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决战
大厅内放着动听的小提琴乐，悠悠扬扬，在凤则来之前，桑迪原本正在享受晚餐。他望着冷气嗖嗖的儿子，温和地问：“吃饭了么，没吃的话一起？如果怕我下药，你就自己去做。” 凤则看他一眼，沉默两秒问：“厨房在哪？” 桑迪立刻笑了：“我让人带你去。” 凤则嗯了声，慢慢过去，很快端出一份简单的晚餐，与桑迪相对而坐。桑迪打量一阵，见他身上的气息稍微放缓，便没有提那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而是专心吃饭。 他们坐的位置靠窗，外面星河遥远，点缀在寂静的黑幕里，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凤则吃得不多，很快放下餐具，慢条斯理地问：“那件事是真的么？” 桑迪闻言一怔：“他没做亲子鉴定？” 凤则挑眉：“你能这么问，所以确实是真的？” 桑迪不置可否，有些掩饰地摸上手腕的珠链，慢慢把玩。凤则垂眼望过去，那是用镂空的金色小球串成的，雕花处镶着细碎的钻石，看着流光溢彩，却不显女气，他安静地坐着，等待答案。桑迪缓缓摸了几下小球：“小则，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凤则的眸子变深：“对我很好，但你把我当什么？” 桑迪想也不想：“儿子。” “儿子，”凤则默念了一遍，神色不明，“骗了我这么多年，却说把我当儿子，”他的声音变轻，“其实你可以一直骗下去，反正我小的时候你就说过我是孤儿，如果不提什么父母被高层害死，能省不少麻烦。说实话，这些年你看着我费尽心机地去查重辉机密，就没想过对我坦白？” 桑迪第一次陷入沉默，几秒后才缓缓道：“小则，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比他们都了解你，你不喜欢重辉，也不耐烦当什么年轻一代，我要是不说你父母也是重辉的人，你早就不干了，对么？” “那你就宁可看着我一遍遍冒险去查资料？” “有我看着，怎么会让你出事？”桑迪叹了一口气，“回来吧小则，我除了这点做得不对，其他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实验呢？” “那是骗他们的，你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检查，根本一点事也没有，”桑迪望着他，“回来吧，嗯？” 凤则沉默一阵：“好。” 桑迪神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继续道：“你收手吧，要那些权力有什么用？又能享受多久？我们离开重辉去别处转转，然后找个不错的地方住下，过点普通的生活，行么？” 桑迪沉默片刻：“……我需要考虑。” “我等着。” 桑迪看他一眼，慢慢转动手链的小球，陷入沉思。二人一时都没有再开口，凤则静静望着他，视线很快被小球吸引，渐渐变得移不开，恍然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香，意识顿时有一丝模糊。 一只手抚上脸颊，一如记忆里那抹熟悉的温度。 桑迪将他的头扳过来，见他目光发直，轻声道：“记住，我是你父亲。” 凤则木然道：“父亲？” “嗯，之前的事都是我在骗他们，你要忘了。” “忘了？” “对，你还是我的好儿子，要听我的话。” 凤则呆呆地附和：“我要听话……” 桑迪望着他，目中的情绪渐渐变深，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所有的心血，等我把人造人军队制造出来，他们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整个世界都是我的……不，都是我们的……” 他似乎能看到那幅景象，眼神变得炙热：“然后我把连华抓来给他做催眠，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觉手臂被一股力道挣开，紧接着腹部一凉，猛地后退半步，捂着没入身体的军刺，脸色立刻变了：“你不是……” 凤则眉宇间张扬的味道极其浓，冷冷地起身：“我曾经暗中看过你给别人催眠，也知道身体里有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进来的时候给自己打了一针。” 桑迪不可置信：“你哪来的试剂？！” “和我怎么知道这地方是一个原因。” 桑迪一点就通，厉声问：“你收买了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是谁？助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且……我提前让人在这艘飞船上装了炸弹。”凤则幽幽地向前踏出一步，望着他腹部不停外涌的鲜血，眼底的情绪霎那间变浓。 高兴、悲伤、温暖、冰冷……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化作碎片呼啸地越过他们，轰然奔向了无穷的远方。 “父亲，我不恨你，但错了就是错了，”凤则的眼神依然冰冷，泪水却汩汩地流下来，渐渐浸透了整张脸，“这条命是你给的，我现在还给你，一起上路吧。” 翡西主星系，幻境a-412空间站。 作为帝国最大的空间站，幻境a-412俨然就是一座太空不夜城，每天来往的飞船都多不胜数，加上有名的赌船正停泊在其中一处港口，这让空间站变得更加热闹。 重辉内部有白时等人的资料，为了防止提前暴-露而引起对方的警觉，白时他们便戴上仿真面具，做了简单的掩饰，一起进入空间站在四处转了转，然后坐车到了赌船。 白时拉着大哥的手，边走边打量周围的商店，偶尔还会停下扫几眼，看着和普通的游客没什么区别。蓝和约书亚在身侧不紧不慢跟着，其他则都已经散开混进人群，慢慢向目的地靠拢。 将军和特-种大队的人时刻绷着神经，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在他们看来，这种危险的事不应该让殿下掺和，万一出点事可就糟糕了，但蓝冲他们微微一笑，他们就什么也不敢劝了，就此认命。 前面的几人很快进了升降梯到达热闹的赌场。蓝环视一周，笑眯眯地找地方一坐，给将军发消息：“清场。” 将军便立即带人去找赌船的负责人，然后联系空间站上的警察，让对方配合他们一起行动。由于船上的人实在太多，为了自然一点，他们按照原计划先自导自演了一场团伙抢劫，借机引起sao乱，好让他们有借口组织市民撤离。 只是这个办法并不能持续太久，否则容易遭人怀疑。蓝耐心等待片刻，再次发去一条消息：“强制执行。” “是！” 蓝左右看看，见他们的人都已经到齐，便与宋明渊和白时对视一眼，含笑起身向里走，准备动手。 飞船内部的布局如同商业街，而店铺后则是居住区，从这里走过去，后半段基本都被重辉包了。 几人快走几步，见迎面来了两个重辉的人，略带警惕地打量他们，便干脆率先发起攻击，把人宰了继续向前。 另外一个离得稍远，见状瞳孔一缩，想要跑回去报信，结果被蓝快速追上，直接从身后擒住，同时一把刀抵在了脖子上。 蓝笑眯眯地问：“你们老大和承炎都在么？如果在，他们在哪间屋子？” 那人声音发紧，竭力维持镇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蓝笑着叹气：“是么，那真遗憾，我最讨厌没用的人，再见。” “等……等等！”那人眼看不好，急忙叫出声，盯着他，“我如果说了你会放了我？” “也许，”蓝笑道，“看我的心情。” 那人一咬牙，指了指右边的地方。 蓝扫一眼，又回头看看他，见他祈求地望着自己，便一刀将人宰了，接着从他的袖口摸出一把军刺扔在地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重辉总部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软，走，去左边。” 白时默默望着他，深深地觉得二哥最近的级别又升了一层，所以果然是被约书亚上了，受刺激受大发了么？ 宋明渊一直跟着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蠢萌在想什么，随手揉揉他，快步上前。白时的速度也不慢，但就在这时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猛地一停。宋明渊望着他：“阿白” 白时嗅了嗅：“有释放剂的味道。” 宋明渊正要开口，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前方大门被从里面轰开，紧接着老大和重辉的另一位长老包括几位高层一起冲了出来。池海天和蓝等人恰好到达附近，见状一怔，稍微退了半步。 “还没联系上桑迪么？他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快点让他给我……”老大咆哮到一半，忽然扫见周围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另一位长老也看到了他们和地上的尸体，脸色微变：“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池海天冷冷道，出手攻击。长老和老大听出他的声音，急忙反击，神色俱厉：“连华，竟然是你！” 根本不需要多说废话，双方瞬间战在一处。 白时只觉随着大门的开启，空中释放剂的味道更浓，骨骼都被刺激得有些发疼，不禁翻出药往嘴里塞了一片，准备加入战局，但这时就听大哥叫道：“躲开！” 他猛地抬头，电光火石间发现门口闪出一个身影，可由于速度太快，几乎只能看到一个细细的影子。 宋明渊和池海天当即后退，重辉的几位高层也急忙踉跄地躲避。蓝正要解决他们，此刻对手一空，不由得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约书亚一把抱住，扑向一边，接着与他们一起望了过去。 白时同样看向那边，望着空地上多出的这个人，瞳孔微缩，张了张口：“……承炎？” 承炎上半身赤-裸，穿着条运动裤，赤脚踩在地上，虽然依然是那副张扬魅人的样子，但双臂、前胸一直到脸颊的皮肤却隐隐浮着鳞纹，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还散着淡淡的冷光。他的眸子已经变为赤红色，嘴角勾着危险的笑，快速扫视了过来。 这是……白瑞兽的最后一个形态！ 宋明渊和约书亚都见过白时当初发狂的模样，知道那恐怖的武力值，神色顿时凝重了一分。承炎是怎么弄的？植入的还是其他原因？ 承炎仅仅在原地停留了一秒，众人觉得只是眨了一下眼，这人便瞬时到了白时面前。他身上满是释放剂的味道，白时猝不及防吸进去，连句“妈蛋”都没来得及说，立刻控制不住变成了兽形。承炎明显一怔，紧接着回过神，拎起他的后颈和他对视。 白时：“………………” 卧槽这什么剧情？这混蛋升级得太快了点，是从那个组织得到的资料和白瑞兽的血么？尼玛到底是怎么激发的？这也太逆天了吧？！ 宋明渊和池海天几人眸子一沉，齐齐冲过去。承炎一一避开，闪到旁边的空地，眯眼看着小白团子，沙哑道：“白时？” 重辉的老大面色一喜，急忙道：“对，小炎，他就是白时，你不是一直念叨他么？” 白时微怔，其他人联系刚刚看到的老大几人冲出来的那一幕，敏锐地察觉到承炎有问题。 宋明渊的眸子再次沉了沉。白瑞兽的血何其霸道，白时好歹能维持记忆，承炎则直接被压得失去理智了。 可现在白时在他手上，他会做什么？ 宋明渊的神色极冷，一字一顿：“放开他。” 承炎充耳不闻，继续望着手里的东西，重复道：“白时？” 白时一龇牙：“嗷呜！”你想干什么！ 承炎对白瑞兽的话似懂非懂，低声问：“我为什么只记得你？” 白时又嗷呜了一声，因为老子是你祖宗呀！ 不过虽然这么说，他却隐约知道点原因，毕竟他整了承炎很多回，这次承炎会受伤也是他轰的，记不住才见鬼了。 老大叫道：“小炎，别和他废话，杀了他！” 承炎依然充耳不闻，拎着小白团子转身要走。宋明渊和池海天就在附近，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又一次冲了过去。宋明渊加了分速度，直接拦住他，池海天则趁机劈向他的手腕，准备把人抢回来。 “找死！”承炎眼神一寒，将白时一扔，直直冲向他们。 白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急忙调整姿势落地，但紧接着就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身上，他霍然抬头，见承炎一手抓着池海天，另外一只手从他的腹部整个穿了进去！ 世界霎那间变为死寂。 ……老……头？ 他呆呆地看着那边，满眼的不可置信，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捏住，所有色彩都如流水般轰然褪去，只剩刺目的红。 ……老头？ 他张了张口，脑中恍然闪过穿越后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只觉完全不能呼吸，身体像是要裂开了似的。 ……老头。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紧接着便无声地叫了出来。 啊——！ 老大见到池海天受伤，本想大笑几声，可这时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强的气息顷刻外涌，猛地望了过去，脸色顿变。 只见白时的身体猛涨数倍，毛发以rou眼可及的速度一寸寸变成了鳞片。 翡西主星系，d区。 “嘀——嘀——” 屏幕不停地往外闪着粒子风暴蓝色预警，士兵紧紧跟着池左向前飞，见他的速度分毫不减，忍不住劝道：“前面有粒子风暴，太危险了，要不要先停一下？” 池左神色冰冷：“你们留下。” 士兵知道他要一个人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犹豫半秒，硬着头皮继续跟。池左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尽可能地加速。 渐渐地，屏幕开始发出嗞嗞声，同时也变得有些不清楚，他知道他们进入了粒子风暴区。 士兵忽然道：“等等，是不是那个？” 池左急忙一停，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边有一艘飞船，尾部正冒着浓烟，在他们看的空当轰然爆出一团火光，不知道哪里又炸了。 那和凤则给的坐标并不相同，但这附近正在刮粒子风暴，搞不好就是偏离了原先的位置，就算不是……总不能见死不救。 池左犹豫一秒，快速飞过去，顺便拨通凤则的号。 信号由于受到干扰而变得十分嘈杂，他等了半晌才接通，凤则的声音并不真切，刚刚说了一句怎么，紧着就是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前方的飞船再次爆出一团火光。 池左脸色一变，彻底确认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吼道：“出来！” 凤则轻声道：“到了？别进来，这里都是炸弹。” “你……”池左刚说了一个字就又见一团火光冲起，并且火苗渐渐变得扭曲，他瞬间意识到什么，立刻看向飞船四周，很快发现飞船上方慢慢出现了漩涡。 士兵倒吸一口凉气：“——虫洞！” “凤则！”池左瞳孔骤缩，再次加速，声嘶力竭，“你想干什么？出来！” 那头一片嘈杂，混着巨大的爆炸声，交织成绝望的悲歌。 池左几乎要哽咽起来：“你他妈是想死吗？！” 虫洞越来越大，士兵齐齐变色，急忙要按住他：“不能再上前了！” 池左躲开他们，直直冲过去。 “小左……”那边过了半天才响起凤则的声音，极轻，“有人说的很对，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一些人半路离开。” “不！” “我干过很多错事，杀过很多人，不是什么好人，别学我，”凤则道，“以后好好照顾我父亲，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池左双目赤红：“我不！” “你以后机灵点，别太单纯……” 话音未落，飞船头部轰地炸开，一寸寸被吸入虫洞。 五千米。 虫洞已经成形，士兵神色惊恐，不敢再追。池左的瞳孔则越来越红，义无反顾继续冲。 三千米。 飞船只剩末尾，接着被漩涡中的石块狠狠一撞，霎那间支离破碎，通讯器的那一端已经没了声音。 一千米。 飞船全然没了影子，虫洞将周围能卷的尽数卷去，开始收缩变小。池左狠狠望着那里，眼角的泪瞬间无声滑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可能先会去四处逛逛，尝尝各地的美食，看看各地的风景，试试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我能跟着么？ ——好。 ……你骗我。 零米。 虫洞彻底消失，池左用力伸出手想抓住它，什么也碰不到，四下里寂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和呼吸。 他会被卷去哪？ 是在帝国的范围还是一个遥远未知的空间？ 那里是否有人。 是否荒无人烟到连个…… 连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池左伸出手，死死捂住脸，嘶吼地哭了出来。 赌船上一片混乱，原本觉得警方小题大做的市民脸色苍白，尖叫着往外涌。提前得到命令的武警和特种队守在四周，严阵以待，另外一队则早已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 但他们宁愿自己没冲。 池海天被第一时间抬出去抢救，剩下宋明渊对战老大，约书亚对战另外一位长老，白时对战承炎，全都是s级的战斗。 唯一庆幸的是白时变形的时候散出的精神力太强，他们多少都受到了冲击和损伤，不能随心使用机甲，否则一旦被逼入死角情急下使用了机甲，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们搞不好都得同归于尽。 s级的速度极快，战斗力简直爆表，不过这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特-种兵默默望向某两只快得仅剩影子的东西，暗道怎么打啊，这特么是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赌场这一层早就被全部摧毁。 除去老大和长老，其余高层均已被杀，在士兵围攻的空当，宋明渊成功诛杀老大，与此同时，约书亚那边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宋明渊抬起头，望向白时。 承炎虽然不知用办法逼出了白瑞兽的第四形态，但终究是未完全体，远没有白时来得厉害，胜负是早晚的事。 白时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冲过去对着承炎一爪拍下，轰然将他拍向飞船对面的墙壁，一声巨响。 承炎在高大的威压下已经恢复神志，猛地咳出一口血，还未做什么反应只觉眼前一暗，白色的凶兽已经冲到近前，一脚踩在了他身上。 又是……又是白时！ 所有的痛苦、不甘、怨恨都是……都是来自这一个人！ 承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感到胸腔的氧气慢慢减少，意识瞬间变得模糊，如果有来生……来生…… 他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