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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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期的人们好似一对磁铁,由心到脑都全被对方吸走,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而像自己与恋人的复合体,想到那个人的名字都会舒筋活络,血液急速奔涌。 平时读书听歌看电影,或是听见身边同学讲起恋爱的心路历程,凌子筠都心中不屑,觉得怎么可能会这样盲目愚蠢,等轮到自己时才知道,原来感情真有这样的魔力,让人像被下了摄魂咒,分分钟都妙不可言,看见最日常不过的景物都加上了幻彩的滤镜,连曼玲不在时变得死气沉沉的凌家大宅都好似成了游乐园。 可以窝在家庭影院看喜剧,可以在游乐室搂着打桌球,每个转角都可以躲起来亲吻,每个回廊都可以拥抱,时时刻刻都能紧牵着手。 他不好意思在人前做出太过火的动作,齐谨逸也顺着他,至多吃早餐的时候问话平常地逗他一句,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他再弯起嘴角答还不错,被子很暖。 好好谈个恋爱,连偷情般的隐秘快感都能体验的到——真不知还有何可以挑剔。 不知是齐谨逸在背后做了什么,还是那日的酒会传出了什么风声,学校里无人再敢来招惹他,让他得以专心上课,曼玲不爱算时差,大半夜打越洋长途给他,说凌家的事情她会摆平,让他不要担心,又说让他小心齐谨逸,不要被他欺负,凌子筠接电话的时候齐谨逸就睡在他身边,睡熟了都还把他抱得很紧。 十七岁少年最重不过学业家庭爱情,眼下他三样齐备,还样样都完美得羡煞以前那个自己,让他有时都会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在透支运气,等十年后就要潦倒街头。 他把这份感慨讲给齐谨逸听,被齐谨逸摁倒亲到他缺氧,说他说了不吉利的话,要给他祛晦气,又笑他扮陈奕迅。 他安安心心被齐谨逸抱着亲着,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啊,他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花光所有运气换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他,好抵。 风很清凉,凌子筠戴着耳机,静下心来坐在房间写作业,齐谨逸半躺在他身后的豆袋沙发上读一本书,分针一次次叠过时针,室内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嚓嚓声,极静极温馨。 窗外的天色渐红,凌子筠写完最后一道习题,搁了笔,把卷子递给齐谨逸,“写完了。” “这次没又想着我,犯尽低级错误吧?”齐谨逸合上书册,接过那叠卷子替他检查。 凌子筠反坐在椅子上,轻轻踢了齐谨逸一脚,“谁想着你,那次我只是粗心。” 齐谨逸摊开卷子,只看了一眼开头,就把头埋进手臂,笑到差点咳嗽。 “你干嘛啊,”凌子筠跳下椅子想去拿他手上的卷子,“没可能犯低级错误啊,我写得好认真。” 顺势把他搂到怀里,齐谨逸笑得气都不顺,扬扬手里的卷子:“凌同学,可否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齐谨逸了?” 凌子筠瞄到姓名那栏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燥得面红,扑扑打打地要把卷子抢过来。 “别扯坏啦——”齐谨逸亲亲他的脸颊,把卷子递给他,被他轻轻擂了几拳,笑着说他有暴力倾向。 小孩愤愤地坐回桌前改名字,想把齐谨逸的名字涂黑,落笔后又舍不得,干脆把卷子折起来,打算周一上学时再要一张新的写。 齐谨逸拿着手机晃过来,从背后抱住低着头的凌子筠,下巴蹭着他的发旋,“明天跟我回家吃饭好不好?” 他话说得突然,凌子筠猛地抬头,正正磕到齐谨逸的下巴,害他咬到舌头,疼得差点泛出生理泪,凌子筠听见他呼痛,手忙脚乱地又是捂他嘴巴又是道歉又是让他张嘴看看,也差点急出眼泪。 “没事没事,”眼看差点要抱头痛哭,齐谨逸舔了舔嘴里破皮的地方,把血味吮干净,安抚着凌子筠,“要不要亲一下消消毒?” “什么啊!”凌子筠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又急急道:“怎么突然就说要去你家——” “丑媳妇都要见公婆,何况我们家子筠这么美,”齐谨逸笑着哄他不要着急,“还是夫君你想始乱终弃?” 凌子筠哭笑不得地推了正扮弃妇抹泪的齐谨逸一把,“不要说笑,讲清楚点。” “不是家宴,就只有我父母和兄嫂,简简单单吃餐饭,”齐谨逸把他抱到窗前,让他看花园中摇曳的繁花,“没有dresscode也不用下帖子,没有很正式,不用怕。” 看着窗外楼下那丛被理好的白花,凌子筠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应下了邀约。 齐谨逸怕他勉强,又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兄嫂都很好人,我父母也还算开明。”要为难肯定也是为难他就是了。 要为难肯定也是为难他了。凌子筠一脸认真严肃,“有事的话不要自己扛。” 齐谨逸从来知道他懂事,简直爱极这样可爱的小孩,亲亲他的眼睛,“能有什么事,有事十年前都已经发作过了,不要担心。”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闹也闹过,一地鸡毛散尽,日子不是照过。 别人家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好像不是问题,凌子筠靠在他怀里,看着花园里亮起的晚灯,想起初识的那日齐谨逸站在花前,弯腰又抬头,看见正抽烟的自己,他说—— “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齐谨逸笑着看向表情讶异的小孩,“是不是在想这个?” 这种默契简直让人心中激荡,脑内眩晕,比说一万句情话都更醉人,凌子筠弯弯嘴角,学他的语气,“被你猜中,你会读心?” “再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说这句,”齐谨逸把怀里的人搂紧,“罗密欧与朱丽叶,太不吉利。” “迷信。”凌子筠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那你会说什么?” “我会读一首诗给你——”齐谨逸轻轻抚他的脸,声音比动作更轻,“——我怎能将你比作夏日,你不独比她更可爱也比她温柔……” 凌子筠静静地听他念诗,他总是这样,用同样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话,从一开始给他攃药安慰他不痛,到那日在他新房中与他一起设计将来,幕幕眼前。 有风吹动他们额前的发丝,有躁动的昆虫躲在灌木丛中吟唱,远处有如星的城市夜灯,天边有如碎灯的点点晚星,遥远的天外有苍穹无尽,他的眼前有齐谨逸。 也许宇宙中有无数平行的时空,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之后的走向,每一个节点都散射出无限的可能,不同世界里的他或贫或富或健康或残缺或许从未出生过——也许宇宙中有无数平行的时空,但在此时此刻,他非常确信,他所在的这个时空就是最好的时空。 这种心情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就是他明白人生多是苦难波折,人之间的关系不似天地般长存永久,感情会变浓亦有可能变淡,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也许他们能携手一世,也许他们过不到七年便会分手,但无论他们结局如何,只要有了眼下这一刻,就已足够。 齐谨逸柔柔念完一首长诗,吻吻他的眼睛,他不似他那般感性,只看着他清透明亮的眼,觉得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一个值得去爱的人。 凌子筠足够年轻,未经太多世事,感情丰沛纯粹又饱满,像一副高饱和的画,他也还不太老,经历过一些坎坷,有了能够保护爱人的能力,也仍愿意相信爱情,仍有去爱去包容的力气,一切都平衡得刚刚好。 他们何其有幸,能够去爱与被爱。 - “夸不夸张点啊?”床上铺满了各样衣物,齐谨逸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忍俊不禁地站在墙角,“明天出门前随便找一套就好了,不用搞得这么正式。” 凌子筠送他一个白眼,“你现在不帮我挑款式,到时候你妈妈不喜欢我,把我赶出你家,我会记得帮你挑充气娃娃的款式,让你跟它过下半辈子!” 齐谨逸闷笑着走过去,找了一件简单的针织衫给他,“这样就好,我妈妈喜欢乖学生的类型。” 凌子筠拿着那件衣服,略略有些迟疑,“扮得太乖,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好好念书,勾`引他儿子?” 简直要给他跪下了,齐谨逸手指揉着眼角,笑得快要生出鱼尾纹,“我求求你了,她儿子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一见你这么乖,就知道是我带坏你了。” 凌子筠的表情又变得苦恼起来,把手里的衣服扔开,“不行啊,这样她会骂你。换一套换一套。” 乖的被否定了,花色太张扬的觉得不稳重,素净稳重的觉得老气,简单的觉得不够正式,正式的觉得太沉重,穿情侣的又说像是在示威,齐谨逸无奈地扶额闷笑,觉得明天怕是要裸身去齐家。 凌子筠从衣柜里拿一件衬衫出来,由领口打量到衣摆,摇头放下,叹了口气:“算了,不如明天我着女装去你家,让刺激来得更猛烈,形成一个反差,之后再穿回男装,说不定他们就能接受了。” 眼见他已经开始破罐破摔天马行空了,齐谨逸把他扑到衣服堆上,轻轻咬他的耳垂,“见个家长都纠结成这样,之后婚礼敬酒时穿什么是不是要挑足一年?” “是,我现在开始考虑!”凌子筠愤愤地偏头躲开他的唇,又垂下眼,“我紧张嘛……谁叫我是男生……” 紧张期待担心,估计只有临到齐宅门前才能定下心来,他伸手虚虚掐住齐谨逸的脖子,“怎么你都不紧张的?一点都不怕他们不喜欢我……是不是等他们拆散我们,你就开开心心去找下一任?” “……”齐谨逸惩罚性地咬了一口他细嫩的脸颊,“一、他们没可能不喜欢你,二、关他们什么事啊,我喜欢不就够了?” 凌子筠也知道是自己紧张过度,在衣服堆上滚了滚,拿起最开始齐谨逸递给他的那件针织衫,对灯展开,“不管了,就穿这件,要是出了问题你要负责!” 齐谨逸伸手搂住他的腰:“好,我负全责。” “要是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就带你私奔。” “要是他们派人追杀我们怎么办?” “我们就隐姓埋名。” “要是我们潦倒街头怎么办?” “我卖唱养你。” “要是你卖唱一天只赚到二十块钱怎么办?” “我就买一碗牛肉面,全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