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谈判（下）
“岑大人，这次法方谈判的重点是技术入股的比例问题，我之所以一开始给他们设定上限，就是给他们预设一个标准。这个百分之十的上限肯定是满足不了他们的。” 待大家都走后，他叫上郑孝胥，单独向岑春煊汇报。 “如果我们坚持不超过百分之十的上限，会造成谈判破裂吗？”岑春煊主要关心的还是两国纠纷的事。 陆用之断然道：“不可能！我们需要他们帮我们解决好法国人被杀的事，同时引进他们的技术、管理经验来发展广西工矿业。他们也想着将矿业公司业务拓展到广西，我们双方都有所求，这是我们利益共同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果我们把百分之十的上限封死了，接下去的谈判我们会拖得很久。而且会给将来的合作增加不信任的因素，所以，我需要得到授权，灵活机动的去把握这个尺度。” 陆用之现在也不知道法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也不能贸然提出一个比例。“ 这个你灵活掌握。但是，为了防止法国人言而无信，谈判最终要搞个纪要、备忘录什么的，我们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岑 春煊的注意力还是在平息事态上，他对投资类的谈判并不是很在意。大清国都赔了那么多银子出去了，即使贸易合作上吃点亏有多大关系？只是别把事情捅出去，让自己的政敌拿到攻击自己的黑材料即可。陆 用之明白了岑春煊的态度，心里有了底。“ 亲爱的让诺瓦先生，昨晚睡的好吗？”陆用之进了谈判会场，主动上前给让诺瓦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很好，亲爱的朋友，你怎么样？”让诺瓦客套着。“ 哎，我几乎一夜没睡。跟大家解释技术的重要性说到凌晨二三点，最终，还是没能完全说服他们。”陆 用之一脸的疲惫相。 “你说的他们是谁？” “自然是总督府的官僚们，包括我们这位郑大人。现在做事难啊，动不动就说你是卖国贼，出卖国家利益，向你们这些洋人卑颜屈膝。一个不慎，便是身败名裂。”陆用之大谈苦经。“ 那你们总督怎么说？”看上去，让诺瓦真的有些急了。一上来便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他们今天是想提高技术投资的上限，而陆用之他们还在为技术能不能入股扯皮着，这踩得不是一个节奏啊。“ 总督嘛，那么大的官，都是人精，说话自然是模棱两可。让我灵活处理，这不等于是没说嘛。” 陆用之大声发着牢骚。郑 孝胥在一边尴尬的笑着，却在暗中腹诽，也就是你这个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虽说是谈判技巧，也不能拿顶头上司来说事啊！“ 王之春大人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就是上上任广西巡抚，他是怎么倒台的。不就是跟你们法国政府议定路权、采矿权被舆论弹劾，朝廷为了平息舆论，不得已将他撤职啊。”“ 明明是开个矿、办个厂，怎么就牵扯到政治了？”让诺瓦嘀咕着。“ 所以，我们岑大人也怕重蹈他的覆辙啊。你们看，本来这么重要谈判事宜他是应该亲自出面的。还不是躲到后面去了？哎，这话不要记录。”郑 孝胥哭笑不得。“ 那如果这点我们达不成协议，我们只能延期这次谈判了。”皮埃尔态度强硬的表示。 “也好，反正过两天我还得帮你们抓凶手去。后面的谈判就让郑大人来吧。”陆用之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我去补个回笼觉。让诺瓦先生，希望能来得及，待我从边境回来我再为你饯行啊。”陆 用之站起来要走，这下把郑孝胥也弄糊涂，开始在总督府不都是说好了嘛，这闹的是哪出啊？没办法，还是得配合他一下，他也站起来说道：“ 两位还是先请示上面吧，有消息了请派人到都督府来说一声，我们再继续商谈。” 让诺瓦一听要换谈判代表，他也急了，忙拦住陆用之说：“别急，别急，稍安勿躁。我们再商量一下。” 两人商量了会，陆用之真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再 次回到谈判桌，让诺瓦开口说道：“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个意见。崇左铁矿边上这座炼钢厂，我们愿意提供最先进的冶炼技术，保证比大英帝国的炼钢技术还要先进。我们认可你们提出的百分之十的上限比例，至于下一步工场的开设，我们另外再议。”“ 可以。这样我也好交差了。真不想一两银子没赚到，还背上个卖国贼的称呼。我们下面还得签一个谅解备忘录，郑大人，文本准备好了吧？”陆 用之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着，弄的大家都有些睡意朦胧。 “已经起草好了，连夜将它搞了一个法文文本出来。”郑孝胥抽出一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份不对外公开的非正式文件，主要是明确由法国实业公司负责消除边境杀人案对两国关系的不良影响，并口头承诺，法国政府不再对此事向大清国提出任何抗议、赔偿要求。这 些条款本来已经谈及，按照法方的意见，是留在最后签署的。也就是说，谈好矿业投资的事之后，再来签署这份谅解备忘录。 被陆用之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一折腾，他们也不想再折腾，避免再次刺激到陆用之。他们看了一遍，没提出异议，就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字。“ 哦，刚才有件事差点忘了，这是昨晚总督府的随员们提出来的。鉴于我们大清国工业太不发达，对世界范围内的技术变革情况又没有资料可查。所以，他们提出在新技术认定上，采用招标的方式来鉴别。也就是说，一项技术的提出，是不是独有技术，我们说了都不算，得有各主要技术国来参加投标认定。” 陆用之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捂住嘴，口里说着对不起。“ 当然，我们已经同意你们矿业公司参股我们在广西的新厂，这是大前提。至于入股比例，也没必要非得谈妥一个比例，一事一议吧。” 让诺瓦愣了下，这整个谈判，除了敲定法国矿业公司参股到广西新办企业中，其他的实际上什么都没谈啊？作 为争取重点的技术入股，是否能作为新技术得有各国专家来议定，而且比例还得视情况而定。 而投资参股比例也没有最后确定，还是得涉及具体项目一事一议。哎 ，反正总部的不惜一切代价进军广西市场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是督促尽快开工的事。一 事一议倒也不是坏事，谈判对手换了也许更好谈。还是得想办法把他弄到英国去学习几年。这家伙，作为对手实在是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