28.潇湘雨落远浦归帆

    漂泊在江上的人，在水落石出的仲秋，回来了。有的满载而归，有的一无所有。丹青撑着小舟，载着清雨先赶到了港湾。说来也怪，清雨伴随丹青的日子里，能更加平稳琉璃力量，阴雨的日子日渐减少。那些远帆归来的时候，晚霞满天，橘光温润。

    丹青眼里是寻常，可是清雨，触目苍凉。残破的木板，断裂的桥梁，洪水留下还未修复的痕迹。清雨几近崩溃，瘫软在地上。晚天，渐渐聚起霞云。她还未来时，心里便升起不详的预感，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悲惨。慢慢积累的沉重突然崩溃，清雨第一次感到窒息。在山上那次，她只是觉得伤心。更悲哀的时，她还不能很好控制情绪，她从器物中来，没人教他情绪和感知，她没有办法表达出她心中的无助，只能凭借“人”的本能行动，可是，那是被动发泄，对内心那种崩溃的缓解不过九牛一毛。

    丹青，在准备即将到来的“远浦归帆”，清雨，傻在那里，不知所措，她还没办法描述眼前的景象，和眼前无动于衷的男人。多重情绪叠加产生的冲击力，让她傻在原地。

    远出的船，回来了。丹青拿起笔，只做寻常；清雨抬眼，却以为是生机与希望。

    不管怎么说，活着便是幸运的。只是，活在悲痛中，真的会是好的？那时的清雨，怕是难以想到吧。云流云落，天色渐暗，潇湘的雨停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情感。琉璃火化成雨，下在了她的心头，倾盆，瓢泼。

    “来吧，去城里看看。”

    丹青结束了他的作品，收起他的第六幅画。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但第七幅画需要清雨的心冷，他，要让清雨感受真正的心灵冲击，尽管这对一个女孩子很残忍，可是丹青不会在意这些，这些，早已对他造不成冲击。他看过了无数遍。

    灌了铅的步伐，和泡发的尸体，雷震般的哭声，和他淡然的身影。清雨只敢看着前方，满满的恐惧，还有预感到的自责。到了那个去过的茶楼，丹青停下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刻意伪装发疯，她轻声地问，软弱无力，“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丹青没有转头，他说：“为了让你记起，一场比这惨痛千百倍的过往。”青琉璃转过头，泪眼汪汪。和丹青对视的时候，她仿若看到了一个阴森的城都，墙砖楼阁还残留着曾经的辉煌。破碎的法宝，毁坏的材料，以及横冲直撞的不像人类的人，枯瘦的脸，干瘪的眼，周身散发死亡的气息。

    清雨闭眼，不敢再看。丹青的黑发褪色，白衣染上玄色。仿佛浓墨浓彩泼到脸上，她看不懂他脸上的面具。似笑非笑，面容恐怖。清雨似乎感到了周身灵力的变化，眼睛睁开一条缝，嘴角上扬，笑眯眯问起来：“你说，我叫清雨，这名字会不会和这潇湘的雨有关？”

    千面人不为所动。

    “你说，这一切，是你安排好，等我‘配合’你，达成你要的画作？”千面人仍然不为所动。清雨笑的更灿烂起来，她人开始痴傻，潇湘城中，突然下了一场暴雨，一个时辰后，晴朗无云，月正张弦。彻底发疯的清雨再难以控制她的情绪，灵力暴走，不一会儿便昏厥过去。千面人的发色渐渐染黑，黑衣渐渐褪色，那张挂着绝望的神情的脸，回来了。他轻轻抱起清雨，然后，使用法宝“月下伞”——逍遥亲手所造，快速飞往沙滩。

    没错，“平沙落雁”即将出现。他，甚至没有把她的情绪照顾在内。他只是在配合“千面人”人格，完成注定发生的事。

    月光照在路上，冰冷。巷子里，游走着有家无家的人，没有些许的快乐，只有一个城的悲伤。

    可这座城，要付出的代价不止这些。

    这里，会成为禁地。

    不过，是在三个月后那场雪里，那场本不该出现在潇湘的雪，那场会彻底吞噬城池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