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管它呢
“她……大长公主怎样给你的?”穆远捏着纸条问。 仿佛那小小的东西有千斤重。 “了无痕迹。”楼清扬回道。 脑海里闪出当时的情景:赵平安拉着他给金十八诊脉,看似有些焦虑,但扯住他袖子的瞬间,他登时就感觉到手心中被塞入个东西。当时他也没吭声,外表看来甚至连惊讶感和停顿感也没有,快速收到袖袋里。 这个了无痕迹,说得是大长公主,也是说自己。 还好,因为大长公主与对方那个似乎是管事的老头子针锋相对,牵扯了对方的精力,令对方只在他去的时候搜过身,返回的时候却没来得及,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也是那些蛮夷到底不够谨慎,倒是金十八看似比较多智。 其实这对那小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傻人有傻福,七窃玲珑心的大多不能长寿。 嗯,大长公主除外。 “依你看,她……大长公主暂时有危险吗?”穆远又问,真恨不能自己当时在场。 楼清扬听穆远两回提到赵平安都顿住,就知道外界所传是实,这二人的关系相当不一般。 不然,什么女人能让穆大将军这样的人提起来就结巴?必是用情很深,连提她的名号都小心翼翼的温柔着。 这让他莫名有一丝妒忌,却迅速压下这不应该有的心神,如实回道,“大长公主是他们的保命符,他们自然会小心对待,倒也恭敬有加。况我听大长公主的话音儿,正如事先穆大将军的推测,那年轻人来头不小,是大夏国年纪最小的那位王子。因为地位高贵,又文弱了些,为人倒并不粗鲁。况且大长公主多智,目前看是没吃什么亏的。” 略斟酌了下又说,“但,那位小王子身边的护卫有些气急败坏,脑子也不像是很明白事理的。此事若不快点解决,只怕狗急跳墙,夜长梦多。” 穆远心头一紧,本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时的眉尖却情不自禁的微蹙。 但他却不再多说什么,只对楼清扬略抱了抱拳,“多谢。”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楼清扬躬身,退下。 穆大将军身上,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压迫力,波澜不惊却坚如磐石。大约是他从小在战场上长大,见惯了生死,也收割了太多敌人的性命,再加上他超强的意志…… 这样的人,是会救出大长公主的吧? 楼清扬心想,暗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了些信心。 而屋内,穆远小心地拆开那张纸条。 纸质普通,边缘不整齐,正面有几个字:甘草三钱…… 穆远虽然没有学过医,也知道甘草只是普通药物,为防止药汤太苦,很多方子要加上这一位药。那么,显然这是平安匆匆从医书上撒下来的。鉴于马车是先前麦指挥的宝宝和奶娘所乘,阿窝夫人后来也坐了一会儿,所以里头虽然坐卧都舒适,预备了茶水和小点心,而且也算宽敞坚固,却并没有预备笔墨之类的东西。 而平安的那个小医箱除了放些奇奇怪怪的物事和药品,却也常年放着医书。因为平安虽然有些逆天而神异的本事,他却知道,她于中医一道算半个外行,所以闲下来时就会苦读。 这说明,平安从被掳走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撕了一点书页做传信之物,其反应之迅速、思虑之周到简直令人钦佩。 再看那字,却是红的,写得有点歪扭,还有点糊,但他仍然辨认得出那三个字:配合我! 她那么怕疼,平时学人家刺绣,针扎一下都捧着手吹半天气,现在却不知用什么割破手指传血书…… 穆远的心一抽抽。 “他们走了吗?”定了定神,穆远把那张纸条贴身收好,扬声问道。 苏牙立即在外头回,“马车已动。” “咱们的人呢?” “沿途关键处都有人暗中埋伏,那客栈的内外也隐藏和人手。” “没我的命令,告诉他们谁也不得擅动。” “是。” 穆远深吸一口气。 他相信平安,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发现他信任她就好比战场上的同袍,彼此能交付性命的那种。 那是根植于他内心深处的信念,不会因为情境,或者所谓的前世今生而改变。 所以就算她真的辜负他又如何呢?他交出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命,结局就无所谓了。 管它呢! 他担心的只是父亲那边,因为平安与父亲必为死敌。他顺从父亲也不仅是因为孝道,还因为深知父亲变得如此爱好权利,到后来几乎泯灭初衷,野心膨胀到无法收拾的缘由。 多年前那一战,真的改变了他们父子很多很多。 此次对上大夏人,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失去比生命还珍贵的人。 至于说那位名为金蝉子的年轻人,实为当今夏君金耀第十八位王子,也是其幼子的事……既然那些大夏国的侍卫和家将露了脸,大江的探子和斥候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早就调查了清楚,随意一对比,也就得知了。 叫楼清扬过去的时候再观察一下,是为了万无一失。 既然已经确定对方的身份,他反而略放了心。 双方都有损失不得的人,那就好。 互有忌惮的话,情况就不那么容易失控。相对起来,平安的危险度降低,也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他只好奇,平安让他配合,必然有脱身之道,到底是什么呢? 这么多年来他也算南征北战,在京中数年,也早已洞悉什么叫阳谋阴诡,却实在想不出平安的招数。 目前的处境对于不会武功的平安而言,简直是死局呀。 虽然他信任平安,但仍然免不了担心。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头盔,打算紧跟在两百步之外,随时关注对面的情况,方便随时且立即的作出反应。可是,还没等他走出门去,就听到外面传来细碎又杂乱的脚步声,踉踉跄跄的,还伴随着气喘和哭泣的嘤嘤嘤。 他登时皱起眉头,打成个死结似的。 不同于之前的担心,这次完全是因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