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白衣仙子

    秦非煜将清央寄居穆罗家时，穆罗已有一儿一女，梓婳闲暇时间也翻阅父亲留下的医书，奈何她着实缺少慧根，几年下来也只学会一些基本的药理。

    受秦非煜所托，梓婳对清央悉心照顾调理，加上木川水墨画一样的山水风情，两个月后清央的身殇得以治愈。

    清央或是一个人下棋，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方寸之地将曾经时光的温暖演绎在木川这一方古朴的天地里。

    或是临窗而坐，望月上轩窗，嗅云霄苦涩，看风吹落花，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的寂静无声。

    岁月不语，素简清凉。

    齐澜总觉得这样的清央遗落在那一场泣血的变故里，心殇还没有找到重生的路。

    他的心很痛：人世生婆娑，过往难成灰。

    但这样清素时简中的清央，样貌却越发美得摄人心魄，原本澄澈的眼睛始终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让人望之心生怜惜。

    紫狐还是处于昏睡中，无知无觉。

    时光清浅，流年暗换。

    偶然一天，清央发现了穆罗一间小木屋里的一堆书籍，她随手拿起一本翻阅，被书中记载的药草的神奇所吸引。

    名医留下的大量医书为清央打开了一个医者仁心的全新世界。

    清央自小便有过目难忘的天赋，极短时间内便将药草功效用法熟记于心，几个月下来，她已学完俞医留下的大量医书，并作了详细的批注。

    医的世界，需读万卷药书，更需走万里山野识别药草采摘药草。

    清央时常去古老的秦山采摘药草，齐澜背着药篓陪伴左右，遇到荆棘缠绕她的裙裾，齐澜便蹲下身，将缠绕的荆棘拨开，用剑砍出一条条小道。

    他从不让她亲偿药草，他不想她再有丝毫的闪失再受丁点的苦。

    若非尝药不可，他则代之。

    明明是极苦的药味，但是在她盈盈望着他的目光里，他觉得所有的药草都是甜的。

    山鸟啾鸣，雾霭萦绕。

    他想，若能在这样的深山里陪着她慢慢老去，她寻药，他尝药，旁侧还牵着几个小孩，该多好！

    原来他已爱她入了骨血。

    回到穆罗家小木屋，清央就全身心投入配置药丸。哪家有人感冒风寒等各种病痛求助梓婳时，梓婳便要清央给病人看病，也是药到病除。

    时间一久，古镇一传十十传百，说俞医仙逝后不忍古镇的百姓受疾病之苦，派了一位妙手回春的仙女来到人间。

    从此木川古镇出现了一位面覆薄纱的白衣仙子，那双干净的眼睛满含慈悲，特别让人安心。

    而清央看到一个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生命经由她的手伤痛消弭，生命变得鲜活，她也从中获得重生般的宽慰。

    这天清晨，清央随齐澜在木屋庭院里练习简单的剑术，梓婳匆匆赶过来。

    “清央姑娘，念儿的宠物鼹鼠死了，她正哭得伤心。”

    穆念思，穆罗的小女儿，特别喜欢养一些宠物，穆罗猎到一些小动物她都不让父亲伤害它们。

    清央曾经笑谑:念儿是上天专门派来监督猎人父亲的小天使。

    清央哄了念儿半天，直到齐澜答应念儿，明儿到山上抓一只雪白的野兔给到她养着，念儿才破涕为笑。

    然而上午古镇多处发现死去的鼹鼠，到下午晚上更多。

    无故死去的鼹鼠，让古镇百姓人心惶惶，他们都希望白衣仙子能够找出原因。

    清央研究几只死去的鼹鼠，判断出是瘟疫导致，大家更是惶恐不安，他们最怕听到瘟疫二字，那几乎是死神的宣判。

    他们曾听闻有些村落因为瘟疫无一人生存的惨烈情景，那些瘟疫最初起源也是小动物的大量死亡。

    清央更是担忧，鼠瘟最易传染，且传染速度极快，人一旦被传染，如果没有有效药物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清央极快地将脑海中的药理知识过了一遍，没有鼹鼠瘟疫的配方，她怕错过药籍记载，便要穆罗梓婳齐澜夏烟一起翻阅木屋里的医书，都没有找到有效药物的配置。

    清央一张小脸布满忧思，眉紧紧蹙在一起。

    “澜哥哥，你连夜回一趟武平王府，要师父去书阁，入门右手边第五排木架子上摆放着有关医术的古书，全都拿过来。”

    “好。”

    齐澜快马加鞭，第三日凌晨带回一大堆药书古籍。

    这些书清央都略读过，隐约记得其中涉及到远古时代的瘟疫。

    五人花了半天时间翻阅了所有书籍，终于找到了简单几语的记载。

    “沟洫不通，气郁不泄，疫疠所由生也。亟命疏浚，民得爽垲以居。”

    “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伤寒不治，瘟疫扩之，‘寒食散’、大黄乃克星。”

    “太好了，乡邻们有救了。”

    清央高兴极了，这么久以来，她的笑第一次发自内心。

    望着清央的笑容，齐澜一时忘了身在何处，抿着的唇含笑。

    “原来澜哥哥笑起来是这般好看的模样。”清央笑道。

    常年寒冰一样的齐澜被清央取笑得脸上布了淡淡的红，心却被欢喜撑得无限大。

    穆罗梓婳也相拥而笑，好在有清央姑娘。

    两日时间，鼹鼠大面积死亡。

    鼹鼠大量死亡的第四天，古镇上百人出现了呕吐腹泻等症状，第五天扩散到五六百人。

    木川古镇一片凄风苦雨。

    清央要穆罗告知百姓将鼹鼠焚烧，将出现症状者集中在一起，与其他人隔离。

    最先出现症状者因为没有及时服药呕吐腹泻还高烧不退，已有十几人死亡。

    木川古镇更是陷入一片恐慌。

    清央要齐澜购买大量“寒食散”的药材：钟乳、附子、茯苓、恬楼根，牡蛎，桔梗、干姜、人参、防风、细辛、桂心、白术。

    清央将这些中药按比列熬成汤药，辅以酒给患者服之，一日三次，症状较轻者皆有好转。

    最初伤寒没有被及时治疗的转为疾疫，疾疫药方必不可少“大黄”这味药，偏偏木川古镇又缺这味药材。

    清央梓婳急得不行。

    齐澜飞鸽传书师父。

    秦非煜收到传书，要齐澜等人火速购买大量“大黄”，便心急如焚赶往木川，他既担心木川百姓，更担心清央在瘟疫里被感染。

    懂医术的齐渲一同前往。

    清央从早忙到晚，整个人瘦了一圈。

    齐澜心疼不已，不许她去疫病患者集中处，怕她传染。

    “澜哥哥，清央在木川生活了快一年，是百姓心中的‘白衣仙子’，现在他们生命垂危，最想见到的就是‘白衣仙子’，希望她能救他们。木川的百姓是我们南国的子民，师父是百姓心里的守护神，我们是师父用心血养育的弟子，子民有难，我们自然是挽救他们于危难中，若师父在这里，也会允许清央这样做的。我戴好面纱做好防患，不会有事的。”清央语气温柔，但神色坚决。

    齐澜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刻不离地护在她的身边。

    当秦非煜和齐滔来到古镇时，便看到了清央穿梭于病人中，诊脉喂药，不眠不休。

    清央齐滔将‘大黄’研成粉末，辅以白术等熬成药丸，给疾疫病者服之。

    连服五天后，疾疫病症状减轻，病情好转。

    这场始于鼹鼠的疫病，波及古镇上千人，死亡近百人，这是云熙大陆爆发瘟疫的郡县中伤亡最少控制最快的一次瘟疫。

    古镇百姓欢欣鼓舞，都说清央是玉皇大帝派下凡间的仙女，若没有“白衣仙子”，木川古镇极有可能成为一座空城。

    “清央姑娘，若父亲在世，该多么欣慰。父亲生前最想将他毕生医术传给有医学天赋的后人，你能来到木川，成全了父亲的夙愿，拯救了木川的百姓，请受穆罗一拜，这是木川所有人对姑娘救命之恩的最高敬意。”

    穆罗说完，郑重跪下，男儿膝上有黄金，但她受得起。

    “谢谢‘白衣仙子’的救命之恩，请‘白衣仙子’受我们一跪！”穆家门外聚集的百姓全都跪下，高声喊着。

    这一跪，这一方百姓成了清央与秦非煜的死忠（当然这是后话）。

    “乡亲们快起来，清央受不起，你们无事就好，我们能好好活着就好！”清央走出门外，一一扶起跪在她面前的老者，看到他们眼里的感激与活着的喜悦，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劫后余生有了如此重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