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 以正合、以奇胜（三）

    眼看到了登机时间，王艾匆忙的给师姐发了个短信：“你在家吗？我晚上到北京，想去你家吃牛肉。”

    等飞机翱翔在后半夜的欧罗巴大地上，王艾打开手机，师姐的短信回来了：“在家，你姐夫也在，后天就去杜尚别了。你想吃什么？”

    王艾当然没点菜，而是盯着师姐发来的几个字发呆。这几句话可是断断续续、意犹未尽，很可能师姐要说的是一大堆，最后删删改改成了这个样子。

    作为足协资深干部，球员多飞8000公里对即将到来的比赛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她本来应该劝王艾直接到杜尚别等待国家队的，而不是对他返回北京保持默认。

    她不劝，正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紧急关头。因为北京是首都、是首善之地，也是消息荟萃之地，王艾唯有到北京耳目才最灵通。

    想通了这一点后，王艾便通过空姐把于明临时升舱，两人在漆黑的头等舱角落里低声交谈了好一会儿。

    可于明知道的也不多，他原以为以王艾的地位以及他和老高的关系，这件事他应该清清楚楚才对，这十天里他略微提过一次，但见王艾轻松一笑就以为他完全有把握。直到要回国了，他才按耐不住好奇心，想从王艾这打听点内幕，结果才发现是误会。

    王艾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些年王艾对中国足球的影响日益加深，了解信息的渠道当然也相当多。足协干部是一条、国家队队长是一条、辽足老板是一条，众多的足球圈朋友也是一条。但一来朋友们都和于明差不多，都以为这么大事儿，你身为“小高”的头号打手还能不知道？二来和王艾最无拘无束的一群人，也恰恰是知道王艾曾经因为关切了太多场外信息而出现过抑郁症的症状的人，而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掺和太多。

    王艾虽然是足协干部，但还没到事无巨细都需要跟他通报的级别，而雷奥妮也和王艾一样没当个事儿，搜集的资料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电话粥里是拿这事儿当笑话说的。

    对历史上的换高事件，王艾当然知道，但重生以来就从没认真琢磨过。他想着老高带领他们从小到大拿的全是中国足球创纪录的冠军，地位应该牢不可破才对，对他的质疑应该毫无价值才对。

    可此时再想王艾才意识到：一件事的出现不会只有一个原因，尤其是重大事项，必然是一系列复杂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老高比历史上的老高成绩好了太多，但也只是去掉了一个他被换掉的因素，其他因素仍在，甚至可能因为某些王艾暂时不清楚的原因加强了力量。

    不是说一个人成绩好就可以万事大吉的，成绩好但倒霉的有都是！关键就是倒霉不是一个因素促成的，成绩好坏只是一个因素而已。王艾以前是过于乐观了，既包括对这件事的乐观，也包括对自己“控制力”的乐观。

    他以为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敢换老高？

    结果呢？人家就真敢换！

    毕竟较真的说，王艾顶天是足协的中层干部加国家队队长，国家队主帅让谁当，他没有决定权。他能做的就是胡闹、骂街、撒泼，但如果上级铁了心就要这么办，王艾还敢宣布退出国家队吗？

    那最后也得认！

    当然，谁要非这么干，那就是把王艾得罪死了。以王艾的成就地位，这笔后账有的找。但在眼下这么个时刻，王艾发现在事关自己重大利益的问题上，他还是缺乏硬实力，让对手不敢动。

    换老高这种话能说出来，本身就是对你的蔑视，就是完全不鸟你！

    这是许多年王艾未曾感受过的东西了，甚至让王艾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老高得罪了什么大领导？否则，要换老高怎么着也得跟我说一声吧？起码知会我一下、暗示我一下吧？

    我虽然不会同意，但你礼节尽到了，我也能顺点气吧？

    在飞机上越想越生气，甚至超过了换老高这个提议本身，因为王艾觉得这纯粹是胡闹，任何角度、任何理由的胡闹！

    十几个小时过后，迎着北京冬日的朔风和雪沫子，王艾站在了老高家门外。事态紧急，王艾连家都没回，这个国际比赛日的半个月里有两场难度不大，但必须赢的比赛，留给王艾处理这件事的时间很少，王艾必须争分夺秒。

    谁也别想破坏我的梦想！谁也别想破坏我和祖国与人民的共同事业！

    连续深呼吸了数次，王艾不断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才轻轻敲响了门。

    出来迎接的居然是又长高了不少的大侄子，一下让王艾的怒火散掉了大半。拿出了从慕尼黑带回来的真空包装的烤肉塞给了乐滋滋的大侄子，王艾跺了跺脚迈步进屋。

    房间里温暖如春，从厨房的方向飘来了饭菜香，师姐探头笑道：“师弟来了？老高，你来接把手，我师弟来了。”

    “不用忙、不用忙。”王艾舒了口气，几乎立刻身心的疲惫便涌了上来。

    “累坏了吧？没回家吗？”师姐把从书房出来的老高不由分说推进厨房，自己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馋你的手艺了，嘿嘿。”王艾摘下帽子、脱下大衣，自来熟的放在沙发上。

    “想吃什么？还来得及点。”师姐笑语盈盈。

    “唉，我这山珍海味都吃遍了，就馋点家常菜了。”

    “那行，就按我们家的规矩来。说起来你让人十一送来的食材还没吃完呢，给两边老人都送过了，还剩下不少，下次可少拿点。”

    “不行啊。”王艾摇头感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主力地位是多么难得，不给高指导送礼，我怕呀。”

    师姐挥手打了王艾一下，忍俊不禁，一句话把自己和老高都调侃了。

    李俊和赵丹笑着坐在沙发上，师姐还说别让另外一个保卫呆在外边车上，王艾只好说他已经打发刘亮先回家报信了。

    这时候，系着围裙的老高出来招呼吃饭，就在老高家挺阔气的餐厅，六个人团团围坐。大家心里都有事儿，但还不到说的时候，于是简简单单开饭，吃的还都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