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叶

    chapter47

    临近圣诞节,街边的店面都开始了圣诞装束。除却门框上贴着的圣诞老人窗花，亦或是挂在店门上的圣诞花环，银泰城大门口的那棵圣诞树是黎冉最喜欢的。

    led灯挂在偌大的圣诞树上,尽管夜晚光线昏暗,却依然能够借着细小的灯映亮整棵大树。

    “哇～真的好漂亮啊。”

    不管第几次看,黎冉都忍不住想要感叹。她站在圣诞树下，两眼被头顶的led灯照亮，宛若星辰大海般耀眼。

    “你那么喜欢圣诞节？”

    许露阳站在黎冉身侧,看到女生两眼亮晶晶的,着实有些好奇。

    黎冉点头，眼眸弯弯：“嗯，毕竟是我生日的接力,而且氛围也很好,装束好看，所以特别喜欢！”

    听到她的回答,许露阳没忍住笑了一下,“你啊…”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班级里的那些孩子,面对即将来临的节日总是带着十二分的喜悦,用最纯真的心欢迎每一个节日。

    许露阳：“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回头我去订个蛋糕，平安夜那天我给你过生日！”

    黎冉走在她的身侧,每一步都带着雀跃的色彩，“可以啊，到时候你去我家住好了。撇开那两个大男人,我们自己快活！”

    许露阳倒是没她表现得那么愤懑,看到女生嘟起的小嘴巴,她偏头问道：

    “冉冉，其实他们也有很多难言之隐，这些都不怪他们。”

    闻言，黎冉只是歪了歪脑袋，看着街边小摊上的一个手链，淡淡笑了一下，“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我那都是开玩笑的。”

    她放下手链，看到许露阳也盯着摊位上的手链。不是什么质地优良的手链，但是在小台灯的照耀下，却十足耀眼，莫名吸人眼球。

    就像头顶的月亮，即便它真实的模样暗无天日且拥有坑坑洼洼的外表，但借着太阳的光芒，它依旧能够成为漆黑的夜晚中最亮的指明灯。

    手链的光芒闪烁到许露阳的脸上，将她温婉的笑容平添一抹保护色。

    黎冉看着看着，注意力就集中到了许露阳的身上，她单手撑在摊位上，好奇地问，

    “露阳，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和郑和临是怎么在一起的？难道就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的事情？”

    看着许露阳将手链戴在手上试了试，女生雪白纤细的手腕搭上淡粉色的水晶珠格外好看。

    她垂下眼睑，“其实不是，如果只是青梅竹马这层联系和熟稔，还不足以让我对他生出除了朋友之外的情绪。”

    说到这，她略微跑了题，朝黎冉伸出掌心，“冉冉，伸下手。”

    黎冉听得认真，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滑过，最终搭在了她细白的手腕上，略微有些重物垂下的感觉。

    她凝眸望去，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条浅黄色的水晶珠。珠子的颜色有点像稀释过的柠檬黄，但当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却硬是从那黄色之中看出一抹橙色。

    不得不说，黎冉成功被惊艳到了。原本以为小摊小店真的只是涂个漂亮，现在看来除了漂亮还明显花了心思。

    许露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果然，你很适合这个颜色，很漂亮。”

    后来每人买下一条手链，隐在宽厚的衣袖下，光芒不再，质地却始终通体冰凉。

    “其实我和郑和临，虽然一起长大，但是在高中前我一点都没有想过以后。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喜欢我。”

    许露阳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开始得毫无征兆，“在那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他对我很好。就像原翊对明鸢那样，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

    “高中有人因我性子温和，时常欺负我。他知道之后就特地跑到我们班把欺负我的那帮人给打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打架，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被人保护被人珍重的感觉原来那么幸福。”

    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黎冉望过去的时候，就发现站在道路边的女人正抬眸凝望着远方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出来玩耍的学生。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似在透过他们回忆过往。

    “阳阳！”

    那是高三，弯弯绕绕的走廊上，因着是晚自习时间，没有人经过这里。

    许露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郑和临你让开！”

    青涩的男生挡住她的去路，想要替她擦眼泪却被女生躲过。他浓浓的眉毛蹙在一起，方才轻哄的声音顿时变得阴冷起来，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许露阳红着眼睛：“告诉你了然后呢？你再去把他们打一顿？”

    郑和临：“像他们那种人只有吃点苦头才会长记性，你告诉我是谁！”

    扎着马尾的女生摇了摇头，抹去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不用了，从高一开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够了。你不是想考军校吗？现在是高三，你的重心不应该放在这些琐屑上，好好学习，就别管我了。”

    看着她推开他，郑和临踉跄了一下，赶忙追了上去。他一把拉住许露阳，皱眉严肃道：

    “我怎么能不管你！”

    许露阳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男生攥得很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说了让你别管我！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

    “阳阳，我喜欢你。”

    男生低沉却干脆的话打断了她情绪激动之下的话语。

    春日的微风拂过，带着点夏日的温热，在这漆黑的夜晚，也无法平息两个年轻人疯狂加速的心跳。

    许露阳愣在那里，白净的脸上是明显的错愕。

    “阳阳，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在我眼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主次之分，甚至你比我自己都重要。”

    许露阳眨了眨眼睛，耳朵开始漫上绯色，“郑和临，我们...”

    郑和临敛眸，不动声色地打断她的话，“阳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不如其他人聪明，不如他们优秀。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我私心地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会拿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虽然长篇大论听起来不靠谱，你可能会嫌我幼稚。但是就算你觉得幼稚我也想告诉你，因为它不是承诺，是我的真心话。”

    谁都不知道，许露阳的心动只需要这些朴实无华的词藻，只需要那个真诚却流露着温柔的眼神。

    她的第一次心动，是十八岁，给了那个叫郑和临的少年，从来没有后悔过。

    “后来你也能看到，他对我说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胜过那些浪漫动人的情话，胜过那些山盟海誓。”

    认识许露阳到现在，这是黎冉见过，她笑得最为开心的一次。眼梢微微上扬，连同那翘起的嘴角，怎么也收敛不了。

    “原来是这样...”

    两人坐在天台的木质舞台上，黎冉晃了晃搭在一起的双腿，望着玻璃栏杆外霓虹灯闪烁的夜景。

    “真羡慕你们啊，青梅竹马还能修得正果，要是我也有个青梅竹马就好了。”

    许露阳坐在她的身侧，也跟着笑了一下，“可你现在有廉晟啊。”

    本想再说点什么，搁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许露阳只是低眸扫了眼，在瞧见来电显示的时候轻飘飘的瞥了眼一旁的女生。

    黎冉正仰头喝了口咖啡，单手拎着那杯咖啡，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蓦地，她笑了一下，琥珀棕的眼睛里映出城市夜生活的灯光，竟显得几分慵懒奢靡。

    许露阳勾了勾唇角，摁下了接听键，把手机倒扣在一边。

    廉晟刚从会议室出来没多久，给黎冉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所以才转而给许露阳打了电话。

    “露阳，冉冉她和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露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

    “说实在的，这次廉晟爽你的约，连你的生日都不能陪你一起过，你难道不想和他生气吗？”

    廉晟的步伐一顿，剑眉拧在一起，并没有懂许露阳的意思。

    黎冉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眉眼一片从容，“生气了，闹了之后又能怎么样？该执行的任务还是要执行，该爽的约还是要爽。难不成为了逞一时情绪撒泼，伤了和气，闹到分手吗？”

    她顿了顿，徐徐垂下眼睑：

    “我不想。”

    虽是笑着，但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露阳，我不是不想撒娇甩脾气，只是如果代价是分手，我不想。”

    许露阳的神色淡了几许，在瞧见女生脸上的苦涩时，她也变得放松下来。

    “其实我和廉晟认识那么多年，见过不少莺莺燕燕的，但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后来即便听和临说他去相亲了，我也不相信廉晟是认真的。我知道他只是在计划自己的人生，只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

    黎冉听得很认真，某一刻，与许露阳突的抬起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但是你不一样，也让我们很意外。”

    黎冉不解地皱眉：“意外？为什么要意外？”

    许露阳：“廉叔叔和阿姨工作都很忙，所以廉晟小时候时常都是一个人。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所有的事情都是独自解决。”

    黎冉眼睑轻轻地颤了一下，搭在木板上的指尖微微收拢，几不可见地用力着。

    耳边，是许露阳短叹的声音：

    “可以说，他从很早开始就习惯了一个人。”

    夜色下，黎冉的眼睛突的亮了亮，注意力早就偏离了。

    会做饭？会做家务？

    妈耶！绝世好男人啊！pick！pick！

    她笑了笑，敛下眼底一瞬涌上的心疼，甜着嗓音大声道：

    “他好厉害啊！”

    “厉害？”

    许露阳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黎冉，温婉的外表下第一次露出了严肃：

    “你难道不会觉得他很可怜吗？”

    谁料，身边的女生只是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向头顶的明月，神色十分温柔，

    “可怜啊，当然可怜。但是他那么要强的人，一定不希望我怜悯他，所以我得把心疼埋在心里，不被他发现。”

    说到这，她还冲许露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能做的，就是把我全部的正能量都展现给他，用行动告诉他，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她说得很慢，说到最后能明显听到话语里的笑意和骄傲。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尽管笑着却能够看出其中的坚定和真挚：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许露阳怔了下，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几乎都要忘了电话那端还有个人，满眼只注视着尽在眼前的女生。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女生可以那么好。

    思及此，许露阳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问：

    “冉冉，如果现在廉晟和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然而女生没有片刻的犹豫，爽朗道：“会啊！”

    许露阳侧目：“你都不认真考虑考虑吗？”

    黎冉没有许露阳那样深入的思量，她只是歪了歪脑袋，垂眸看着不远处的西江大道。

    夜晚时分，西江大道上车流拥堵，红色的尾车灯成了盖过路灯最亮眼的颜色。

    虽然红海之中一定夹杂着不耐烦的脸庞，但黎冉却觉得这样的景象能够让人体会到生活的平凡和人情味。

    黎冉：“这就是我认真思虑后的答案，毕竟我喜欢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身军装。他在我眼里，先是我爱的人，而后才是人民的英雄。”

    凉风鼓鼓，将女生清脆的声音送入耳中。

    有时候看着黎冉，许露阳其实非常能理解廉晟为何会倾心于她，甚至那般爱护。

    像这样一个即便知晓世事通透，却依旧能够活出自我，懂事自理，每一天都活得恣意潇洒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许露阳没说话，只是将一旁的手机翻了过来。通话的时间还在继续，她正准备挂断电话消灭痕迹，却发现电话先一步被对面的人挂了。

    许露阳轻笑一声，只是暗爽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在意，只是拍了拍衣服起身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

    夜晚的军区十分安静，宿舍里结束夜训的队员正三三两两的玩着，热闹得很。

    同样时分，偌大的篮球场上，穿着训练服的男人正运球快速地奔跑着，汗水自额角流下，没入衣领浸湿了一圈边缘。

    篮球“咚咚”的声音很是清脆，随着身影转身侧步的动作，竟是一番和谐的画面。

    直到一个三分球砸在篮板上，廉晟皱了一下眉，拎起衣领的边缘擦了擦汗。

    “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打球？”

    廉晟应声回头，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神色。

    郑和临捡起篮球，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走到近处，他又娴熟地拍了几下篮球。

    “有什么好事？”

    廉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朝一边的休息处走了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看着男人拎起水瓶仰头灌了几口，他把篮球放在一旁，慵懒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从小就这样，虽然不外露情绪，但遇到什么好事就一个人跑到篮球场上。”

    廉晟放下水瓶，一个侧身直接靠在了篮网上。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如墨般深沉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头顶明亮的月色。

    脑海里，还是方才电话那端女生含着笑意，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她说这话是漂亮灵动的样子。

    【会啊！】

    【他在我眼里，先是我爱的人，而后才是人民的英雄。】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男人的眸光在照明灯下微微闪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模糊的水色。

    他低眸笑了一下，嗓音略微有些颤抖：

    “我觉得我好像...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