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节 二姨父和表哥

    我，杨一诺，现在是小河街上有名的街溜子。

    我不认得小河街上的所有人，但小河街上的所有人似乎都认识我。有时我坐在东头观音庙的大树下看蚂蚁，会有人来喊我：“诺诺，你婆正在找你呢，你快回去吃晚饭了。”

    我就屁颠屁颠地往家走，路上遇到个好心的婆妈还会带把湿毛巾给我搽下手，整理一下衣裳。

    这时我就会说句“谢谢”，这是外婆教我的，她和我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别人帮了忙，就得道谢。”

    “哟，到底是城里来的孩子，多有礼貌，教得好。”

    有礼貌有礼貌的好处，我说句谢谢，别人爱听就会多帮助我。

    这样，我出去玩回家总还算是干净的，要不然外公是会黑脸的，他心疼外婆给我洗衣服。

    我现在觉得小河街有意思极了。

    我总喜欢看屋角隅处和果树园子里散落的大鸡小鸡，母鸡带着小鸡刨食，刨出小虫子就会“咕咕”叫唤，小鸡们会扇着翅膀跑来吃。

    看外婆和几个婆婆，都穿着那种浆洗得极硬的蓝布衣裳，坐在自家门前的青石板上，一面说话一面做活计。

    看挑担的男子，迈着有节奏的步伐去码头，然后脚下的青石板配合着发出“謦哐”“謦哐”的声响。

    看老农牵着牛，走过长街，大牛偶尔还会“哞”一声长鸣，似在通知前面的人它要通过，走快些或是注意避让。

    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云，看山，看水，看人。外公外婆以为我想家，想爸妈了，都不怎么敢逗我讲话。

    其实我只是一个人在学着思考。

    在我不断观察周围事物，学习思考问题的时候，二姨父和表哥来到了小河街。

    我二姨父是个中学老师，但他家里却是做生意的，除了他，他家没有一个读书人。他不喜欢做生意，他喜欢学习，喜欢看书。

    另外他还喜欢孩子。

    据说我二姨有了第四个孩子。

    二姨父对工作是有热情的，不过对工资是没有什么热度的。他失业了，还要养这么多孩子，他一点都不担心，他父母家里养他全家没一点问题。这又侧面证明了我外公当年挑人的眼光。

    可他不能教书，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问题，他很喜欢教书育人的成就感。

    我二姨家大表姐今年四年级，二表哥二年级，三表哥今年5岁。

    我二姨父失业在家这段时间就给家里的表姐表哥补课，结果很明显，表哥表姐们觉得人生就只剩下上课已经没有了一点意思和希望，同时二姨夫自己也很绝望。

    二姨虽然是个家庭妇女，但掌管着家里所有事物的决定权。她果断地让二姨父来小河街西边的小学做段时间的代课老师，也好过在家折磨自己的孩子。同时她要好好养胎，正好就让三表哥也一起跟了过来。等二姨父的父母给他走好关系，联系好新的学校后再让他们回城里去。

    话说男孩5－8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看来太过调皮，不止是狗，父母也是会嫌弃的。

    我看着正在朝我挤眉弄眼的表哥无辜地想着。

    不过在我看到二姨父雇的挑夫挑进来的行李里有很多的书和吃食时，我就不这么想了。

    二姨父是中学老师，他没有教过小学，但他又不想失了作为老师的责任和水准。

    他带了很多书过来，看来他是不想面临“书到用时方恨少”情况吧。

    其实我觉得他是多虑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一部移动的书屋，他只是不善于应付小孩。

    更何况乡下的孩子知识接触面并不广，我倒是很担心这里的学生，会不会听不懂他讲的东西。

    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带过来的连环画的喜爱，他还带了字母表和九九乘法表的大画报。

    我想他对大表姐和二表哥的补课刺激让他已经想着要在三表哥身上找回补了。

    他是想给三表哥打好基础的，然后好好在二姨面前得意一番，扬眉吐气？

    毕竟他现在算是被二姨流放了？

    不过男人准备和女人讲道理，还想着讲赢？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只会让结局更加惨烈。

    我看着兴高采烈在行李里翻找自己玩具的表哥和彬彬有礼对外公外婆说着话的二姨夫。

    突然对他们父子俩都产生了最大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