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行，我出去透透气。”

    顾沉最终还是妥协了，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他选择去场外抽根烟，盯着指尖的那抹猩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受。

    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岁月沉淀过的嗓音，是个中年女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

    “阿沉，你是不是把你舅舅辞退了？”

    顾沉抽了口烟，吞云吐雾之间流出几个字：“没有，他老了，该退休了。”

    他弹了两下烟灰，听着电话里那人的咆哮，神色冷淡：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你舅舅私自接了几个活儿在生气？阿沉，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小，在公司根基不稳，得有人帮衬才行。”

    “是吗？”顾沉忍不住冷笑一声：“是为了帮衬我还是帮衬您自己？您自己心里有数。”

    女人被他这句话彻底惹恼：“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

    顾沉笑的畅然，他咬着烟，睨着眸子看向远方：“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之后，电话的另一头是久久的沉默，过了半晌，顾沉手里的烟燃尽，灼烧着手指微微发烫，他将烟扔进垃圾桶里，神色淡然，语气里却尽是十足的威胁意味：

    “我劝您一句，趁我现在还愿意给他点儿工资让他养老的时候赶紧收手，别到时候断了自己的路连最后一点儿体面都留不住。”

    说得好听，是接了几个私活，但实际上就是借着华策集团的由头在外面为非作歹，顾沉只是让他回去领工资养老而已，只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顾沉。”女人叹了口气，倒平白无故多出了几分劝诫的味道：

    “我在这儿也劝你一句，你说到底根本就不能算是顾家的人，要不是你大哥是个顽劣的，你以为掌家权能轮得到你？等哪天他迷途知返，或者老爷子忽然转性，你做的这一切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顾沉冷哼一声，觉得这样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实在是太荒谬不过：“我自有打算，您要做的只是放手，这样才能保全顾家和曲家的颜面。”

    不等对面的人说话，顾沉微微蹙眉：“以后没什么正事别给我打电话，我忙得很，没功夫管你们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说罢后便挂掉了电话，安宁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过了半晌，顾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道：

    “曲凌什么时候回国的？”

    安宁想了想，看了眼手机，回答道：“应该是今天上午下的飞机，中午回曲家吃了午饭。”

    顾沉忍不住笑了声，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看来我这个舅舅对我的意见还挺大，迫不及待地就打小报告。”

    “对了，顾总。”安宁抬眼：“刚刚财务部打电话过来说，曲华风去闹过，意思好像是拒收工资。”

    “他不要那就别给了。”

    “难不成我们还得求着他要？”

    -

    下午的戏拍完之后天已经黑了，姜知南裹紧羽绒服坐在保姆车上，小念问她待会儿要住酒店还是回家，她看了眼行程，明天上午没有她的戏份，可以休息半天。

    姜知南吃了两口水果，还是决定住在酒店，在电梯里她收到了许欣冉的消息。

    许欣冉：［南南，今天你请的那个新阿姨来了，我看了下人好像还不错，之前还在猫咖打工过，绝对没问题。］

    许欣冉：［对了，露露拉肚子的问题已经好很多了，我带她去我家玩儿玩儿。］

    姜知南应了声：［好，不过你怎么还在家，最近不跑通告吗？］

    许欣冉：［最近就在东城拍两组广告，我太累了，下场是个一周双播的常驻综艺，到时候我就去北城了。］

    许欣冉：［而且，南南，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我说我很心疼的那个男人，他好像回东城了。］

    姜知南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你不是说他出国进修了吗？］

    许欣冉：［是啊，他又回来了，前两天我去杂志社，居然碰到他了，你说巧不巧？多可怕啊。］

    过了半晌，姜知南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问道：［你说，你的前任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有什么感觉？］

    许欣冉想了几秒，发来了一条语音：“当然是问他怎么还没死啊！”

    “……”姜知南想继续说点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犹豫了好久问：“那如果你看到他受伤了，过得还挺惨的呢？”

    许欣冉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代入感太强的原因，她咬牙切齿道：

    “给他伤口上擦弄点儿毒，再给他送一份带毒的饭，让他知道什么叫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姜知南背脊发凉，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只觉得人性的险恶可能比她想象的更甚，犹如凉风灌膛，从头冷到了脚心。

    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是顾沉都做出来的事情，他就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实际上他就在心底暗戳戳的记仇。

    她站在房间门口有点儿想哭，自己今天居然还那么坦然地吃了他送来的饭，难不成是在幻想两个人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和平相处。

    姜知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听到旁边的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顾沉看她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问：“没带房卡？”

    姜知南猛的回头，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恐，只是一溜烟儿地功夫便将门打开冲了进去，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一般。

    顾沉：“……”

    他只是回来拿件外套，又不是赶回来吃人，整天眼睛一眨一眨的，脑袋里面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以后，姜知南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盯着手机屏幕看，没有人给她发消息，她只是在犹豫要不要把顾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将他挪了出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姜知南决定先和他打好关系。

    ［。］

    她发了一个句号，作为开场白。

    只隔了一分钟，那头给她回了一个：［？］

    她没说话，咬着自己的嘴唇在想到底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句：［今天中午的菜，很好吃。］

    顾沉没回。

    尬死了。

    姜知南有点不太想活了，谁爱来毒死她就来毒死她吧，求求了。

    她以前追顾沉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时过境迁，这事儿还是发生在了她身上。

    姜知南把脸埋进浴缸里，直到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她这才冒出头来。

    顾沉连着给她发了三句话，都是问句：

    ［终于舍得把我放出来了？］

    姜知南：［嗯……］

    ［姜小姐口味还是那么奇怪，那样的饭都吃得下去？］

    姜知南：［也不是很难吃。］

    ［刚刚见到我跑什么？我会吃人？］

    这回姜知南沉默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怕他毒死自己吧？她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找架吵的，而且她相信如果自己真的那么说了，顾沉明天就会来真的弄死她。

    ［你别老讲话这么凶，也不要老阴阳怪气的。］

    ［会没有女人要的……］

    顾沉忍不住笑了声，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小姑娘一个人闷闷哼哼地说出这句话的小模样，心情不错却还是语气欠欠地回答她：

    ［我没求着她们要。］

    周围人看着顾总难得的高兴，都来了精神，一旁的孟延忍不住好奇：“老顾，你跟谁聊天儿呢？你他妈嘴角都裂到后脑勺去了。”

    顾沉忍不住挑了下眉，没有因为他的描述而感到不悦，孟延很自觉地自己过来看：“让我看看。”

    “姜知南。”顾沉回答他，却把自己的手里锁屏不愿让他看。

    孟延唏嘘一声：“都他妈老熟人了，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还不稀罕看呢，怕长针眼。”

    旁边有人起哄，爽快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去搭孟延的肩：“姜知南不是你那个发小儿吗？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女明星，你给顾总搭的桥？”

    “是啊，怎么也没见你给我们也搭个桥，我们也想找一个那么漂亮的。”

    孟延忍不住将那人的手狠狠拍开：“滚吧，那是说搭就能搭上的？人家两个五年前就在一块儿了，你五年前还他妈在学校里跟人争校霸呢。”

    程桦瞬间没了气焰，过了半晌之后又反应过来不对：“我怎么不知道顾二这五年有女人，是不是中间分手了？分手了还能算在一起五年？孟延你少骗老子。”

    孟延跟他辩论着：“你爸出差五年回来还是不是你爸？你现在那个上司舅舅离开五年就不是你舅舅了？”

    “当然是。”

    “那人家两个分开五年再回来，就不是对象了？”

    “……”

    程桦无力与他的诡辩主义辩驳，一时间哑口无言，他只能看向在一旁抽烟的顾沉，脸上写着无语，问道：“还能这样？”

    顾沉吐了口烟，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猩红，他朝着孟延投去认可的目光，觉得这人平时看着不是很靠谱，道偶尔说几句话还意外的挺有道理：

    “说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