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千家万户都在过端午节时，忙完今天营业的阮绵蛮和周玲一起收拾好店里后，拿出准备好的粽子、咸鸭蛋和水果给她当过节礼。

    原本阮绵蛮是准备邀请她和王老太太晚上一起吃饭的，后来听说她们家其他亲戚今天会过来，这才没开口。

    “老板你太客气了！”

    见她还专门准备了这些，周玲都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是她的一片心意，而且也不像红包那么另人为难，周玲客气两句后，最终还是收下来。

    她拎着东西准备回家时，刚出门迎面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在不远处左顾右盼，最后直直往这边来。

    他越走越近后，周玲闻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酒味，心里暗暗皱眉。

    “你是谁？

    有什么事吗？”

    确定没见过这人，周玲带着点警惕道。

    中年人先看向她身后的房子，在门口瞧见“幸福炒饭店”几个字后，才看向她：“你是店里的员工？”

    周玲点头后道：“不好意思，店里已经打烊了，麻烦你明天再来。”

    中年男人“嗤”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你老板的叔叔，我想什么来还用挑时间，你搞笑呢！”

    周玲闻言，愣了一下。

    她隐约知道，老板跟她爸那边亲戚不怎么亲，但再不亲也是亲戚，她犹豫着要不要先请人进去帮着招待一下。

    没等她纠结完，厨房里正在洗水果的阮绵蛮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走出来。

    “周姐姐，你怎么还没回去？”

    问完，阮绵蛮才看到她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穿过来后一直没见过面，一时间，阮绵蛮还真没认出来这中年男人是冯老三。

    周玲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我正准备……”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冯老三见自家侄女见到自己不叫人，还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生气道：“看到长辈也不叫人，阮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阮绵蛮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带着酒气与怒意的声音，眉头微蹙后，才慢慢从记忆中想起这人的身份。

    大过节的，哪有长辈酒气熏天上门，火气还这么大的，自己都没当长辈的样子，还有脸训人！周玲心里想着，怕他欺负自家老板，一时倒是不想走了。

    “你有什么事？”

    阮绵蛮想到上午接到的那个电话，不明白冯家怎么又突然想起她来。

    冯老三见不得她这种冷淡的像是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训斥道：“你这是什么语气？

    怎么，现在金贵了，你奶奶叫你过去吃饭也叫不动了？

    还没空，大过节的你还有什么事那么忙？”

    周玲听到这话，下意识替她解释：“我们店今天中午正常营业，到刚刚才忙完，老板确实没空。”

    冯老三闻言，想到方才在巷子口听到有人聊起她家店生意多好多好，火气降下去一些，看向出落得越亮的侄女：“店里生意真这么好？

    那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有一两万吗？”

    他想着，要是能赚那么多钱，那自己倒是可以考虑过来帮忙，毕竟做生意女人不顶事，还是得有个男人在才行。

    阮绵蛮还是头一次见脸这么大的人，完全不想搭理这种人。

    她干脆把门关上，然后对周玲道：“周姐姐，我送你回去。”

    “好啊，正好安安也想你了。”

    周玲看出她这个叔叔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觉得去她家正好。

    毕竟人家是长辈，她们也不好说难听话，可她外婆辈分更大，若是他不知趣还要跟，那就让她外婆出来臭骂他一顿。

    冯老三正在心里畅想，见她竟然无视自己准备离开，酒意和怒意同时上头。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你爸妈死得早没人教也不能这么没规矩！”

    周玲没想到，他一个当叔叔的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担忧地看了身旁人一眼后，生气道：“您喝醉了就待在家里休息，别跑出来乱吠！”

    即便对原身的父母没什么记忆与感情，听到这话，阮绵蛮心里依旧有些不悦，然而这点不悦在听到向来好脾气的周玲竟然也会怼人时，顿时消散不少。

    一个明显喝多了酒的人，脑子都未必清醒，没必要和他纠缠。

    阮绵蛮这么想着，然而冯老三却不肯消停。

    他觉得自己的威严被这个曾经很乖巧的侄女挑衅了，瞪了一眼周玲后道：“我替她爸妈管教她，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一个姑娘家，这么没规矩，我看你趁早别开什么店了，赶紧找个人嫁出去，让公婆好好教教你……”若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地方是另阮绵蛮喜欢的，那大概就是婚姻自由。

    见不搭理他他还来劲了，她冷着脸看过去：“替我爸妈管教我？

    小时候你不管，之前家里过得那么难时你不管，如今我都成年可以自己管自己了，你冒出来说这话，凭什么？

    凭你脸大吗？

    我爸妈当初在世时没少补贴你吧，结果他们去世后，你是怎么做的？

    你还好意思提他们，倒是不怕他们半夜去找你。”

    这段话中有不少是原身曾经压在心里的想法，只是一直没说出来，阮绵蛮今天也算是借机帮她说出来。

    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神，冯老三脑海中忽然浮现自己死去多年的二哥二嫂，无意识打个了寒战后，酒意都惊醒不少。

    冯老三之所以借着酒意过来找麻烦，存粹是他最近发现，以前过得不如他的人，现在条件比他好了，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于是借着她不过去吃饭，说她不尊重长辈，过来找茬。

    之所以借机将脾气发到这个平日里不关心的侄女身上，也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觉得她爸妈不在，可以由自己随便教训。

    发现自己竟然被侄女一个眼神吓到后，冯老三有些恼羞成怒：“我是你叔叔，怎么不能管教你？

    我今天还非要好好教教你！”

    话没说完，他就抬起手来。

    作为一个能将锅颠出花来的大厨，阮绵蛮腕力可不小，见他想动手，完全不惧。

    然而，没等她开始反击，一道带着木质香气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下一秒，试图对她动手的人已经被踹倒在地。

    阮绵蛮望着身前然后挺拔的背影眨眨眼，有点惊讶，又有点莫名的愉悦。

    司景霖将妄图伤害她的人踹出去后，转身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阮绵蛮摇摇头，这才发现他今天竟然换了一身休闲装，整个人俊朗依旧，看起来却比平时要年轻许多。

    周玲看着身旁对视的二人，忽然想到之前石老太太问她对象怎么不在。

    当时她解释是误会，周玲还好奇，平日里也没看她跟哪个异性走得近，石老太太怎么会误会。

    现在，看着他们之间那种外人难以插入的气氛，周玲忽然觉得，误会未必会一直是误会。

    有他在，周玲也不用再担心她叔叔，想到还在家里等自己的女儿，和他们说了一声后提着东西离开。

    目送周玲离开后，阮绵蛮带着司景霖一起重新回到店外，将门打开正准备进去时，冯老三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竭：“你竟然敢让人……”他怒视着阮绵蛮，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景霖冰冷地眼神威慑得不敢再说话。

    气场是一种很玄学的东西，有些人，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觉到他不好惹，下意识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阮绵蛮闻声转头，看到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想着趁今天跟冯家人说清楚也好：“我以前就不喜欢去你们那，是外婆说亲戚之间要多走动才不得不去，如今她不在了……反正你不是说过，我姓阮，你姓冯，我不算你侄女吗？

    正好，我也这么觉得，咱们以后也没必要再走动了。”

    原身在冯家其实挺尴尬的，明明是孙女，在冯家的待遇还不如外孙女，尤其小时候，冯老三还总拿她姓阮半认真半玩笑的说她不算自己侄女，原身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很难受。

    冯老三听到她的话，表情忽青忽白，没忍住道：“不就是找个了有钱男人就不想要穷亲戚了，装什么装！”

    司景霖从吴老爷子那大概知道一些她以前的事情，听到她的话，想到她以前在冯家大概受了不少委屈，不免有些心疼。

    见冯老三不知反省，还说出这种话，顿时有些动怒。

    毕竟是过节，司景霖不想她心情变得更坏，直接通知在附近候着的保镖过来将人带走。

    冯老三看到一群穿黑西装的男人突然跑出来挟持住自己时，瞬间脑补出电视里得罪大佬后，被抓去灌水泥桶填海的画面，差点没吓尿。

    这会，他酒意完全被吓醒了，猜到这肯定是那个男人的手笔后，一边后悔刚才不该嘴贱，一边求饶道：“侄女，我刚才就是喝多了酒说胡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就把你当亲侄女，不，把你当亲女儿……”“别恶心人了。”

    阮绵蛮听到他还想当自己爹，皱眉道。

    她知道现代不比古代，随意伤人是犯法的，话落后看向司景霖。

    看到她的表情，司景霖道：“放心，我有分寸，以后他们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话落，几个保镖已经捂住还想废话的人的嘴，直接带着他离开。

    脑补太多的冯老三惊恐地睁大双眼，等被带出小巷后，真吓尿了。

    见他说有分寸，阮绵蛮就放下心来，轻声道谢后，和他一起进入店中。

    冯老三被带走后，店内店外都安静下来。

    阮绵蛮从冰箱给他拿了一碗解暑的绿豆汤后，就安静地坐在旁边。

    之前他过来时，小姑娘看到他有很多话说，或是开店发生的趣事，或是店里的橘猫又调皮了，偶尔还会和他分享在网上看到的有意思的内容。

    现在，见小姑娘坐在旁边默默无言，司景霖忽然有一点点后悔，后悔上次贸然对她念那首诗。

    他端起冰凉沁甜的绿豆汤喝了一口，扫了一圈店里问：“怎么没看到你那只猫？”

    “跑出去玩了。”

    阮绵蛮道。

    那天的事毕竟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加上方才他还以保护者的姿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跟着他的话题聊了几句后，阮绵蛮便主动起来。

    “你吃过午饭了吗？

    要不要吃粽子和咸鸭蛋？”

    “吃了，不过可以再吃一些。”

    司景霖道。

    “你想吃什么味道的粽子？

    要不要尝尝小龙虾的？”

    阮绵蛮一边起身往厨房里走一边问。

    司景霖下意识起身跟上，眉头微动：“还有小龙虾的粽子？”

    “有啊，这个口味是顾客们坚持要的，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后面做出来后，发现味道还不错，在店里卖得也很抢手。”

    阮绵蛮笑着道。

    她说完，人已经来到厨房，拿盘子从锅里装出几个还热乎的粽子，又切了两个咸鸭蛋。

    司景霖主动接过盘子后，和她一起出去。

    以前每一年的端午节，除非吴老爷子提前打招呼喊他到家里吃饭，否则司景霖基本上都是照常在公司忙工作。

    今年端午节他早早下班，现在还吃上粽子，也算是难得。

    “怎么样？”

    阮绵蛮最近几天已经吃够粽子了，这会以手托着脸看他剥开一个小龙虾粽子吃了两口后问他。

    司景霖咽下口中软糯可口，鲜香微辣的粽子后道：“很美味。”

    整个粽子都被小龙虾汤染成淡红色，吃起来充满小龙虾的鲜香，尤其是带虾肉的地方，糯米的软糯和小龙虾的q弹，更是格外美味。

    见他吃着觉得好，阮绵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等他吃完小龙虾粽子，阮绵蛮拿起一半咸鸭蛋递过去：“你再尝尝咸鸭蛋。”

    司景霖其实很少会吃鸭蛋，因为觉得腥，咸鸭蛋他就更没吃过。

    不过，看到小姑娘手上那半冒着红油，看起来卖相十分诱人的咸鸭蛋时，他却二话没说接过来。

    筷子刚碰到蛋黄就有红油冒出来，他轻轻挑起一些送入口中后，发现除了咸香的口感外，并没有想象中的腥气。

    吃完后，司景霖发现，比起蛋白，他更喜欢蛋黄。

    阮绵蛮见他吃完后又拿起一个，忽然也有点馋了，于是也跟着一起吃起来。

    吃完后，阮绵蛮本来准备拿出书本来复习，司景霖却道：“今天过节，休息一天。”

    阮绵蛮也不是那种沉迷学习的人，听到他的话，直接点头。

    不复习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干坐着，阮绵蛮想了一下后道：“要不我们玩游戏吧？”

    司景霖答应以后，原本还担心自己玩不来她说的游戏，会让她觉得自己和她有代沟。

    等见她打开手机上的z国象棋app，司景霖看她一眼后，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阮绵蛮闻声抬头。

    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笑后，替自己手机下好同样的app后，开始陪她玩起来。

    阮绵蛮以前没玩过象棋，会下还是没事时去巷子口看老爷子们下棋看会的，后来有点感兴趣，就下了个app，没事事玩玩。

    而司景霖，从小就跟吴老爷子学过下象棋，真下起来后，自然轻轻松松就能赢她。

    连赢几局后，司景霖本来准备给她放放水，但见她输了也没不高兴，反而会笑着夸自己厉害，最终还是没放水，而是一边下一边教她一些技巧。

    “我觉得你要是去巷子口跟那些老爷子们下棋，肯定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又输一局后，阮绵蛮看着他道。

    “你跟他们下过棋？”

    “下过好多局，都输了。”

    阮绵蛮说完，又补充，“不过有几局是被他们瞎指点输的！”

    司景霖闻言，眼底透出几分笑意：“你没提醒他们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矩吗？”

    “他们说自己是‘老头子’不是‘君子’。”

    阮绵蛮说完，想到他们当时一通指点结果反而害她输了棋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吵嘴的画面，又笑起来。

    二人下着象棋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四点多后，阮绵蛮结束最后一局棋准备去厨房做晚餐，司景霖收起手机后跟着她一起进去。

    阮绵蛮套上自己的粉围裙后，拿起另一条问他：“你要穿吗？”

    这一条原本是给周玲买的，但她似乎没穿围裙的习惯，一直也没穿过。

    司景霖原本是准备拒绝的，等看到她手上那条蓝色围裙和她身上款式一模一样，点头道：“好。”

    让她帮忙穿是不用想了，司景霖接过后给自己套上，低头打量两眼后，有些不适应。

    “你穿蓝色还挺好看的。”

    认识以来，他一直穿深色系衣服，这会看着他穿着浅蓝色的围裙，阮绵蛮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司景霖听到这话，再看她的眼神，觉得下次或许可以让人准备一些蓝色的衣服。

    闲聊几句后，二人开始准备晚餐。

    晚餐只有他们三个人吃，也没必要做太多菜，阮绵蛮准备做一条鱼，再来两荤两素一个汤就好。

    “景霖大哥，鱼你想怎么吃？”

    阮绵蛮先将酸萝卜老鸭汤炖上，随即转头问他。

    司景霖见她拿出来的是鲈鱼，道：“清蒸。”

    “好。”

    阮绵蛮点头，手上已经飞快开始处理鲈鱼。

    说是帮忙，等准备好要用的食材，她开始掌勺后，司景霖也只能在旁边干点递东西的活。

    不过，即便如此，司景霖看着她专注而认真的表情，再看看他们身上的同款围裙，心情就很愉悦。

    阮绵蛮将锅里的五彩牛柳炒好以后，接过他递来的盘子开始摆盘。

    五颜六色的蔬菜在盘子外圈围了一圈，中间再堆上炒好的牛柳，牛柳顶端放上一点香菜做点缀，最后再洒上一点点白芝麻，一份色香味俱全的五彩牛柳就做好了。

    阮绵蛮摆完盘后，满意地微微一点头，正要把菜放在旁边的台子上时，脚下却不知踩到什么，突然一滑。

    她勉强将菜放稳后，自己却有些稳不住，眼看就要摔倒时，司景霖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她。

    他这么一拉一扯，阮绵蛮站稳后因为惯性直接撞入他怀中。

    差点摔倒的阮绵蛮被吓了一跳，慢了半拍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瞬间无措起来，面上不知不觉间漫上一层绯色。

    “没事了，不怕。”

    司景霖轻拍着她的后背，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方才被吓到的自己。

    听到他低沉中透着温柔的声音，阮绵蛮总算反应过来，想要从他怀里退出去，却发现他的手还紧紧揽在自己腰上。

    阮绵蛮人生中第一次与异性这般亲近，只觉得被他手臂环过的地方烫得不行，同时，她脸上的热度也在上升。

    “你放……”她轻咬着唇抬头，想要提醒他松手，却在对上他溢满后怕与温柔的双眸时，微愣住。

    司景霖原本已经准备松开她，然而在她抬头，看到怀里她遍布红霞的脸庞和藏着羞赧的杏眸时，却又舍不得放手。

    他微微垂首，在二人呼吸近乎交缠在一起时，声音低哑而温柔：“冬冬我……”阮绵蛮再次回神，对上他专注中透着……的眼神，心里像是钻进一只兔子似的，猛烈地跳动起来。

    “冬冬，你炖老鸭汤了？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听到吴老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阮绵蛮慌乱地一把将人推开，原本旖旎缱绻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司景霖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过来，但话都说到一半了，他还是想一鼓作气说完。

    “冬冬……”“吴爷爷来了，你去招待他吧，这里不用你帮忙。”

    回想着方才的画面，她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这会她垂首掩饰脸上的热意，只想他快点从厨房离开。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

    司景霖声音里莫名透着几分委屈。

    听到他的话，想到他方才……阮绵蛮这会连脖子也红起来，见他磨磨蹭蹭就是不离开，带着几分羞恼直接伸手将人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