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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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正安静站在洞口,双手抱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凝神一听,而后脸色骤然一变。 侧头冲山洞里正在吃东西和修炼体术的众人喊：“是兽潮！正往这边过来！都准备！” 说完这句话,他就快步走了进来，一边从背后取出角弓,一边寻到闻列,紧紧拉住他的手，快速说道：“跟着我走！” 兽潮的规模不算小，将非兽人放在哪里,他都不会放心。 正要往这里赶来的陌和格看到这一幕，停了一瞬，便转头拉住身边的亚和白，然后叫半兽崽子和非兽人们尽量往山洞深处走。 他们也听到外面的声音了，不算小,而他们暂时休整的这个山洞周围，并没有很好的遮掩物。 不但如此，整个他们落脚的山洞外面，都是大片的荒草原,比南荒的石丘地还要平坦，而小山和旁边大点小山的连缀处，是足以和平地持平的山谷。 兽潮群正往那里赶来。 这意味着他们一定会和野兽对上。 更加糟糕的是，东巨山这边，对比繁密茂盛、物产相对丰富的黑森林，野兽的饥饿度只会更上一层,面对猎物，它们会更加疯狂。 兽人们下意识抓好身边的非兽人和崽子，他们和缪一样，在这样空旷的地方，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让力弱的非兽人和崽子丧命，他们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随着外面声音愈发临近，兽人们的面色也愈发凝重。 虽然在时刻警惕兽潮的发生，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其实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大的兽潮的。 毕竟这里基本算是东巨山了，是龙兽的地盘了。 虽然好多兽人并没有见过龙兽，但是想也知道，这样霸主一样存在的凶兽，怎么可能会让其他的野兽在自己地盘上撒野？！ 更何况还是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但是兽潮近在眼前，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想太多了。 兽人们进入紧急备战状态，紧紧抓着身边的非兽人和崽子不放。 如果他们抵挡不了这次兽潮，那么到时候他们会拼命把对方送到安全的地方。 小熊部落的非兽人却是挣脱了兽人，洛落被非兽人围在中间，艳丽的脸蛋上如水般沉静，“大巫，让他们去战斗，我们留下来保护你。” 他们这些日子，跟着大巫学了不少，兽人们在训练的时候，大巫除了教他们文字，还教了他们很多狩猎陷阱的布置，在前面的那些小兽潮中，他们甚至用这些方法猎到了不少的猎物。 小熊部落的非兽人们在过往的生活中，其实并不如何过分依赖兽人们，由于兽人大多吃草的原因，他们甚至长期有自己的非兽人狩猎小队，时不时会去外面诱捕野兽，只有解决不了的大型野兽，才会一路引到部落来，让兽人们帮助杀死。 以洛落为首的非兽人小队就是这样的存在。 种种因素影响下，让这群非兽人拥有了不同其他非兽人的坚强个性，而在跟随闻列学习的这些天，单独依靠自己的力量狩得猎物的征服感，慢慢铸就了他们的野心。 兽潮来临，他们并不甘心躲在兽人的背后。 当然，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更多的还是因为担心整个队伍的安危，才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顿时，山洞里因为洛落的一番话开始哄乱起来，闻列喊了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下意识望向他和缪。 闻列将欣赏的目光投向非兽人们，洛落说的是对的，一味站在兽人的背后，他们永远没有办法自立起来，这不是闻列希望看到的。他转头，对紧紧抓住他的缪道：“你带着佐他们出去，我们留在这里。” 兽人们哗然。 缪脸色更加难看，“不，可，能。”他一字一顿，已经墨蓝的眼珠恶狠狠削了洛落一眼，竟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让洛落一时心惊肉跳。 缪扣着非兽人不放手，那种焦躁又慌乱的感觉又出现了，一旦非兽人试图逃脱他的视线，心中那种极力压抑的残暴就会突然涌出来，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破坏掉眼前的一切。 这些人，缪的眼光扫向山洞里一张张或凝重或焦灼的脸。 尤其是在看到陌、格和展一副想要过来的模样的时候，心中的焦躁更甚。 他们根本保护不了非兽人。 即使能，他也不允许。 兽人再次开始神志不清了。 他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死死扣住非兽人，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总觉得，某些重要的东西会在这场兽潮中遭遇危险，让他下意识不敢放开非兽人。 缪微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的残忍和决绝格外骇人。 在众目睽睽之中，他覆上非兽人的脸，用拇指轻轻描画着那精致的轮廓，良久，迎着非兽人困惑的目光，紧紧扣住对方的后脑，低下头来，热唇落在了非兽人的额头。 下一秒，攻城掠地。 甜美的滋味刺激着兽人的神经，喉结滚动，模糊的声音从两人唇舌之间发出，“我保护你。” 无论有什么危险。 …… 山洞外面，兽潮即将来临。 山洞中，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陌骤然变了脸色，泛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愤怒，他大步走向两人，手中的袖箭转瞬便射出冰冷的一箭，斜擦着缪的脸边，在上面划出不小的血痕。 “放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陌的拳头接连而上，狠狠砸在缪的脸上，“你，你个——！！” 陌恨不能打死眼前这个一脸沉迷的兽人，强烈的愤怒让他的面目都开始扭曲，“给我去死！！” □□交缠，兽香引出，在这个时候，缪是想要闻列死！！ 而并不知情，却隐隐已经猜到大巫被人种了兽香的天狼部落兽人们，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缪，不敢想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首领居然还想要大巫的命！！ 刚刚升起的对于两人姿态亲密的惊讶转瞬被这个可怕的猜想压了下去。 缪骤然被打断，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面目森然，眸中的占有欲铺天盖地，口中却是难以发出清晰的声音，如同艰难学语的兽类，语句模糊难辨，“他只能跟着我。” 有了兽香，非兽人才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陌被他的神情骇到，觉得一切都开始不对了，但随即握紧了拳头，青筋根根蹦起，就要克制不住地狠狠打上去，却突然被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止。 是熊古祭司。 “陌！别动手了，族长他，不会害大巫的。” 展和格焦急地大吼，“你个罗老头，在瞎说什么？！” 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他们之中最强的是缪，也只有缪，有保护大巫的能力。 他们身边还有非兽人和崽子，他们不能，心中的责任感也不允许他们放弃对方，只去保护大巫。 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不过转眼之间，等闻列从骤然被兽人强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陌已经颓唐地放下了拳头，对此万般无奈何。 闻列看了面目狰狞的缪好一会儿，才狠狠咬了下舌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陌，你带着兽人们先走，这里有我们，别分心。” 陌双目充血，看了缪和他一眼，最终艰难点了点头。 这里有缪，兽人们至少能稍微放下心来去外面作战。 闻列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敢告诉他现在这里最不靠谱的就是缪了，他心中愤怒的同时心念急转，小熊部落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脑海中回放，联想起熊古祭司两次对他身上兽香和缪非正常状态的反应——兽人身上，绝对在发生着某种前所未有的改变。 那天晚上，不止是他，兽人也一样被某种力量影响了！ 兽人扣住他肩膀的力量让他发痛，但从对方的手上传来的颤动，却让闻列清楚地意识到，那种力量，正被兽人竭力压制着。 但也许下一秒，毁灭性的力量就会破土而出。 因为兽人幽蓝泛光的眸中，瞳孔是扩散的…… 对方甚至已经无法维持神智的清醒，正常的思维活动正在远离，一切濒临破碎。 这个时候，所有外来的刺激，都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闻列感觉到贴在兽人胸腹的后背在隐隐发烫，那不是错觉，对方的呼吸明显粗重了！ 有那么一瞬间，闻列想狠狠给身后的兽人来一刀。 然而他深吸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让兽人们发现缪的异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对方的确是天狼部落兽人的精神领袖，一旦察觉到缪这里出了问题，佐他们一定会受影响。 想通这些关键，闻列决定暂且忍了这口气，看在上次他晕倒被兽人照顾的份上，这次他也就先记着，日后再算账！ 好歹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闻列现在不敢多加刺激缪，便由着兽人扣着他的肩膀，一边把随身背包里的所有毒液和他自制的毒囊都掏了出来，扔给了兽人们，在做这些的时候，大批的野兽已经冲过山谷，正向着这片原野狂奔而来。 地动山摇，然而整装待发的兽人们还没能彻底看清狂奔的兽群的真面目，就被兽群后面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飞兽骇住了。 犬齿如刀，面目丑陋，张开的巨大灰黑色翅膀宽薄有力，在两个月亮散发出的皎洁月光下，如同透明的蝉翼。 “血蝠兽？！”有见识广的兽人瞪大了眼睛，喊了出来。 什么？！ 周遭兽人纷纷诧异抬头，这就是血蝠兽？！ 像是印证兽人的猜想一样，冲在前面的大型野兽被周围山峦拦住了去路，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遮天蔽日的黑影划过原野上空，转瞬之间，上百头体型庞大的野兽就被围了上去，羽翼交叠，血蝠兽布满了野兽的全身。 凄厉的吼叫响彻上空，唇舌嗫嚅的声音啧啧如雷，那些血蝠兽，在疯狂的吸血！ 不过短短几分钟，血蝠兽再次升空过后，原野上只剩下野兽干涸的尸体，它们身体内的血液被吸收殆尽，只残留一副干煸丑陋的尸骸，无血苍白的伤口遍布，皮包颅骨，触目惊心。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上百头野兽的鲜血，并不能满足贪婪的血蝠兽。 它们在空中四处梭巡，寻找着其他的猎物。 山洞中的非兽人克制不住的后退。 这样多的吸血魔鬼，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闻列骇然的看着这一幕，双手微微颤抖。 吸血蝙蝠，但却比他认知中的吸血蝙蝠庞大数倍，每一只完全展开翅膀后都有成年人的单臂之长。 兽人口中的血蝠兽很快发现了他们。 依靠猎物发出的细小声音，它们争先恐后，席卷而来。 闻列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转头大喊：“把干的兽皮和柴火放到火里，把火烧大！！它们怕火！！兽人们跟着我做，把洞口堵住！” 说完这句话，他竭力从缪怀里挣扎出来，在兽人骤然变色的脸蛋上狠狠拍了拍，“你给老子挺住！别这时候发疯！！” 说完也不管兽人如何，转身从附近堆起的柴火中捡起一根粗长的小树干，在一个非兽人准备的浸满动物油的石锅中剜起一大块冷却的乳白色脂肪，再放进火中快速点燃，火焰骤然暴起。 “都跟着做！马上去洞口！！” 血蝠兽显然和他所知道的吸血蝙蝠一样，靠声音辨别猎物方位，他几句话喊下去，尽管用时不超过半分钟，但刚刚还在山洞外面转圈不太能准确定位他们的血蝠兽，这时已经彻底发现他们的踪迹，向着洞口疾驰而来了。 兽人们行动迅速，初级体术的修炼成果在这时被发挥了出来。 他们用火焰逼退血蝠兽的同时，利爪化出，切割着血蝠兽的翅膀。 尽管他们大多数没有见过这种恐怖的飞兽，但是血蝠兽这个名字一直在兽人中广为流传，它们的缺点更是被兽人们铭刻于心。 血蝠兽的翅膀极轻薄，在光照下仿若透明。 而一旦翅膀被破坏，吸满了血的血蝠兽根本无法再依靠其起飞。 但是，太多了，血蝠兽太多了。 一只倒下，就有数十只将空缺补上，洞口的兽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血蝠兽的数量似乎永远没有减少过。 而大家身上不可避免出现的伤口更加刺激了洞外的血蝠兽，让它们的攻击更加猛烈了起来。 闻列被缪紧紧拉住，根本没机会靠近洞口，没有办法，他只好调用起这些天照着巫力初级修炼法修炼出来的一点巫力，帮助兽人们疗伤。 巫力疗伤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尤其是治疗这种被咬伤的伤口。 但是消耗也是巨大的，他本来就觉醒巫力不久，又只是刚刚开始修炼巫力，伤员一个个被送过来，巫力不断被输送出去，渐渐的，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冷汗从额头低下，闻列身上的巫力，即将被用尽。 他感到头晕目眩，缪已经彻底陷入失智当中，却在这个过程中再次寻到他，不肯离开，浑噩中只知道待在他的身边，但当他的巫力开始渐渐耗尽，兽人的气息也明显越发狂暴了起来。 而于此同时，山洞外面的血蝠兽突然群起暴动，发出尖戾的声音，直穿人的耳膜。 那尖戾叫声当中的愤怒和仇恨让已经渐渐脱力的闻列心惊肉跳。 兽人的气息暴动，血蝠兽的暴起攻击，仿佛在他巫力即将耗尽的时刻，约好了一样，齐齐叫嚣而来。 等等——！？ 血蝠兽的声音不为人类的耳朵所捕捉，他是怎么听到这些声音的？！ 闻列大惊。 他猛然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但是，那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向他迎面击来，越来越震人耳膜，越来越尖锐清晰—— 食物，食物，食物…… 好吃的食物，没了…… 所有血蝠兽的尖锐叫声，都化为了强烈的意念一般，传入了闻列的大脑。 福至心灵般，那一瞬间，闻列就明白了这股意念的含义。 它们把他的巫力当成了终极目标！！ 这群血蝠兽不单以血液为食，更是以巫力为食！ 无暇再顾及自己是怎么能听到对方的“心声”的，闻列此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应该庆幸自己的巫力就要用完，不用再被对方穷追不舍了么？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失去了美味的血蝠兽的愤怒，更加让人难以抵挡！ 而他这个让巫力飞速消失的容器，被当作了泄恨的目标。 兽人们受伤的频率在飞速的增加，而山洞里面也渐渐开始飞进漏网之蝠，洛落他们勇敢的将其一一杀死，但也让自己受了或大或小的伤。 一旦山洞口被攻破，所有人都逃不过。 看着这一切，闻列下了一个决定。 他一把火扔向飞进来的一只血蝠兽上，在对方只有他能听到的凄厉痛叫声中冲洞口大喊：“都让开！！我有办法把他们引出去！！” 正一爪洞穿了一只血蝠兽翅膀的陌不留神，被对方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他不顾鲜血滴流，惊诧回头，“闻列！！” “我是大巫！不会有事的，你们都让开！” 陌不肯，所有的兽人都沉默着拒绝。 撇开一切不谈，身为兽人，他们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非兽人去以身做饵，换他们平安，即使这个非兽人是他们敬重的大巫。 闻列见状大吼，“你们都想死吗？？别忘了这里还有非兽人和幼崽！！” 他最后没有办法，拉起缪的手，抹了一把对方被血蝠兽溅到脸上的血，兽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额头青筋蹦起，有无尽的痛苦在眉眼之间流转，手却下意识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表情偏执而恐慌，仿佛在害怕他的离开。 从开始战斗到如今，也不过短短一刻钟，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缪的异状。 但闻列知道，对方这样，也许跟着他出去，反而是更好的办法。 这家伙，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也是在觉醒某种力量，这种关键时刻，最好不要给他太多的外来刺激。 “我和缪一起出去，他会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