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在一起，不算离开
电话是韩雯雯打的，严实虽然早已忍耐不住，依然记的她曾说过，要自己解决家人问题。 何况两人之前刚刚约法三章过，她显然不像隋云东那样，希望他帮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于是他只能默默忍受痛苦，并且很清楚，这些痛苦是他应得的，“沾惹因果”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很清楚帮她做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当这些后果加诸于韩雯雯身上时，他所受的痛苦成倍上升，正如他所言，“若让他人背负后果，会收获十倍恶果！” 偏又不能出手相助，只能在煎熬中挣扎，星星点点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就是劫数？ 或许吧，可能是对比太强烈的缘故，让他对家庭暴力实在接受不能。 老实说，这种状况对他的三观冲击有些大，很是接受不了这样怯懦无能的父亲，霸道自私的后妈，以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女儿。 相比之下他的成长环境要好的多，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个大他四岁的姐姐能抵半个妈。爷爷奶奶这辈人虽然去的都早，但也给他留下过很多回忆，丰富着他那并不丰富的人生经历。 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接受自己为了救人搭上性命，实在难以想象家人会承受怎样的痛苦。除此之外，还有安萍，还有阿南，大爷，保安队长....... 所谓的“执念”，有时候是阻碍，有时候是动力，知道如何面对才是正道。 其实小时候他也没少挨揍，不过都是调皮捣蛋闯了祸导致的，屁股上挨一顿，或者手上打几下。上了中学之后就再没挨过打，即使偏科偏的厉害，业余爱好一抓一大把，带来的依然是赞赏多于批评。 除此之外，他所经历的成长环境也不错，印象中只有几次被小混混勒索过，校园暴力什么的实在没什么印象。老师对他来说是问到张口结舌的对象，同学是他滔滔不绝的听众，就连应试教育都被踩在脚下，以不错的成绩考了个二本，学的专业是最感兴趣的应用物理。 这些相对单纯的经历造就了他的性格，也让他对眼前这些事情反应强烈。如果没有之前的修行所得，或许他早已在嫉恶如仇中爆发，进而迷失在怒火中，或者直接烟消云散了！ 仿佛没有终点的痛苦煎熬中，韩雯雯如他所愿，打了个报警电话。 原本这年头家庭暴力还没有成为社会关注焦点，民警即使出动也只是随便劝导一番，效果往往一般，有时候还会起反作用。 但这次不一样，“韩雯雯”三个字已经出名了，八卦心理谁没有？ 于是对方答应的很干脆，没问什么细节，只说很快就会过来，让她不要太激动，也不要破坏证据。 她其实还好，激动的情绪现在已经回落了不少，痛苦也因为麻木降低了很多，证据搁脸上谁也破坏不了。 但有人接受不了！ “她报警了，她报警了，姓韩的，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这！” 柳朝红说到做到，两手一撑，头抬起来就往桌子腿上撞！ 韩文斌这下傻眼了，伸手挡了几下，依然没能避免对方额头上迅速渗出的鲜血！ 正忙乱中，里屋传来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撞吧，桌子腿结实的很，撞到警察过来，看能撞断不？” 一听这话，柳朝红果然不撞了，张牙舞爪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里屋扑过去。韩文斌更快一步堵在了门前，任凭身上被挠出了一条又一条血印，就是不肯让开。 韩雯雯站了起来，没去管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只是冷冷地看着门口纠缠的两人。 柳朝红最终还是没能闯进去，累的半瘫在地，又哭又嚎，没个消停。 二十分钟后。 一男一女两位民警在一片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啧啧不断的议论声中，走进了这间老式单元房。刚开始询问状况，柳朝红就骤然放大了音量，扑到女民警脚下。也不管自己的形象，像条狗一样四肢着地，头仰起来，让对方看自己的额头。 女民警吓了一跳，忙弯下腰想扶一把，结果胳膊也被就势拽住了。 柳朝红这才停止哭嚎，语速颇快地叫嚷起来：“.......警察同志你要为我做主啊，她现在出名了，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妈。一言不和就打啊，打了好多下我都没还手，她还嫌不够，拎起包就往我身上砸！我实在气不过，就打了她一巴掌，谁料她力气那么大，居然一下就把我推好几个跟头，撞成了这样.......” 听到这，女民警皱起了眉头，看了旁边一眼。 韩雯雯也在讲述经过，只是一脸平静的模样有些吓人，对比也非常强烈。 男民警的年龄更大一些，听的很仔细，问的问题也很深入。 尤其是问到吵架原因的时候，丝毫没有一带而过，直到听韩雯雯说自己拒绝了佳作影视制片人韩德才的邀请时，才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 旋又一脸好奇，仔细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和同事交流。 女民警的工作经验看来要少一些，所说的内容和柳朝红讲述的没什么区别，听着听着，男民警挥了挥手，叫一旁唯唯诺诺的韩文斌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顿时聚焦到他身上！ 韩文斌左看看，女儿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右看看，妻子正一脸热切地望着他，像是冰火两重天。 支支唔唔了好一会，还是开口了。 “......两个人都动手了，朝红打了雯雯一巴掌。雯雯把她推倒在地，额头......额头撞破了。” ...... 韩雯雯没有接受调解，虽然是她报的警，但她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 这并不符合规定，男民警提醒了她好几次，依然未果，只好记录下来。女民警小声嘟囔了些“名人有特权”之类的声音，也得到了不少吃瓜群众的积极反应。 韩雯雯走的潇洒，身后其实也有同情的目光，但她感受不到，也不想感受。刚出院子就打了个车，很快消失在身后众人的议论声中。 没有目的地，司机有些好奇，却也瞧见她脸上肿的吓人，于是问完一遍之后没有继续说话，随手打开了音乐，二环路上绕圈转悠。 约莫过了半小时左右，韩雯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包里装着的BB机看了看。 等待民警的时候，BB机被她调了静音，现在一瞧，立即挥手，说了个地方。 半小时后，上次她带隋云东来过的酒吧门口，董娟已经先一步在那等着了。一瞧见人，还没看清楚那张脸，立即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韩雯雯依然有些反应迟钝，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经常停顿。 董娟见状不敢多问，忙领着她往里走，直到包间里坐定，酒水送来之后，才试探着问道：“大师怎么说？” 听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韩雯雯总算来精神了，摇摇头道：“没有，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董娟一脸疑惑，想了想，又问：“不应该呀，都闹成这样了，好歹出个声.......” 没说完被打断了，韩雯雯摆摆手道：“我之前说过，要自己解决家人问题，他应该是记住了，所以没有出声。” 董娟点了点头，旋又问道：“那现在总该说点什么了吧？” 韩雯雯嗯了一声，伸手过来，握住了已经摆好造型的手腕。 可惜没反应，董娟自己都闭上好几次眼睛了，依然没有任何头晕目眩的感觉。 韩雯雯皱了皱眉头，手一松，头一偏，抓起桌子上的酒往嘴里灌。 包间里刚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冰冷起来。 董娟一脸无奈，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好一会，索性也拿了瓶酒，一仰脖子就是一瓶。 两瓶酒下肚，两人又开始说话。这次没有聊大师，也没有聊刚才发生的事情，胡乱说些最近的听闻，好笑不好笑的都有，还拿隋云东的恶作剧下酒。 舌头都有些大，直打饱嗝，就这还不肯罢休，一手拿酒瓶子一手比划。女强人风范荡然无存，女明星形象也毁的一塌胡涂，两人却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往一起凑，最后干脆搂一起，你灌我，我灌你，忙的不亦乐乎。 就在一打酒全被喝完，韩雯雯正要起身去喊服务生的时候，董娟突然开口了。 声音微弱，却并不像酒喝多了那样打结，听着好像有气无力的样子。 “谢谢你，让我体会到痛苦的滋味。” 一听这话，再瞧瞧自己不知何时握住对方手腕的手，韩雯雯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结果没一会就憋的受不了了，只好大喘气着问道：“为，为，为什么？” 严实刚从鬼门关回来，声音里的虚弱无力纯属咎由自取。 “不经历痛苦，哪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听了这话，韩雯雯顿时轻松了不少，只是开口时左半边脸牵扯的疼，说话依然结巴，“既然，既然打算谢我，怎么，怎么个谢法？” 严实顿时卡壳，好一会才能说道：“你说吧。” 韩雯雯眼睛一亮，又转了一大圈，才开口问道：“七年时间有点长，但我可以等，你能不能别离开我，或者就在我身边？” 早有预料的问题没有难倒严实。 “心在一起，不算离开吧？” “当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