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马屁拍的太明显,老夫喜欢!
“娘个得角的!”茄三进了山阴市赏营地,看着如山的滞留物资,对大金牙和郭班等人道;“怪不得北虏要抢劫呢,打人一顿,还得收保护费,这无本买卖做得,要专业不要脸啊!” 大金牙若有所思道;“茄哥,兄弟觉得虎墩兔汗不是个带头大哥啊,现在蒙古左翼和咱大明都受建奴欺凌,应该联合起来,抵抗建奴,是盟友关系,哪有欺负盟友的道理呀! 咱將主看得明白,虎墩兔这是穷疯了,在江湖中,这种二杆子最后会死得很惨。” 茄三点头道;“金兄弟有文化,说得在理,咱们跋涉千里,明白远程行走有多难,虎墩兔部赶着牛羊,打着仗,从辽东打到青城,能剩多少家底。 不管啦,爷爷们也曾是做无本生意的,过手钱财,哪有不吃下的道理,况且,这是咱大明百姓的血汗钱,别人想拿,得问问咱们的刀枪答不答应。 郭班,这里的管事怎么说?” 郭班赶紧道;“山阴守备带兵把守着营地,原则上人员只进不出,只能向西走。 运夫逃跑前,管事官员对进入营地的运输市赏人员物资盘查登记极严,现在物资滞留厉害,只要求尽力多拉,奔杀胡口运输就行。” 茄三指着连绵的库房道;“那就尽量装,骡马不许骑,全部装粮食布匹,做一批八个兜的坎肩,每个人都得装满了,跟着的三百妇孺也得背物资,到了关外,什么都缺,这就是咱们出关后的依仗。 辎重连的弟兄们留下一匹马做机动,其他牲口也得装东西啊!” 临时指挥营帐内,李银河和王点互相打量,王点气度从容,眼神凌厉,脑门上的胎斑如同一簇火焰,配合着王点的气度,隐隐然给人威压感,颇有上位者的威严,难怪混在流民之中,也立刻成为流民头子。 李银河拱手道;“茂山卫佥事李银河,王老先生气度威严,是官?” 王点拱手道;“老夫前大同巡抚王点王肖曾,现在去职闲住。老夫闲不住啊!在大同府游玩,于广灵碰上灾民,遇上你的商队,那些灾民你如何处置?” “广灵灾民已经由商行人员带领,去灵丘农庄就食,人数近两千,还在路上。 在下的商行在应州广邀大同府良善商贾,在应州南部设立农庄,煮盐碱,制皮革,现在已经开始接收饥民,预计接收二千饥民。 在下的商队陆续接收失去壮劳力的妇孺八百,其中文礼商行的三百妇孺就在营中,老人家随行而来,应该知道情况。” “那广灵灾民沿途死亡多少?” “据最近禀报,老弱已经死亡三十,现在商行加派人手,增加了食品供给,加派了医师,估计死亡人数会大大降低。” 王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李银河道;“高进是个好孩子,相信不会说谎。 老夫好歹也曾是封疆大吏,只是在广灵县给灾民讨了一日吃食,你一个小小武官,怎么会救助如此多的灾民?” 李银河露出亲切笑容道;“王大人,这涉及到一门新学问,在下编写了一本书《政治经济学》,能解释这种现象,政治篇五百银,经济篇一千两金,你老如果需要,打个八折。” “一派胡言!”王点伸出手道;“拿来,小小年纪,就出书立传,不知天高地厚,不怕雷劈吗?” 李银河讪讪拿出书,递给王点道;“这个,雷已经劈过在下了,劈不死就卖呗! 价格很公道的。” 王点劈手拿过书,略略翻看,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叹道:“看不明白,不过,那文礼商队的几个掌柜颇有些门道,跟你学的?” 李银河点点头道;“赈济灾民,说白了就是调配钱粮的组织能力,为什么朝廷赈灾困难,而在下接收后游刃有余呢,这涉及到货值之道。 货值之道同诗词歌赋之道一样,博大精深,大到国家小到家庭,过日子都需要计算,要调配资源。 其实,您买下书仔细研读,或者跟在下学习一段时间,自然对赈灾问题豁然开朗。” “别扯淡!”王点敲敲桌子道;“说重点!” 李银河摇摇头道;“直白说吧,在下有朋友,有帮手。” 指指一旁的高手道;“比如这位帅哥,盗门高手兄,不仅花一千金听课,还为易州灾民做过重大贡献,以后易州修志不得不提的俊杰啊!” 王点瞥了眼挺胸自得的高手道;“盗门?黑社会非法帮派,国朝之初就被取缔,严厉镇压,怎么还有余孽。” 李银河咳嗽道;“英雄不问出身,在下还有茄掌柜,金掌柜等诸多朋友襄助。” 王点疑惑地摇头道;“那几个掌柜人不错,能力难说,都是草莽人物。 朝廷州县哪个不是进士,举人出身,怎么就面对灾祸束手无策呢?” “呵呵!如果在下有成千上万的茄掌柜,海掌柜这样的朋友,您说,在下商行能不能控制商道,能不能接收灾民,安置灾民?” 王点指着李银河道;“聚集这么多绿林人物,你要造反吗?不对,商道而已。 老夫明白了,老夫处置了一个王府奴才,弄死一个杀良冒功的武官,就被落职闲住。你一个小小武官,凭什么被制台,抚台高官关注,特意派往塞外送死,商道利益啊! 小子,你倒霉了,说不定收拾你的是部堂高官。” 李银河无奈道;“老大人,没必要危言耸听吧,小子死了,赈灾之事也就烟消云散了,对灾民也不好啊!” 王点起身冲李银河深深一稽道;“老夫敬你,是因你们而活命的千百黎民。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年,敌人只要出手,必然要考虑最坏情况,只怕,你的对头跟塞外都打好招呼,可悲可叹,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扔给塞外让蛮族泄愤,借刀杀人,利欲熏心,丧尽天良啊!” 李银河赶紧回礼道;“折煞小子了,其实,在下有几百训练有素的商军,规矩是强者制定的,就如南海,万里海疆不就是遵循海盗和夷人制定的商贸规矩吗! 想参与商道,制定规则,牺牲是难免的,在下和商军也想出塞看看,窝里斗不是在下的目标。”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塞外是那么好去的!从国朝建立到现在,大明在塞外对蒙古作战输多胜少,只能依靠边墙维持守势,你们一群愣头青,出塞也是虎墩兔嘴里一道菜而已。 真真气煞老夫,有图吗?” 李银河赶紧让人拿来大同府地图,地图是雷恒和测绘军绘制,大同府周边重要山脉,河流,道路,镇城,卫城都有标注。 “好图!你小子制作这样精致的图纸,花费的时间财力不小吧,憋着什么坏水?” “王大人,易水湖商行设立了一所教授实务学的农院,其中数学部参考西人制图法大量制作地图,对于行商,作战有莫大帮助,这是利国利民的善事。” “好啦,你怎么这么相信老夫,难道不怕老夫是你的敌人,实话说,老夫家族在大名府也有商队,你改变规矩,也会影响老夫的利益。” 李银河笑道;“老大人,您的情况在下已经摸清,如果朝堂大人们都如您一般务实,公正,小子也没必要改什么规矩。 再说了,气度格局,悲天悯人的胸怀是装不出的。” “你小子马屁拍的太明显,老夫很喜欢。 说正事,为将作战不可不知天时地利人和,也就是兵书所说的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说白了就是要计算。 从天时讲,你出塞暂时危险不大,大明山陕遭灾,这几年塞外一样霜早,刚熬过严冬,虎墩兔急需休整恢复元气,不会大举用兵,你最初面临的只是一些部落军,数量也不会太多。 但是提醒你,你部无法在野外战胜任何成建制的蒙古军,你的商军有马骡,但是骑术不佳,马匹也尽是驽马,一旦被蒙古军黏住,就是无休无止的sao扰,直至崩溃。 再谈地利,出杀胡口,地形有前套平川丘陵,大同府山地,黄河两侧河道沟谷。 山西地势两河夹一川,但是恒山以北直至阴山,山体缓和破碎,及其诡异,利于马匹驰骋,虎墩兔汗已经占据归化城,周边地势应该了解,你要谨防蒙古马军。 说到人和,你们对察部及虎墩兔汗了解多少?” 看李银河表情,王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怎么说你呢! 好吧,谈察部就要说北元。太祖建立汉王朝,元朝蒙古人退回塞外,其实大部分时间汗权旁落,成化年间,达延汗征服了右翼,统一了蒙古本部,其统治期间,规划创建的蒙古大格局延续至今。 划分东蒙古为察哈尔兀鲁思、兀良哈兀鲁思、喀尔喀兀鲁思、鄂尔多斯兀鲁思、永谢布兀鲁思、土默特兀鲁思。 西蒙古为准噶尔兀鲁思、杜尔伯特兀鲁思、和硕特兀鲁思、土尔扈特兀鲁思。 科尔沁兀鲁思和兀良哈三卫并立于东西蒙古。 达延汗于东蒙古置六兀鲁思,兀鲁思成为地方最高行政机构。由大汗领左翼三兀鲁思,驻帐于察哈尔兀鲁思,统治察哈尔万户、喀尔喀兀鲁思和兀良哈兀鲁思。 大汗分封济农领右翼三兀鲁思,驻帐于鄂尔多斯兀鲁思,统治鄂尔多斯兀鲁思、土默特兀鲁思、永谢布兀鲁思。废除赛特等异宗领主,由达延汗十一个儿子分领诸部,作为世袭领主。达延汗卒后,兀良哈兀鲁思反叛,兵败,被其他五兀鲁思分解。 达延汗统一蒙古之后,对子孙实行逐层分封,分封给诸子每人一个兀鲁思,诸子再把领地和属民向自己的儿孙们分封,每人掌管一个鄂托克。这样,汗廷、兀鲁思、鄂托克就形成了金字塔式的封建等级制度。鄂托克取代了爱马克的名称,成为蒙古社会组织的基层组织,也是北元最基本的行政单位。 察哈尔兀鲁思下辖八个鄂托克,战时从八个鄂托克抽调战士组成左右两翼六个万户。” 王点喝口茶,继续道;“据老夫所知,虎墩兔汗西征乃是效仿达延汗,整合右翼,加强大汗权势,再全力和后金争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虎墩兔的能力远逊达延汗。 西蒙古四部早就是独立状态。 东蒙古右翼遵循的是《俺答汗法典》,喀尔喀蒙古遵循的是《白桦法典》,分裂之势已成。 宗教也是虎墩兔汗面临的棘手问题,蒙古人退出中原后,藏传佛教红教势衰,萨满教,黄教渐渐被蒙古各部接受,虎墩兔强行改黄教为红教,这也是蒙古各部离心离德的原因之一。 察部西迁,察部敖汉、奈曼两属部暗中投降后金,虎墩兔一路厮杀占据右翼归化城,虽说彰显了武功,但失去信誉,漠北喀尔喀拒绝臣服虎墩兔汗,双方今年肯定要大战。 明白了现今塞外形势,一旦出塞形势不利,就要向黄河以西逃避,不要挑战察部本部亲军,希望虎墩兔不要注意你这几百商军。” 李银河冲王点深施一礼道;“感谢老大人讲解塞外形势,在下一定谨慎行事,有一点点要求,还望大人襄助。
左卫兵备答应给在下一批火药,在下还需要一批箭杆。” 王点沉思片刻道;“老夫可以让助马堡参将多给你些箭杆,但是短时不会给你太大帮助,你如果被消灭,老夫顾虑给你的物资被北虏所获。 如果你能立住脚跟,证明能力,老夫为公为私,都会支援你。 虎墩兔汗,虽说战略格局狭小,但战力不俗。其十三岁掌控察部,数十年征战,辽东,蓟镇,宣府,大同镇被其屠戮军民无数。 去岁残杀宣大百姓,老夫深恨之,奈何无敢战之士,银河,你要是打出名堂,老夫助你回归后打通大同府商道。 还有,你拿着我的信物,杀胡口负责市赏事务的大同同知何永年及监察推官跟老夫有旧情,出关市赏通融时使用即可。 听说你商行在应州赈灾,老夫就去应州等候你消息,保重!” 洪涛山,属阴山山脉,从东北向西南屏护着大同府西侧,山岭纵横,峰峦叠嶂,总面积三百五十平方公里,山峰高低起伏似洪涛得名。 大明经过两百多年基建建造,大同府防御在硬件上讲已经被打造成铁通,府城,四州七县各有城池,大明加筑边墙,沿边墙修筑镇城,卫城,所堡,原则上,十里一大墩,五里一战台,烽燧相连。 大同镇北部,西部直面北虏,所以布置了诸多卫所守军,明朝历史上,卫所旗军,营军依靠这些边墙,堡垒,守卫着大明北疆。 隆庆朝时期,明朝和蒙古右翼和解,开放马市,双方难得地保持了数十年和平。 李银河带领商军商队进入洪涛山,极目所见,尽是军事防御设施,山坡或稍微平整的土地上,有深壕保护的堡垒,一个堡垒就是一个百户所,卫所将所辖百户所分散在辖区内,军士三分守御,七分屯田,一些衣衫褴褛的旗军在堡垒周边春耕。 洪涛山植被少,土壤贫瘠,屯田收入对守军补给杯水车薪,几十年和平,长时间的欠饷,军将大肆贪污,现在守军战力及其孱弱。 这些亦农亦军的守卫们拿着农具,看着运输队伍,眼神冷漠,甚至有些仇恨。 李银河此时带领着文礼,固安商队,三个辎重连,五百妇孺,近千牲畜。 虽然行走在明军守御的边墙内,但李银河将辎重连布置在队伍两侧,中间夹杂着妇孺,大同边军的信誉不高,饥饿的军士随时会变成强盗。 文礼商行的掌柜们想尽办法装载物资,骡马上绑着粮食,布匹,茶叶包,盐包,骡子吃苦耐劳,能装载三百斤,驽马差多了,只能背二百多斤,每个伙计背着七日干粮,将粗布八兜坎肩塞得满满当当,都是苦出身,能装物资根本不惜体力。 茄三头上罩着铁锅,前胸后背挂着各式铁锅,随行妇女,孩子也都尽量背着物资,小孩子可以坐牲口,其他人都是步行,调皮的小孩们不时地溜下牲口,在商队内玩耍,妇女们不时抓住孩子抽几巴掌,将小孩身上的小号粗布坎肩归置整齐,坎肩内装着茶砖。 “茄三啊!”李银河没想到见了物资,商军们如此疯狂,对行走的铁锅茄三道;“如此速度,咱们赶到右玉得五天吧,沿路休息一定要做好防御。” 茄三将胸前的茶包系紧,艰难转身道;“將主,速度会越来越快,这么多人和牲口,每日消耗巨大,越走越轻松不是,估计四日到达右玉,五日到杀胡口。 跟老军们商量好了,安全只定没问题,米粒管事的固安商队携带了小炮四门,长枪火铳过百,加上文礼商队,辎重连,小炮就十二们啊! 將主,听说太祖太宗时,咱大明的防线在阴山一带,怎么越活越抽抽呀,现在都缩回姥姥家了。” 大家都背着东西,李银河也背着干粮,挎着六双布鞋,妇女们在营地疯狂做鞋,以至于每人出发时都背着至少四双布鞋。 李银河拍拍胸口布兜的茶砖道;“咱大明朝廷不会做买卖,太祖太宗时咱们军力不弱,太宗时甚至五次主动出塞,直击塞北北元老巢,但是,这是亏本买卖,咱们动用五十万军士民夫,耗费百万银钱,抢回一些牛羊而已。 你也是商队掌柜了,这种买卖做几次,你扛得住不?有多少本钱不得败光啊!” 茄三点点头道;“这就是將主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吧,打仗就是打钱粮,砸出一个炮弹咱得收回一头牛,不能砸出一百颗炮弹,只收回一张羊皮。” 李银河点点头道;“茄三,你越来越有学问了,深奥的道理能直白讲明白。 虎墩兔汗军力强大,像头蛮牛,咱就像牛虻,个子小,东咬一口,西咬一口,万万不可强行角力。 等站稳脚跟,慢慢控制河套,真正掌控塞外,就得融合蒙古人。咱大明军力强盛时,也主动出塞,杀得尸山血海,没吊用啊,过段时间游牧民族会卷土重来,咱们却越来越弱。 控制,得从买卖中琢磨,一手大炮,一手美酒,和谐共处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茄三若有所思道;“得让游牧民族赚钱吧,等他们身上挂满金银,家里装满牛羊,身上背满酒坛子,自然没有心思打仗了,咱们还可以收税,將主这路数对头。” 茄三若有所思道;“得让游牧民族赚钱吧,等他们身上挂满金银,家里装满牛羊,身上背满酒坛子,自然没有心思打仗了,咱们还可以收税,將主这路数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