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宝石流霞
那时，青春正年少。那日，阳光正好，透过窗，你眼眸微亮，惊鸿一瞥的刹那，羞红了骄阳。 断桥在宝石山脚下，断桥朝北走一段路就是入山的口子。靠近桥头有一亭，亭旁有个内湖，是个小型荷花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被称为花中君子。 此时雨水时节，湖中只有几处枯荷。桥上、路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热闹非凡，一池枯荷分外冷清。此时的枯荷甚少会有人去看一眼。 从河坊街瞬息而至的岳峥，静默地看着池中枯荷，湖面上一叶小舟，正在清理着枯荷，便于今年的新荷能开得更加茂盛。 大部分人都喜欢接天连叶无穷碧，只有她却喜留得枯荷听雨声。 南怀明和鱼楚离岳峥一丈外，南怀明明显有点魂不守舍，之前在河坊街的情景，及岳峥地追问，显然让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在茫茫人流中，他却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如湖中枯荷，与闹市格格不入。 不断有人经过，南怀明陷于自己的世界中，与执念相交而不能自拔；岳峥也陷入了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念想中。 突然岳峥眼神一动，屈指一弹，凭空响起了金石相击的声音。这声金石声乍响，惊醒了南怀明，也让路人纷纷驻足，却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叶扁舟上的那个人不见了。 帝都有三座名塔，镇守钱塘潮的六和塔如将军，宝石山上的保俶塔如美人，以及位于苏堤南端的雷峰塔如老衲。 宝石山的山体在阳光映照下，其色泽似翡翠玛瑙，山上奇石荟萃，有倚云石、屯霞石、凤翔石、落星石等，在朝霞初露的早晨或落日余晖时，保俶塔和紫褐色山岩呈现的五彩缤纷之迷人景色，得名宝石流霞。 静立的保俶塔浮屠撑云，金碧排空，七宝玲珑。每座名塔都有自己的故事，如保俶塔就有寡嫂祈叔平安而建之说，又有君王还愿建塔之说。 冷锋然站在塔下，面对西子湖，看着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子，嘴角带血，“你对少君出手了。” 江柳断肠色，黄丝垂未齐。该女子一身柳黄色，五官柔和，给人春风拂柳般的感觉，绝难会想到看去似水娇弱的女子会是一个勇绝之人。 在其腰间挂着的一把短剑，正是十大名剑中的鱼肠剑。 传闻鱼肠剑生就是逆理悖序，曾被评为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爷，是一把天然的刺客之剑。 如今这把剑的主人，正是唐州的第一女刺客聂隐娘。 “少君的武道修为到底去到了何等境界？如今在帝都，我等都被压制在同一层级。适才在少君现身断桥之侧时，我动了十次杀念，但却无一次能出手，只到第十一次时，才有机会。但却被他一指击伤。” “少君自在荆镇以二元幻阶破境后，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已不到了不可言说的境界。你这是何苦呢？” “你既然已经站队，我自然要试一下这颗大树成色，毕竟事关天绝珠。唐州李家虽然向来宽容，但对于叛变之人，从来都是会以雷霆之势击杀之。” “没有人能猜测到那位女家主的心思，也许我是功臣，也许是叛贼。” “如今可安心？” “看在他指点你破入命轮境的份上，不安心也甘愿和你上贼船了。之前要把我的大衍令给你，你却一直不要。” 唐州一共也就两枚大衍令，一枚在唐州之主李家手里，一枚在聂隐娘手中，冷锋然如何能要。 “我如今不但已入命轮境，且得师傅临终前的传功，已逆转灵脉，如今与你已是无异。” “历经天人五衰后的力量，真能逆转血脉。” “但这只能对命轮境强者有用，对于普通武者并没有意义。各家都在探索逆转血脉之秘，目前却没有哪家能真正成功的。” “我原本就是一孤儿，九岁时被满门抄斩后，独留我一人遗世。十岁那年，正逢交纳灵珠之时，原以为依帝朝法纪，我只是一个孩子，也要交纳灵珠吗？法不过人情。结果我错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也要一视同仁交纳灵珠。” “如果那时不是你给了我一颗灵珠，在我没有遇到师傅前，也许早已在这个所谓的盛世中，不知道死在哪个冷僻的角落了。” 冷锋然和聂隐娘是一对恋人，只是冷锋然是灵人，而聂隐娘则是凡人。灵凡殉情处断桥残雪就在眼前。 冷锋然作为纵横家一脉天赋最高的弟子，却一直困在真如境，不破命轮境。也是为能长久待在红尘界，甚而隐身在理想天国。 但作为纵横家一脉最杰出的弟子，自称人间清醒，始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如今终于破壳而出，聂隐娘怎能不惊喜。对刀君出手，倒不是为了安心，只是到时对唐州李家有个交待而已。 毕竟宝石流霞是唐州李家的洞天胜境，如今却要被自己拱手相让。 “天下习剑者，皆与南岳止戈剑阁有关。念雪曾言，在诸多的众生执剑中，有一孤勇之剑，就是你聂隐娘，武林道榜中的隐刺。” “少君之威，闻名不如见面。刚才是隐娘莽撞了。”执孤勇之剑人，说话的声音却是让人如沐春风。 “自我踏足断桥侧时，你动了十次杀念，却都出不了手，如果再不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你的伤会更重。如不被压制修为，你的命轮境修为至少有五月轮，但在我面前还远远不够。” 岳峥看了一眼右手中指上的一道白痕，“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你的剑不差。”心里还有一句话，果然被念雪看中的剑，都是惊艳之辈。 “宝石流霞胜境，虽然日常由我打理，但洞天内的天绝珠在何处，我却未知，连开启洞天的星钥也不在我这。” “星钥在我这。” “二姐。”南怀明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烟青，“二姐，你好像变了不少，不再冷若冰霜了。” 不由挠了挠头，在吴山天风出现的温温，此刻的白烟青，与在方山书院相比，都大为不同。没意识到，自己亦是如此。 “五弟你现在不也成活跃担当了，现在的你，要是再见到三弟，他一定引为知音。” “三哥现在可不大愿意搭理我。”南怀明嘀咕了一声。 方山书院的弟子，在帝都重逢，都感觉彼此有了很大变化。相视一笑，皆因真如境而已。 “宝石流霞在宝石山西面，葛岭之上，洞天的入口在初阳台，那是东海朝暾之处。” 葛岭乃是道门练丹一脉的据点，与江湖中的先天派有很深关系。传闻炼丹之祖，抱扑子是先天派的创始人之一。 而初阳台，正是抱扑子炼丹的位置。此处每当清晨日出之际，四山皆晦，台上已明，瞬息间，旭日露脸，霞光万道，红满东天，离奇变换，不可捉摸。 抱扑子出身晋州，未入道门前，曾是一员大将，因生平尤爱钻研炼丹术，才入了道门。 “烟青要创立玄门，原来是得到了先天派支持。” 抱扑子曾提出以玄为自然之始祖，要身在山林而心存世间，不能只是无为而治。 “道门中不只是先天派支持，而是整个道门都会支持。道门内其实支派林立，但此次立玄门之事，乃是北冥师兄亲自下令。” “聂师姐也是我道门一脉，可代表道门态度。” “确实，此事是北冥教尊亲下之令。对烟青所谋之事，道门内部都会放下成见，全力支持。” 岳峥有点诧异，三教乃是当世大教，各教内都是各有山头，如儒家就有东岳皇庭、匡庐白鹿洞，象山会隐脉；佛门内更是有大八宗，光八大宗中禅宗又分五家七宗。 在此两家是绝难有一言堂之人。而北冥在道门的地位，竟然能够一言九鼎，看来是小看这个疯子了。 当众人走到初阳台时，鱼楚不由赞道，“在武林纪事中曾记载，初阳台踞葛岭之顶，平衍可数亩，称为十月之朔。海日初出，炯然可观，盖地势既高，直望东北海际。当日轮乍起，微露一痕，瞬息间霞光万道，天半俱赤，红若琥珀，大如铜盘，光景离奇，倏然变幻，不可端倪，故有东海朝暾之目。” “真是一处绝佳的炼丹之地。” 月烟青拿出星钥开启洞天之后，此洞天面积不大，石xue三个，相距不到十米，排列在宝石山顶，面积都在一平方米以下。但常年积水，不知其水从何处来，被传为是朝露，水质清冽辉印日月，故有小三潭之称。 洞天既小，自然一览无疑。在洞天中，除了三个石xue中有水外，已是空无一物。天绝珠会在何处。 “六和听涛处的天绝珠在舍利中，吴山天风的天绝珠在复仇之眸中，此处既是抱扑子的炼丹之地，也许奥妙需要在旭日初升的时候才能探知。” 此时天色将晚，片片流霞在宝石山上飘荡。 “既然第三封印已确定于此，此处就由冷锋然、聂隐娘二人镇守，楚老也暂列此地。” “到第四处封印地时，命轮境已开启三轮，第四处封印之会是征战之地。怀明也先留在此吧。”仍由岳峥布置着人手，每一处布局的力量，都不会让有翻盘的可能存在。 突然，身上有大衍令的人都是神情一动，有新的命轮境强者高调入帝都，且携带大衍令。 大衍令执掌者，虽然能相互感应，但也需执有人不对大衍令进行压制掩藏，不然最多也只是有个方向感应而已。 如今新入帝都者，则是高调激发大衍令，告诉所有同境界的强者，我来了！ “趁此夜色，我先去杀个人。终于有命轮境强者入帝都了，还老寿星吃毒药。待天明时，我再来开启这第三处运河龙脉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