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义勇兵
作为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小镇，位于波士顿西北约二十英里的康科德在1775年4月19日发生了著名的“枪声之战”。当时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打响了反抗大英帝国殖民统治的第一枪，标志着美利坚独立战争的开始。 虽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康科德镇的人口直至辐射世界中的2077年核战爆发，也没能超过五万。因此小镇的面积并不大，若是站在高处，很轻松就能看到镇子的边缘。 当小队八人沿着镇子里年久失修的道路一路前进，一座明显经过修缮的四层小楼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过比洁白外墙更令人注意的，毫无疑问是小楼外正在爆发的激烈战斗。 站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战场的局势后，弗里茨发现正在进攻小楼的是一群外表干瘪枯槁，形似干尸的人形生物。它们在前进时不仅会发出刺耳的吼叫，就连奔跑的动作都与野兽别无二致。 至于楼内的守军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生物，除了七八名手持未知武器的士兵站在楼外阳台上，用接连不断的红色镭射射击外，还有几人正依托铁丝网和沙袋牢牢守在小楼门口，不放过任何一只穿过火力网的生物进入楼内。 将手中的望远镜放到查德眼前，从对方口中得知那些形似野兽的生物名为“尸鬼”后，弗里茨的眼神微微闪烁，似是在思考是否要出手相助。 随着一批批尸鬼的冲击以失败告终，眼看楼外的战斗即将步入尾声，一只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浑身冒着绿光的尸鬼突然加入了战场。 而在它的周围，一些因本能而萌生退意的尸鬼竟发出了比先前更为可怖的吼叫，随后再度加入了对小楼的围攻。在发光种的绿光照耀下，许多被打断了手脚正在装死的尸鬼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加入了它们战意高昂的同伴。 “那是只发光种！这帮人死定了！” 通过望远镜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后，废土生存经验丰富的查德笃定道：“我曾经亲眼见过一群尸鬼在发光种的带领下摧毁一个有四五十人驻扎的堡垒。这些义勇兵的实力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不是发光种的对手。” 意识到己方再不出手，可能义勇兵就要出现伤亡的少校不再犹豫，命令小队中唯一的女性队员海莉看好查德后，他立即带着其余六人从后方向尸鬼群发动了袭击。 在小队无比精准的射击中，一瞬间就有十多只尸鬼被动能武器的弹丸击碎头颅，而埃尔温此时也将那只发光种的头颅套入了准星。 正当他把手指放上扳机，屏息凝神准备开枪时，瞄准镜中那颗冒着绿光的脑袋突然就像一颗被子弹命中的西瓜般猛地炸裂开来。 “嗯？好快的枪！” 将瞄准镜中的画面稍稍放大，埃尔温发现小楼顶层正有一名红衣女子朝他招手，看来刚刚就是对方抢先一步打爆了发光种的头颅。 随着首领阵亡，原本距离攻破防线只差一步之遥的尸鬼群顿时作鸟兽散，消失在了小镇楼房的阴影中。 面对不远处那些帮助己方打退尸鬼的好心人，一名身穿米白色制服，头戴牛仔帽，腰间挂着老式怀表的义勇兵队长快步来到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央，与为首的弗里茨握了握手后感谢道：“多谢各位出手相助，我叫文森特-克拉尔克。如你们所见，我是这些义勇兵的队长。” “弗里茨-豪斯，幸会。” 用力握了握文森特队长布满老茧的大手，弗里茨装作庆幸地说道：“刚刚可真险，那些该死的尸鬼差点儿就得手了！你们应该没有人员伤亡吧？” “多亏你们的帮助，我们无人伤亡。” 简单客气了几句后，文森特见几人都穿着掠夺者风格浓重的破烂护甲，于是皱眉道：“不知各位是来康科德做生意的行商，还是......” 弗里茨闻言连忙摆摆手，指了指身后垂头丧气的查德解释道：“阁下别误会，我们是听闻了诺拉将军的名声来投奔义勇军的。只是在来的路上碰到一伙掠夺者，刚好护甲大小差不多合适，所以才借来穿穿。” “你说什么？” 以为对方没听清楚的弗里茨耐心重复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碰到......” “不，不是这事儿，你刚刚说你要加入义勇兵？” 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文森特队长激动地搂着少校的肩膀，热情洋溢地说道：“那太好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走走走，我们进去说！” 领着全副武装的长生军精英们来到小楼门前，刚刚还和蔼可亲的文森特突然一个箭步来到同伴身后。不等众人出言询问，对方便自顾自地牵来一条猎犬，令其在所有人面前挨个走过后，脸上才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而被十余名持械义勇兵围在中间的弗里茨依然面色平静，因为他知道文森特马上就会为这有些冒犯的举动给出解释。 “我为我的鲁莽向你们道歉，我的朋友。” 确认自己的爱犬对弗里茨等人毫无兴趣后，文森特真诚地邀请道：“我知道各位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让艾尔莎闻闻你们，但既然危险已经解除，不妨先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虽然对方遮遮掩掩的样子着实不讨人喜欢，但同为军人的弗里茨能理解队长的过分警惕。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部下负责。 至于让猎犬上来嗅闻众人的目的，他猜测应该是想看看小队有没有携带危险的爆炸物或成瘾药物。 不过当他们来到小楼二层的简陋餐厅内坐定后，文森特队长取出手帕，一边细细擦拭着镀金怀表在战斗中沾染的灰尘，一边为他刚刚的失礼行为做出了详尽的解释。 在解释之余，口才极佳的队长还顺带介绍了一番义勇兵的光辉历史，生怕弗里茨因为先前的不愉快改口，不再加入义勇兵。 作为这片名为“联邦”的废土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义勇兵（minuteman）的含义和理念取自独立战争时期，马萨诸塞州为反抗殖民者暴虐统治而自发组建的民兵组织，意为“一分钟就能赶到的豪侠”。 正因如此，大多数义勇兵都和文森特队长一样穿着十八世纪殖民地风格的米白色制服，以彰显组织的正义性以及源远流长，从而吸引更多的废土人加入并壮大义勇军的实力。 关于弗里茨比较感兴趣的制式武器方面，文森特队长毫不吝啬地拿过一条被人们称为“激光火铳”的自制枪械。 熟练地卸掉作用和能量弹匣类似的辐射世界特有产物核融合电池后，他将枪支递到对方手中，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这款武器的亮点和缺点。 首先是亮点，自从义勇兵们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批战前遗留下来的军用激光步枪零件后，极富创意的设计师便以那批零件为基础，硬生生魔改出一款只需要几个重要部件，其余全部用木料和废铁代替的燧发枪式激光步枪。 这意味着这款枪械的成本相对较为低廉，非常适合义勇兵这种白手起家的穷鬼组织。 过于节省的材料和粗狂的样式导致从外观上看，这款义勇兵制式枪械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意味。因为它融合了高科技与垃圾风，科幻与古典等武器设计领域几乎所有互相矛盾的元素。 在二十三世纪最高级别武器实验室中诞生的激光发射元件后，连接的是一根二十世纪垃圾场里的手摇发动机，在枪口的位置，金贵的二级光学聚焦组建被捆扎在了一根随处可见的木棍上。 而这一切又被固定在一个十九世纪燧发枪风格的枪托上，甚至扳机护圈的样式都和独立战争中大名鼎鼎的肯塔基来复枪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激光火铳还有一个极为亮眼的设计，其与枪托尾部的手摇发动机息息相关。 “如你所见，只要插上电池，我们便可以通过这台发动机给火铳的击发机构充能。你摇的圈数越多，火铳发射的威力就越大。” 向弗里茨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微型核融合电池，文森特队长表示一枚满状态的电池可供火铳全威力击发十来次。考虑到常规情况下义勇兵们不会使用全威力射击，因此这款火铳的性价比其实相当不错。 但在优点之后，这款枪械的缺点也很明显。 呆板的充能机制使得激光火铳在实战中的射速极慢，过大的重量和手摇式发动机会以惊人的速度吞噬使用者的体力，限制其持续战斗的时间和临场发挥。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义勇兵目前不具备独立生产激光步枪零部件的技术和能力，就这种货色也是坏一把少一把，日常保养所需的备件更是完全依靠他们在废土上捡垃圾才能勉强维持。 因此除了文森特队长之类的军官和加入组织多年的老兵外，绝大多数义勇兵仍在使用废土上最流行的自制火药枪械。 作为一个人数众多，覆盖范围足有一州之大的大势力，一穷二白的义勇兵之所以还没被庞大的后勤压力榨干，是因为该组织起源于早年间废土上各个中小型聚落互相保护的承诺。 在大多数成员都是自发武装，自行补给的平民的前提下，只保有少数精锐充当机动力量的义勇兵这才度过了资源不足的难关，并在领袖诺拉将军的经营下一天天发展壮大。 只是在文森特的讲述中，弗里茨听到了另一个势力的名字，学院。 “哼，说起学院我就来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愤慨的事情，文森特重重一拍桌子，接着说道：“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让艾尔莎近距离接触你们吗？还不是因为学院的那帮杂种！” 又是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后，弗里茨陷入了沉思，认为自己可能找到了一条相当重要的情报。 根据文森特队长的说法，在八年前诺拉将军尚未上台时，已经凭借几次大战役闻名废土的义勇兵主动牵头，试图以马萨诸塞州的领土为国土建立新国家。 有义勇兵的武力作保障，一时间许多废土势力纷纷响应，建国的美好蓝图已然在废土居民们的眼前徐徐展开。 而在众多响应的势力中，学院就是其中之一。 关于这个势力的具体情况文森特也不甚了解，他只知道学院的前身是战前马萨诸塞州的著名大学联邦理工学院。 在核战爆发后，以大学师生为主的幸存者躲进了学校地下深处的坚固避难所，并在两百年间坚持不懈地发展科技，秘密扩建他们在地下的基地。 在学院掌握的众多技术中，合成人制造无疑是其中最危险的一项。 例如在义勇兵号召建国后的大会上，学院就派出了一名外表与常人无异的合成人参会。但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这名合成人突然暴走，杀害了在场的大部分势力领袖和代表，直接导致了建国设想的破产。 虽然学院后来解释说是合成人的代码出现了问题，会场内的屠杀并非他们有意为之，但在人心险恶的废土上，如此苍白的借口又怎么可能取信于人呢？ 而诺拉将军之所以能有今天在义勇兵中乃至整片废土说一不二的地位，就是因为她在一年前孤身一人杀入学院总部，通过捣毁工厂的方法从根源上解决了困扰废土各个聚落多年的合成人问题。 虽然不清楚诺拉将军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文森特表示将军在捣毁合成人工厂后已经和学院签订了明确协议，永久禁止其再次涉足人造人领域。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就在几个月前，一个一直与义勇兵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废土聚落遭到不明势力血洗，并且幸存者坚称自己亲眼目睹了人形机械杀戮同伴的全过程。 一时间，本该灭绝的合成人竟隐隐有了复苏的征兆。 虽然许多人打心眼里不认为学院敢冒着彻底毁灭的风险卷土重来，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形机械目击报告和波士顿钻石城遭遇机械大军进攻，诺拉将军已经在两个月前下令义勇兵进入总动员，超过一千名士兵被征召加入巡逻队，以防野外的小型聚落遭遇袭击。 在波士顿前线发往总部的报告中，就提到了一种以机械为骨骼，人类血肉为外衣的特殊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与普通的杀戮单位不同，它们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试图融入人类社会，以此谋求接近并杀害各个聚落和义勇军中的高层，在废土上制造混乱。 得益于对抗学院合成人的丰富经验，富有智慧的废土人们很快找到了对抗这种渗透机器人的方法。 那便是用嗅觉灵敏的狗对所有出入聚落的居民逐一嗅闻，一旦对方反抗或出现可疑情况，负责监视现场的义勇兵就会立即射杀目标。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实验，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帮助许多聚落识破了机器人的诡计，大大减小了损失。也许是有极少数图谋不轨的人类倒在枪口下，但倘若他们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不敢接受义勇兵的检查呢？ 将这些重要情报全部记录下来后，弗里茨刚想问些别的问题，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走进房间，手中还端着一大锅鲜香扑鼻的肉粥。 “当当当！新鲜出炉的刀片谷炖鱼粥，一人一碗不许多喝哦！哦对，我先给你盛一碗吧，弗里茨先生。” 在一众义勇兵扶额叹息的同时，弗里茨先是出言感谢，随后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文森特，显然是认为废土上能有这样的伙食属实难得，为什么大家看起来却很抗拒呢？ 文森特闻言无奈地笑笑，指着开朗的红衣女子介绍道：“这位是米莉亚-莲恩，就是她干掉了那只麻烦的发光种。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只是......” “铛铛！” 用铁勺敲了敲锅的边缘，为弗里茨盛好热粥的米莉亚走上前来，用同样无奈的语气解释道：“将军阁下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好多新鲜海鱼，大家已经吃了快半年的烤鱼，鱼肉和鱼干了。要不是这次带了几袋刀片谷，怕是连粥都没得喝。” 盯着碗里洁白无瑕的鱼肉粥，弗里茨了然地点点头，掏出了口袋的折叠餐勺，在义勇兵们羡慕的眼神注视中大快朵颐起来。 几曾何时，他们也和这位先生一样有着极好的胃口。但连着吃了半年的鱼，再好的胃口也被食物中因缺乏调味料而难以避免的淡淡腥味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