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纽顿
人类的生活很复杂，无意和大家讨论哲学，纯事实的统计学——一千只兔子，可以都活成一个样子，一千只兔子用相同的方式，吃、睡、干。但一千个人，就能活出一千种吃、睡…… 所以任何以人类的生活方式，体验世界的异族，都是值得尊重的。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放着那种简单的生活不过，来挑战这种艰难的……冒险？没有最终奖励的冒险？ 呃，我的意思是，人类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活着某个样子的意义，一个异族活成人类的样子……图什么？异族不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跑来帮人类找人类生活的意义？ 算了。不讨论哲学。 大家就当这话题是暖场的吧，因为现在我们要关注的，是一个字面上从成千上万种人类的生活方式中，挑选自己的生活组合，才得以用人类身份生活在纽顿的异族—— 幻人里奇。 里奇坐向了自己的办公椅，拿出纸笔，准备记录自己新客户的委托…… ‘我希望我不是左撇子。’ 不知道从哪里飘的欲望被里奇接收到了。里奇的拿笔的动作卡顿了一下，握在左手的笔换到了右手。 ‘为什么印刷厂印这些横格的时候间隔不会印大一点？歧视字大的人吗？’ 里奇直接在自己的笔记上拉出了一条竖直跨越三条横格的曲线，合上笔记本，随手抓过一张没有横格的白纸。 ‘浪费了，小时候苦练的花体字现在根本没人会欣赏。’ 里奇写下了一行自己都不认识的字。 这位曾经的纽顿领主眼角一抽，抬头，“停一下。”对着客户，“在你继续说你的委托之前，我能问一下，谁推荐你来的么？” “我，我教区的牧师。” 里奇皱了下眉，天使居然会帮自己介绍生意？看来天使克劳莉是真的想纽顿复苏。 “你明白我这里进行的工作，不一定是……”里奇的脸有些紧绷，他不是在故意吓唬自己的客户，他只是尽力抵抗客户辐射的欲望—— 是的，尽管这位客户来这里要进行的委托，现在只有一句在白纸上没人认识的花体字句。但里奇，已经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了，“合法的。” “我就指望你这里不合法！！”客户有些激动。一个中年男人激动起来的画面满难看的，就不描述细节了。大致的感觉，可能就是想干的兔子找不到对象……绝望。 里奇不想在和这个客户共处一室，“这样吧，你先签合同。”里奇拿出了抽屉里的文件，“标准合同，先付30%做定金，剩下的事成后再付。” “但你还没听我说我想要干什么呢……” “你的车上满是陈旧的泥污，纽顿虽然现在很破落，但还不至于街道上都是土，所以你来自市郊。”里奇在推理？不，只是把他已经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你身上有室内清洁剂的气味，便宜的那种，所以你从事工作需要大量的清洁。”里奇已经从办公桌后站起来了，“除非纽顿城郊新冒出来什么家政公司，你就是那个前几天被爆出发现数具尸体的巴顿交界处汽车旅馆的老板。” 里奇在走远，“你在指望我的工作非法，加上你刚才对委托的唯一开场（没人认识的花体字）是‘我以前买了一些我不该买的东西’。”里奇已经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所以我猜，你的委托是，在警察已经盯上你的旅馆的时候，把那些绝对和现在纽顿中出现大量异常死亡事件的有关的东西，从你那里弄走。” 中年男人，脸已经黑了。 “签合同吧。”里奇说了最后一句，反手关门。 长出一口气，里奇化作彩光的的直冲等候室。 扎克正在品鉴里奇的装修风格——有些……让人困惑。 至少格兰德就没有专门的等候室，只有个会客室，还不经常使用，通常只是用来安放那些情绪还需要调整的亲属而已。 这个幻想事务所的等待室…… 有书报架，报纸期刊都是最新的，可以给等待的人打发时间，诊所、咨询业务的地方也有这些，合理。但不合理的是同样也有长篇小说摆在上面。是准备给回头客下次来补全的么。 有游戏机。一些休闲设施的等待区里也有类似的东西，飞镖机、弹珠桌之类的，合理。不合理的是，还有赌博机、格斗游戏机、竞技游戏……还有游戏币自动兑换机。 有电视。大家应该都有类似的经历，一段时间没关注时事后，偶尔在某个设施的等待区中看到新闻在报道时政，才惊觉，天啊，什么时候他成总统了？？但这里的电视，不是只有新闻台，电视柜里有录像机，再下面，塞了《索菲娅和她的情人们》全季。 有…… 扎克被里奇抱住了。 “你在干什么。”扎克没有表情的看着贴着自己胸口呼吸的幻人，“你想自杀吗？”里奇在冒烟，一个灵魂异族永远不该和一个吸血鬼如此‘亲密’。 “自杀和在客户没有签合同前实现他的愿望……”里奇抱住扎克的力度越来越弱，最终，成功将自己崩散成一团彩色的喷雾，声音，倒是轻松下来了，“爽~”接没说完的话，“我得选一个。” 扎克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怎么好奇发生了什么。 有好奇的家伙。月华已经在无比熟络的玩儿赌博机了，不影响她说话，“新客户？呵呵，他一定非常绝望，才让你这个样子~是什么委托啊~说来听听~” 彩色的喷雾重新凝聚，里奇的人类形态再次显露。这次看上去正常了许多，至少知道和扎克保持距离了。不过，看的还是扎克，“既然你都来巴顿了，呵呵，有的是机会~”算是卖关子吧，看向月华，“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当然~”月华不停的往赌博机里塞硬币，“工钱结一下吧~”朝扎克一笑，“家庭主妇偶尔也要找点儿乐子~” 扎克还在犹豫要不要好奇这两人在说什么。 “记账上，你们等会儿，我去和施工队说一声，哈，委托圆满结束。”朝扎克一笑，“先把钱收了。”消失了。 扎克撇了下嘴，这等候室里虽然过于人性化的提供了各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但扎克，没兴趣。 靠到赌博机旁边，看着月华满钱包里的硬币越来越少，“你在警局的原因？” “是啊~”月华，握拳的手放到了扎克嘴前。 扎克倒是配合，对着月华的拳头吹了口气。 月华扯了拉杆，盯着不断旋转的……“之前你看到的纽顿大学施工地，里面被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整个工程就因为警方的调查搁置了，施工队委托了里奇。” “所以你就成目击证人了？”终于，在警局外遇到月华的原因，在这里有解释了。 “严格来说~”月华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因为来自吸血鬼四个世纪的呼气，真心逆天，赌博机机械转轮上，‘7’，正在连成一排，“我是目击证人，我去看了尸体，死亡现场不是施工地，有人故意把尸体移动到了纽顿大学……”月华的眼睛睁到了极限，凝固般的瞪着扎克，“我赢了？？我终于赢了！” 呼啦啦啦。 月华的脚，被涌出的硬币淹没了。 扎克看眼地上的硬币，再看眼月华，一撇嘴，“有人在故意破坏纽顿大学的施工进度吗？”思维蛮超前的，希望大家跟上。 月华还沉浸在她赢了的震惊中。 扎克摇摇头，“纽顿警局就这么信了一个家庭主妇的证词？”扎克想表达的是里奇是不是太着急去委托费了，等警察自己去开放施工地的封禁不好么。 月华有动静了，缓慢把脚从硬币堆里抽出来，退后一步，蹲下，“我从没赢过。”居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扎克抿抿嘴，说了句瞬间进入脑子的话，“世界是公平的，你已经可以看到死亡了，赌博这种事……”扎克说到一半，闭嘴了，因为这话，会波及扎克自己—— 月华已经抬头对着扎克眯眼笑，“永生吸血鬼的幸运吐息，居然兑现在这种对吸血鬼毫无意义的地方~~” 扎克摆摆手，强行挽尊，“这么多硬币，对谁都没有意义。还是麻烦，你准备怎么装这些硬币？” “我回本就行了~”月华在地上抓了一把，塞回自己的钱包，“让里奇自己收拾吧。”月华笑着，“倒是你可别怀疑我的证词对纽顿警局的作用……”突兀的卡断。 等待室里的黑女巫和吸血鬼都暂时安静，坐向沙发，做等待状。 办公室里的人出来了，“里奇先生？里奇先生，我签好合同了？？你还在吗？？” 等待室的门被推开，“里奇先生在吗……” “不在。”扎克回答的，充分扮演一个等待的潜在客户，不耐烦的“刚出去了。” 预期中，某个中年男人应该自觉的离开，回办公室里等里奇。但是。 “扎，扎克瑞·格兰德？” 月华抬手从书报架上拿取一本长篇小说的同时，扎克皱起了眉，看向等待室门口的中年男人，“你认识我？” “你……你……”中年男人，惊讶和疑惑并存的，“你，你看起来一点儿没变……” 月华翻了一页手里的小说。 扎克足够冷静，对方的称呼是扎克瑞·格兰德，这名字，这个人不管是从哪里认识扎克的，时间跨度都不会超过扎克使用这个身份的时间。早就告诉过大家了，男性在某个年龄段的面貌变化小是常识。 扎克完美的执行了一个人在尴尬的地方被人认出的状态，扎克保持皱眉，“我能变成什么样。啧，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气势要先出来。 中年男人明显怂了一下，“抱，抱歉……我，我……”这男人居然开始脱上衣了，在扎克‘排斥’的眼神下拿着他的外套递给扎克，“你也是应该不记得我……恩，我们确实没正式见过。”这中年人看扎克不接，展现出了友善的眼神，示意一下扎克破烂的上衣。之后的这句话，才是重点，“我曾经跟着汉克和你父亲（早就死掉的老格兰德）工作，我曾经……是格兰德的员工。” 月华又翻了一页。 扎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对方的外套，“父亲和汉克搬到南区格兰德后，就没有员工了。”收了些许排斥，留下的排斥，在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上。 “是，是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紧张，很难解析这家伙的心理，“你父亲和汉克决定退休，去南区养老后，我们这些员工就都被送走了。”他翻了下裤子口袋，什么都没翻到，尴尬的指了下已经被扎克穿起来的外套，“口袋里有我的名片……” 月华再翻页。 扎克撇着嘴，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拿出了名片，和对方的钱包。哎，钱包还给对方，“温斯顿汽车旅馆？”扎克看向这个男人，有回忆的思考神色，“xx·温斯顿，我记得这个名字，温斯顿，温斯顿……”扎克想起来了，“你去参加过父亲的葬礼。” 中年男人，温斯顿，放松了许多，大概是高兴扎克居然还记得自己，“是啊，我去了。我就是那次看到了你们兄弟（还有个本杰明），我很高兴你父亲的格兰德后继有人……”刚高兴起来的温斯顿说着说着，脸色又暗淡下去了。 信息太少，扎克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心理进程。 月华，只会翻页。 扎克反手把名片放回口袋了，“外套谢谢了，我洗过后会送还过去。”拍一下放入名片的口袋，意思是，别多想，我收你名片的原因，仅此而已。 同时，这话还有个意思——没事儿请不要继续打扰我了，我和你并不用叙旧，谢谢。 温斯顿蛮自觉的，不愧曾经为巴顿清理人的手下。但他还是多了句嘴，“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来这里。” 扎克没回应。刚就告诉大家了，如果两人相遇的地点有个尴尬排名，异性的卫生间、更衣室……排第一的话，承接非法事务委托的等待室，一定是第二。 温斯顿退出了等待室，但他也没回办公室。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来这里的目标，直接离开了事务所。 月华再翻一页。 “你书都拿倒了。”扎克无语的提醒。 “倒着阅读故事，是黑女巫专长~” 扎克竟然无法反驳，拍一下自己的‘新外套’，“我们还等里奇吗？我已经有衣服穿了。” “看你有多好奇这位温斯顿先生委托了什么喽~” 扎克摆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更认真的抱起双臂，“有点儿好奇，我们等里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