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众生执剑
支撑绝望的是什么，不惧死神的人，被苍生辜负的人，又如何能守护众生。 那一天，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掩盖了大地上的所有污垢。曹无衣嘴角滴下的血，在雪地上，如刹那盛开的玫瑰，分外醒目。 曹无衣无力再逃，已到了极限的体力消耗，眼前影影绰绰，但她弱小的身体始终挺拔地站立着，没有低下半分。 转头看着一路嬉笑而来的数个大汉，曹无衣眼里没有波澜，死寂的眼神，纵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无半分波动。 当她的江湖身份曝光时，就会迎来追杀，这样的日子，三年来，已经习惯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竟然能够活着归元，任何江湖人发现了，都不免好奇。 好奇的结果，就是抓人，曹无衣已记不清，自己曾出逃过几次，也在不断出逃过程中，因受生命潜力限制，在力量上难以提升。但如论杀人技巧，已绝不是一个13岁的孩子能具备的。 但这次不像往常，这次她遇到的是嗜血门，一个在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邪魔外道。虽算不上属于一流势力，但也是二流顶尖，门派中有真如境坐镇。在其背后还隐隐有大树依靠。 所以，虽然做的事人神共愤，但仍在江湖中逍遥。主要原因，是该派擅制血丹，而这血丹对武者提升生命潜力，有着很好的效用。但血丹凝成，都是活炼性命所得，残忍至极。然，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上，血丹自是大受欢迎，也就没有降魔卫道之士，会主动铲除这方势力。 曹无衣未成年入归元，对于嗜血门来说，绝对是值得研究的珍宝。此时，在曹无衣身后的数个大汉，由一名修真境带队，其他人都是40重天以上的山岳境。以曹无衣的武道修为，面对这样的阵容，只有绝路。 而这些个邪恶之辈，并没有一出手就抓了曹无衣，而是如猫戏耗子般追逐了一路。曹无衣表现出来的极限，让他们大为惊讶，也正因如此，对曹无衣的价值也越是看重。此女，必得。 “小姑娘，别再挣扎了，随我等回山，不会伤你性命。”领头人看着曹无衣，却隐隐有着一丝戒备。 在最开始的抓捕过程中，第一个抓住曹无衣的人，已丧命。曹无衣一剑刺穿自己身体，取了抓住了自己的那人性命。 曹无衣表现出来的狠，即使是以这些个，随时准备把自家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老江湖，也是不寒而颤。 嗜血门之名，曹无衣已浪迹江湖三年，是知晓的。正因如此，当知道这批人的身份后，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逃遁。 之前抓她的人，大多是些不入流的小势力，她无惧，也有信心能逃出。 但嗜血门这个接近一流势力的门派，对曹无衣来说，是庞然大物，一旦被抓，想逃出是绝无可能的。 但就算以她有着丰富逃命经验的头脑，最锋利的杀人技巧，在真如境面前，都是一个笑话。而且，以嗜血门作风，自己被抓，只会被活炼成血丹的下场。 . 但如今，自己实在已逃不动了。自杀吗？就是自杀，相信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尸体。何况，纵然是在绝境，曹无衣心中的求生欲并没有一丝消散，反而是逾发浓烈。 嘴色的血不断滴下，雪地上一朵朵盛开的血腥玫瑰，无声诉说着生命的可悲。 这时，曹无衣看到了一个身影，天青色的身影，从雪地上由远及近，瞬间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再也撑不住的身体，在倾倒刹那，被这个身影扶住了。 脸上蒙着轻纱，一只手拿着一把长剑，无暇的眼神中，此时充满了怜惜。 看着这眼神，多年来的极度压抑，突然有了宣泄口一般，不觉中，曹无衣两行泪水已打湿了脸颊。 来人则像是看懂了曹无衣的一切，轻声说道，“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有我在。” 被扶住，坐于地上的曹无衣，虽是头晕目眩，但仍强撑着双眼，她担心这个给她带来无限安全感的女子，会是修真境武者的对手吗？ 青衣少女并没有让救人不成反被杀的狗血桥段发生，她甚至懒得和嗜血门的几个粗鄙大汉说上一句话。 曹无衣看到了满天剑光，纷纷如雨下，在大雪纷飞中，剑光像是附在了雪花上的精灵，在瞬间已覆盖住了那几个，追得自己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大汉。 当看到那剑光在天地间绽放时，曹无衣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青衣少女正坐在自己身旁，一所破庙中，生着一堆火，有着前所未有的暖意。 “以你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早就已经死了，是什么信念能让你支撑着，与死神夺命。” 曹无衣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那双纯净得让她心安的眼睛。 看着曹无衣的神情，青衣少女的双眼中有了一丝期盼，“你愿意为众生执剑吗？” 13岁的曹无衣，根本不懂何为众生执剑。为众生执剑，是守护苍生吗？而在她这短短的13年生命中，苍生待她又如何？如果她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却愿意听苍生之声，为苍生执剑吗？ 曹无衣没有去想什么，她只是不想辜负了那双眼睛里地期盼，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般，坚定回答，“我愿意。” 当青衣少女听到曹无衣回答愿意后，眼里的欣喜之色跃然而生，竟然像是一个活泼少女一般，跳起来转了个身，“你是我第一个找到，愿为众生执剑的人。” 之所以曹无衣觉得此时的眼前人，才像是一个少女，是因为留在她脑海里的满天剑雨，实是过于震撼。让人感觉，能挥出这样剑雨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少女。 “我叫君念雪，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曹无衣喃喃自语着，三年来的亡命生涯，早已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三年来孤身亡命的日子，无依无靠。看着君念雪，曹无衣轻声道，“我姓曹，名无衣。” “曹无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meimei了，可好？” 一股从来都没有的满足感充塞着胸口，曹无衣没有答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待你身体好些了，jiejie送你一份见面礼。” 曹无衣不知道这份见面礼，竟是如此的大，大到从此江湖中有了一把听雨剑，有了一个被称过雨过天青的绝代剑手。也由这个绝代剑手，拉开了属于八天天骄的时代。 那一日，曹无衣着黑衣，选择黑色，是因为君念雪喜天青色，那是天空最让人响往的颜色，但当黑夜来临时，天空是黑色的。 曹无衣选择黑色，她想成为君念雪的影子。一个要守护君念雪一生的影子。 一人一剑，君念雪牵着曹无衣的手，走进了嗜血门的山门。 握着君念雪给予的剑，曹无衣才发现自己与剑是如此的契合，仿佛能听懂手中剑在说话，能感受到手中剑的情感，才觉自己是为剑而生的。 嗜血门终日炼血丹，山门所处之地，笼罩在血雾当中。江湖中人原认为嗜血门只有一个真如境的强者，直到君念雪杀进山门。 嗜血门竟然有三大真如境，当日在场的还有一个真如境，应是其背后大树所派之人。 而嗜血门老祖，其真如境不只是大乘之境，以血丹为媒，竟然是一个有着三魂七魄的圆满真如境。 虽然是借外力达到圆满真如，但也是圆满层级，是可以逆伐命轮境的存在。 但既便是这样的阵容，四大真如境，数十位修真境，仍然被君念雪一剑荡平。 当君念雪荡平嗜血门后，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洗尽了山中血雾，雨过天晴，天青色恍若新生。 荡平嗜血门后，找到了嗜血门的镇派之丹。一颗已养了百年的血丹，此丹怨气横生，无数被炼化成丹的人的怨念都凝聚在内。就是连嗜血门的历代掌门之人都不敢服用的魔鬼之物，只能作为所有血丹的母丹。 “无衣，以你的身体状况，唯有服下此丹，才能修复原来的生命损耗，但这颗丹药怨气极重，很有可能会让你就此坠魔。” “而如果你坠魔，为害苍生的话，我会先杀了你。如不服下此丹，你或许可以平安地度过一生，但也就不能为众生执剑了。” “雪jiejie，众生的绝望还吞噬不了我。”曹无衣记得当时的自己，毫不犹豫地服下了，嗜血门这颗无人敢用的血丹母丹。她不是为了众生执剑，她是要为这个救了自己，还当认自己做meimei的人执剑。 服下此丹后，曹无衣被君念雪送到了南岳止戈剑阁，在留影剑璧一待就是三年。 直到她悟出了自己的剑道，也正是在她成年之日，她仗剑再入江湖。 后来她才知道，她待了三年的留影剑璧，竟然就是南岳止戈剑阁的界域级武道秘典众生执剑。 留影剑璧在南岳峻极天穹的最高峰祝融峰上，有缘人能得见，无缘人看到的只是一面普通山壁。 留影剑璧自剑阁创始人开始，每一代剑阁最强之剑，都会在其留下自己的剑道奥义。唯有剑道天赋绝顶之人，才能有缘得见。 且见到的每个人，从中悟出的剑道都是不同的，都是最适合自己的剑道。众生悟，有众生剑，是故，止戈剑阁的界域级武道秘典被称为众生执剑。 当曹无衣下山时，问君念雪，如何执剑。 君念雪答曰：“不负本心，可斩一切缘。” 从此，江湖中出现了一把绝望之剑，一把无人可揣测的绝望之剑。 如今，方知，这把让江湖色变的绝望之剑，竟是止戈剑阁中的执剑人之一。 剑后君念雪亲自挑选的第一把众生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