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春风秋,其代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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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流湍,百舸弄潮,浩浩荡荡,似要奔腾千里,兼之两侧兵甲列阵,其声势之状,实为人间盛景。 饶是见惯了山巅风雪寒月,对这万里河山无意相争的谢衡,都不免生了几分“乘风好去,直下看山河”的豪情来。 怪不得,世人贪权慕势。 无数人,为了那个至高王座,白骨堆叠成山,就算撞破了脑袋,也舍不得放弃。 天下人夺天下,是为欲。 那她呢? 又是为了什么? 谢衡自高台向下眺望,似在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她没有来。 “长公主呢?”他微偏过头,低声询问一旁的随侍。 “回楚王,我家主公贪恋这渭河风光,一时不慎坠了水,因此提前回了城主府,还请楚王见谅。” 谢衡这才注意到身侧不知何时站着的青衣少年。 腰间青鱼玉坠随他的行礼,随风微动,端得是风骨卓然,温雅如竹。 谢衡在少年的面容上停顿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是见过这人的,在胤国时,在她的身边。 不过很快,谢衡便收回了视线,这人虽美姿仪,但心思深沉,非她所喜之性,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倒是另一位……对了,他也不在。 “寡人记得,你姓张?” “某姓张,单名一个良字。” 良者,温也。 倒是人如其名。 “那另一位呢,常伴在公主身侧的那个,怎么你俩竟未在一处?”谢衡第一次说这等试探之语,因此落在张良耳中。便是拙劣得有些可笑了。 清正疏冷,不理俗务的仙君,哪能当的了凡间的帝王,他实在不擅弄权之术。 张良心中千回百转,于眸底也只是一瞬的变幻,他微垂着头抱拳,一派谦恭守礼的模样,“回楚王,另一位名唤……姬政,主公坠水昏迷,他自然是在随侍在旁的。” 张良到底还是没有把嬴政的真名说出口,哪怕自己确实厌恶他的独裁与强势。 姬染月的命运,那位不能决定,他就能决定了吗? 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选择,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名义,强行干涉。 哪怕嬴政的初心,是为了减少她的苦楚,也不能。 “就只有他一个人?”谢衡眸光微暗。 “自然。”张良唇角轻勾。 得了肯定答复后,谢衡再看这场龙舟赛,便觉得乏味至极了。 但他却不能擅自离开,毕竟他答应过她的,要办好这龙舟赛。 一直强撑到近午时,赛事结束,他奖了前三甲,封赏名册一齐录毕,他便起身,摒退众随待,凌空而跃,直往江宁城中而去。 张良望着男人的背影,唇边依旧挂着温润无双的笑意,可那眸光,如淬冰雪般寒凉。 盛夏的阳光那样炽烈,亦暖不了似铁的郎心。 你看,隔岸观火,借刀杀人,他玩得多顺畅。 * 姬染月是怎么昏迷的,她都不愿再回想,真的是,奇耻大辱! 她居然是因为在水里被人亲到缺氧,而昏过去的! 这合理么? 姬染月羞愤,她觉得这是对她海王属性外加顶级业务能力的污辱与质疑! 因此,睁开眼的那一刹,她毫不犹豫,将头旁着竹枕一把朝身侧的罪魁祸首砸了过去。 男人不避不让,在竹枕距鼻尖仅有毫里之距时,淡定扣住,重新放回床榻上。 “其实——” “你住嘴!” 姬染月扬声打断,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他那讨人厌的唇中再吐出任何一句话。 其实…… 嬴政抿了抿嘴,她并不是被他……才昏迷的,是他催动的本源力量,激起了她灵魂深处的共鸣,她一时承受不住,才昏了过去。 但难得看见她真正羞窘且幼稚的模样,他话至嘴边,旋了几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主公可梳洗后用些膳,过了午后,马球赛便会开始。”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姬染月将头扭至一边,还是没搭理他。 “姬染月,你可以选择冷处理,就像此前,对子房那样,刻意疏远。” “但我不是他,所以不会一昧的忍让。” 他想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无论是曾经的六国,还是如今的她。 “所以,我会给你一日时间考虑。”话落,男人主动走出房门,给予了她一定的空间。 姬染月咬了咬牙内侧的软肉,又酸又痛,“我当初就是脑子被浆糊塞满了,才会……” 才会色胆包天,去招惹嬴政。 “我这人,最讨厌旁人威胁。” 姬染月眸光闪了闪,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午后的马球赛,她必是要盛装出席的。 所以让谢衡替她专门准备了服饰。 楚人夏日宫装偏轻薄,款式皆十分开放,类似盛唐的那种对襟襦裙,所以领口开得很大。 还好她这具身体虽瘦,但该长的地方,还是挺丰盈的。 换好衣裳,抚过袖口处银线交织绣着的华艳牡丹,姬染月落座妆镜前,挽髻、描眉、敷粉,点朱…… 谢衡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少女指尖沾着艳色的口脂,点染在柔软唇瓣上,细细晕开的场景。 活色生香。 男人喉结微动,视线正好对上了,明镜中,她胸口前如流云堆雪一般的景致。 他眸光骤暗,避开了那处,四下巡视着,“这房中,只有你一人?” “不然师尊还希望看到谁?”她侧过眸来,笑得分外明媚,一时艳光粲粲,叫人不敢再看她第二眼。 生怕,万劫不复。 “没什么,听闻欢儿落了水……”他从背后贴近她,触了触她的掌心,像是抵到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凉的骇人。 他忙运起灵力火焱术,替她驱寒。 “虽是夏日,但风一吹,也易受凉,再添一件外袍吧。” 关心是真关心,但他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艳色与风情,只能他一个人看。 若是有旁人敢窥伺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谢衡不介意,让自己的剑,再饮几口热血。 “这样不好看么?”她后仰,任由自己倒在男人怀里,抵着他的颈窝,吐气如兰,贴在他耳侧,“师尊难道不想……” “你我皆盛装,相携出席在赛场,然后,我们便可一起,向天下人宣告,你与我的……婚讯。” 谢衡耳后根霎时红了大半,他的喘息微乱,眼眶红得滴血,“这一次,你不骗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