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裴式牵手
此时裴恕又道:“幸得禁宫内卫中,有一两个擅缩骨术的好手,经他们探查,那秘道直通山外一处野坟地,他们在秘道中找到了一套三等内侍的衣袍,还有几件小孩子穿的破衣裳,另还有三样很奇怪的东西。” 他眸光森然,语声愈低:“一样是以行缠绑住的假腿,下头连着一只假脚,拿棉絮等物充塞得严实;另一样,则是一颗金豆子,样式在市面儿上很少见,陛下亲眼瞧过了,道是先帝爷在时,宫里赏过这样的金豆子。再一个是人皮面具,拿去叫人认了,正是那假内侍的假脸。” 此言一出,益发印证了陈滢的猜测。 “是那个侏儒。”她接口道,语声笃定:“他踩着高跷一样的东西,拔高身形,戴上面具假扮成内侍。反正远远站着,谁也看不出那是假脸。至于那种金豆子,不必说,又是康王当年旧物。” “我也这般想的。”裴恕皱眉,目中隐含忧色:“此事我已然禀明圣上,陛下当即便降旨,着六部各出两人讲经筵,并点名要了伯父进宫。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伯父只怕要在宫里住着了。” 陈滢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侏儒是国公府客院杀人案的真凶,更意图嫁祸陈劭,元嘉帝命陈劭进宫讲经筵,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又或者,是把人看管起来了? 也可能两者皆有。 谁知道呢。 陈滢莫名觉得好笑。 她在前头为抓康王余孽奔忙,而她的父亲,却隐瞒着一个大秘密。这秘密是如此之大,竟致康王余孽以两枚弃子、换他杀人的污名。 当然,那桩杀人案也可以有别的解释。 比如,成国公当年为守京城,与康王叛军大战于城外,两下里结了仇,康王余孽于是报复回来,陷国公府于险境。 可是,这个解释,仍旧很牵强。 与叛军接战过的勋贵,岂只成国公一人? 京城里打过康王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为何偏偏要冤成国公府?又为何偏偏要冤到失踪八年的陈劭身上? 谁知道他的身后,隐藏着什么? 元嘉帝不放心,太理所当然了,换作陈滢是他,也同样会怀疑。 说不定,陈劭之所为,还真就与叛国谋逆等同。 陈滢嘲讽地笑了一下。 这也真有趣。 女儿抓贼、而父亲却很可能就是贼首。他们父女,还真是一对耀眼的奇葩。 “陛下命我送你回家。”裴恕又道,往左右看了看。 屋中自无旁人,他放下心,踏前半步,蓦地轻舒猿臂、修指轻弹,向陈滢的衣袖上碰了一下,又飞快缩回。 陈滢愕然地看着他。 这是在做什么? “阿滢,我不好拉你的手。”裴恕说道,黑脸上的颜色,极为丰富。 随后,他便又肃下面容。 “有我在,便千军万马在前,也伤不得你。”他沉声道,横眉抱臂,如环剑于胸。 陈滢耳畔,忽似有人拨弦,铿锵琤琮,正是一曲《将军令》。 她转眸望他,用很轻的声音道:“阿恕,谢谢你。” 裴恕咧嘴想要笑,又忍下了,大手一挥:“都说过了,跟我你还客气个什么?” 陈滢“噗哧”一笑。 方才那个可爱的小动作,再配上他此刻言语,果然是小侯爷式的亲昵、以及小侯爷式的情话。 “好了,我知道了,下回定然不再与你这般客气。”她笑道。 莫名地,心中郁结,已然稍解。 她暂且没什么可担心的。 陈劭之事尚无定论,她的一切推测,皆是空中楼阁,并站不住脚。 与其担心将来,倒不如慢慢去查,好在如今她也不是全无眉目,至少行苇还在她视线中。 虽然,陈滢尚不知这神秘长随的真正来处,但她却能肯定一件事: 陈劭与行苇,绝对不止主仆那么简单,他二人之间的反应,更是十分微妙。 这是陈滢长时间观察得出的结论。 有时她甚至觉得,行苇与陈劭的关系,与明面儿上正相反,行苇是主导者,而陈劭,地位竟还在他之下。 这个发现,让陈滢行事越发谨慎。 如果行苇是一条大鱼,那么,只消查清了他,陈劭的秘密,亦终将破解。 所以,不可轻举妄动,宁可慢些。 “阿滢,你在想什么?”醇厚如酒的语声传来,陈滢如梦初醒。 她向裴恕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撇开话题:“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那侏儒胆子也真大,竟敢闯到这里来。” 说到此处,她忽又想起一事,问:“那条秘道可有来历?” 康王知此秘道,而元嘉帝竟一无所知,这有些说不通,是故她才相询。 裴恕闻言,面色再度肃然,一手习惯性地按向腰畔:“陛下找了几名老宫人来问,有个宫人说,他曾听他的师父说过,高宗皇帝当年登基前,遇过一次险,过后就把这小行山给圈起来做了围场,围场建罢,那些工匠全都赐了毒酒,没留一个活口。这秘道怕就是那时候挖的。” 陈滢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久之前的事了,怪不得陛下不知道。” 裴恕亦颔首:“陛下也是这样说的。陛下还道,康王妃乃武将之女,不只人生得美貌、亦擅骑射,当年颇得康王宠爱,在未去封地之前,康王妃几乎隔一、两个月就要约女伴在此行猎,可能也就是在那时,让她无意间发现了这条秘道。” “这个推测怕是相当接近于真相了。”陈滢道,对这位前王妃,倒也有几分好奇。 这位康王妃,据说携子女服毒自尽,尸骸正在鬼哭岭别庄。 只是,这样一个擅长骑射、美貌且可能也非常聪慧的女子,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那三具骸骨,也果真是康王妃母子么? 陈滢以为,未必尽然。 康王余孽至今还四处作妖,便很能说明问题。 此外,这条秘道被发现,也再一次表明,那别庄里的三副骸骨,只怕是个幌子。 幸得康王已然死了,如今只余这母子三人,就算他们收拢旧部,只怕人手也很有限,这也算是大楚之幸事,百姓之福音。 而侏儒的出现,亦让事情明朗化,陈滢此前推测“神秘人”与长秋殿刺驾案的关系,亦就此多了一条侧证,破案的大致方向,亦就此明晰,她自是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