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后一个球！ 最后一个球！ …… 场内场外，当蒋立站在发球区手托球等待裁判鸣哨的时候，他的心里在默念着。 他的心声，其实也是场内场外所有人的心声。 此时比分已经达到24:19，蓬蠡队以5分的绝对优势领先拿到了第三局比赛的局点，也是本场比赛的赛点。 轮到蒋立的发球，他希望，这一场比赛从他这里终结。 说实话，今天的比赛打的很顺利，从开始参加比赛到现在，所有比赛中最顺利的一场。 而且，尽情展示了蓬蠡队的强者之姿。 可惜，在今天这一时刻，他不是主角。 好吧，他其实没想要成为绝对主角，但得分和进攻这两项，他比较重视的东西，他没有尽情展示，多少有些遗憾。 林幕是今天的主角，不论是实际上的，还是表现上的。 他也没有嫉妒什么的，本来有今天这样的安排，他也是其中支持的一份子，昨天的共识他也有参与，而且，心底里他是支持的。 其实，他个人多少也有些私心，他希望在今天这样的安排中，能在某种意义下，和林幕做一些局部的比较。 服气归服气，比较的动力他可是一直有的。 但是，在今天的比赛之中，他更多的是看到了差距，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大的差距。 虽然今天的比赛是以林幕为绝对箭头，但因为韩晨和李木恒的组织，他也获得过一些机会。可如果从机会的好坏来和林幕所面临的情况做一些对比的话，感受是深刻的。 让他在遗憾的同时，越发多点了莫名的情绪。 面对双人拦网，他也有得分，但绝对没有林幕那么高的成功率，而且，他觉得，他最缺的应该是林幕身上所展现的那份气质。 当然，也不止于此…… 只要一想到这，他就会不由的想起不久前在场边李教练和他说过的话。 那是他下场休息时，李教练喊过他指着球场上林幕表现和他说的话。 李教练：“你觉得林幕的进攻技术好不好？” 当时的蒋立，他感觉自己的眼神肯定是无语。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用好不好来评价。 面对单人拦网，成功率几乎百分之百。面对双人拦网，成功六七十，甚至七八十，即便是调整攻的三人拦网，也有不小的成功率。 发球，二次球，调整后排，等等，既强力也全面，何况，除了进攻，他还有防守，还有组织。 李教练接着又问：“那为什么一直……林幕一直没有太多的直接进攻和强势的进攻表现？” 蒋立再次无言。 这时候的李教练笑了笑，“因为我们还有攻手，有你，有小罗，甚至还有小周和小李。” 当时的蒋立，很是有些感触。 他们几个，确实占用了绝大部分的进攻机会，或许很多时候，林幕如果直接冲上去，比他们的进攻效率可能更好，今天的比赛就是证明了。 他多少有些感动。 教练和队长，确实是在支持着他们的发挥。 可还没等他感动，李教练又说了：“其实没有什么该感触和感动的，用谁、怎么用，这是教练的安排，嗯，你们队长也是参与建议的，也得到了教练的认可。 其实也是根据你们实际情况，从有利用球队发展，有利于你们成长的角度出发的。 既然选择了你们，就证明你们的能力可以上。可安排如此，可以上也没错，但你们有诸多不足也是真实存在的。 直白点说……” 蒋立依然能记得当时李教练看他的眼神，让他既觉得激励，更觉得惭愧，甚至说是羞愧。 “直白点说，因为之前比赛，林幕可以打全盘，可以打辅助，也可以为你们的进攻找组织调度，带动你们的进攻和防守。但反过来，你们却不行！” 当时的蒋立是仰头看着球馆穹顶的，他觉得，如果再正对李教练的眼神，他怕他会羞愧的低下头。 是的，很羞愧。 李教练的话确实够直白，也很触动他的骄傲，但他偏偏无法去反驳，甚至心里萌生怨怼也会产生羞愧。 事实情况就是，为了实现球队价值和成长，林幕在某些方面作出了牺牲让步。这是为了队友们的成长，也是为了团队。 而他们呢…… 冰冷的现实告诉他们，他们曾经连想去牺牲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也不用惭愧！” 或许是看出蒋立的情绪变化，李教练接着说道：“今天的比赛证明了，之前林幕和球队所有的努力都是卓有成效的。 你看看，你们今天的表现，有没有牺牲、让步？正是因为有你们的精诚协助，才有今天林幕展现自己，球队打出惊人表现的一幕。 这是我们所有教练、你们队长真正所希望看到的，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成长……” “哔~” 发球哨响，蒋立调整呼吸，最后一次放松舒缓了全身肌肉。 “1……2……3！” “砰！” 细数三秒，冲跨两步，腾空而起。 在球上升到最高点时，蒋立凝聚全身的力量，狠狠的挥出了手臂。 球疾掠而出，带着蒋立几个月来所有的思绪和感触，带着他的体会和成长感悟飘向了远方。 球发出，人落地，他疾步跑回球场。 只是，当他踏入球场站好位置严阵以待时，裁判的哨声已经响起。 “吼！” “小蒋！漂亮！” “哈哈，赢了！” “冠军……冠军！” “……” 我发球直接得分了。 我的发球，终于是最后一球！ 在队友为他庆祝，为球队庆祝之时，蒋立心中满足的同时，人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魏潇、韩晨、罗一鸣、周庭，还有场边正向他们冲来的李峰、李木恒，以及始终带着淡然微笑，此时还伸手过来摸他脑袋的林幕。 观众席的吵杂声，队友的欢呼和庆祝声，对面那沉寂、压抑甚或于还有几位解脱、如释重负之意的画面。 此情此景。 往日的一幕幕，一句句他起初有些尴尬，后来逐渐感触，到现在格外感悟的话浮现出来。 “竞技体育最核心的是什么？是表现？是光耀人前？” 这是他曾经诧异魏潇技术这么好，表现也这么好，但为什么存在感那么低时，所问魏潇后，魏潇给他的解答。 他告诉他，这是他幕哥说的，他觉得很有道理的话。 “竞技体育最多的是——残酷，因为不管你付出过多少努力和汗水，收获都未必会给你相等的回报。反而是你一旦松懈，立刻就会有现实给你迎头一击，让人溃败，甚至让人烟消云散。” 这是他曾经和周庭聊起训练，在感慨周庭太努力太努力时，周庭所说过的话。 同样，他也知道，这也是曾经周庭在体校初级班时，林幕所说过的话。 “团队是所有个人的集合，谁需要多做一点，谁可以少做一点，他最初的衡量，只能是因为团队，这两个字，又不仅仅只是个人的集合……” 这是曾经某一时刻，林幕在聊天时随意说过的话。 “某一时刻，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听国歌响起，看旗帜飘扬，这是所有体育人最终极的目标。但在最终目标之前，有人倒下，有人会黯然褪去。 但即便退去，也不能全无收获。竞技体育是一段路，在这一段历程里，辛苦、疲惫和枯燥中，也该有美好……” 这一段比赛之旅，结束了。 收获是什么呢？美好又是什么呢？ 蒋立这一刻，似乎懂了许多。 一瞬间，他把所有的心绪全部收敛了回来。 这一刻，他的人似乎格外的内敛。 “小蒋，打的很好！” “魏潇，记住我们的话……” “老韩……” “老周……” “小温……” “……” 场地一边，十几个球员欢快的围在一起，隐隐的把林幕围在了中间，林幕也在笑着，没有多灿烂，但格外的温和，让人暖心。 林幕在一个个的和队友们说话，或是表扬，或者肯定，也或者是两句建议。 几分钟后，欢快、兴奋稍却，所有人的心头渐渐的浮现了几分不舍。 他们是1999年全国u17青年男子排球锦标赛的最终冠军。 来自徽省的十多位少年所组成的团队，成为了这一层次的冠军队伍！ 这是一份荣誉，也是当前这支队伍的巅峰时刻。 但是，从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这一支冠军队伍，到达了终点。 随着终点到来，接下来就将是各分东西，怎能让人不感到不舍。 “高兴点，我们是冠军！” “未来时候，我，你们，大家，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收获。” “今天在这里，我有个建议，嗯，也算是我们私下的约定……” “未来不管在哪儿，我们走到哪里，如果有一天……” “……” 林幕和他的队友们在做着他们最后的约定，接着，每个人把约定暗暗的记在了心上。 或许很多人知道，这份约定对他们来说，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不影响他们，把这份约定作为这段历程，真正的寄托。 场边， 李教练远远的看着那一群少年们，从高兴、兴奋到略有感伤般的消沉，再到此刻，少年们重新恢复了活力。 他尽管没过去，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因为，像这样的时刻，在他几十年的运动员、教练生涯中，曾亲身参与过，更是不乏见过。 只是，比起曾经，现在的这一支中的有些人，未来或许更宽阔。 特别是始终能牵引队友情绪的那一个少年。 让他不由感叹。 队员们有诸多感悟，他仅仅一个多月间，也是感触多多。 林幕的表现，卢林说过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都是他感触的源泉。 他和一些队员说过的话，少不了这些感触的原因在其中。 不得不说，有些人注定不会平凡。 “老李！” 正在李教练独自感慨间，刘处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此刻的刘处长红光满面，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今天蓬蠡队拿了冠军，这自然让他高兴，而且，不管从外行和内行看，表现都是极为精彩。 或许，在他的心里还有些他这位领导不为人道的那份满足。 处在他的位置上，和体育人打交道不会少。 有些是确实有实力的，但似乎是格外的性格，也有些是水平一般但会处事的，他看的明白的很。 但不管是哪一种，说实话，他都不太喜欢。 当然，喜欢不喜欢的，终归做事还是要做，但也最多公事公办而已。 而这一次，他起初的态度也是一样，因此，在开始时候，他离的很远。 结果没想到，从卢林走后，他因为任务和责任原因深入后，处的还不错。 不但是教练，连球员也让他意想不到的舒服。 特别是今天，那个小子，给他这个半外行所带来的震动。 他现在有理由相信，这将是一颗真正意义上冉冉升起的星。 “刘处，东西都准备好了？” “哈哈！当然，你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拉胯。” “老李，去喊球员们去准备了？好好整理整理，展现展现咱们徽省的精神风貌……” 李教练摇摇头，：“先等等吧，给他们一点时间。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来得及！” “呃？” 刘处长看了看李教练又再次看了看场中，突然发现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李教练笑了笑，没有当过运动员参加过集体竞技团队的人，是很难体会这种感觉的。 看刘处长想问的样子，李教练稍微解释了下，“在拿到荣誉之后，就要分开，多少是有些感触的。特别是这支队伍里的小子们，普遍的都早熟！” 刘处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被李教练这么一说，他不由想了很多，不过，他到不在意分开不分开的问题。 主要是个别几个人球员。 他不由转头就看向了现场观众席上。 距离离的不近，几乎不怎么能看清人头中的那一张张脸，但他肯定，此刻有不少人在盯在场中的这些少年。 甚至他都能想象到那些视线里的神采。 这一下，原本他刚刚的高兴、兴奋劲瞬间被冲散了大半。 昨天给省里打过电话了，新的指示也同时来到。 在确实了今天的比赛结果之后，有惊喜的同时，他的任务也上线了。 这个小子，聪明的孩子就是挺让人喜欢，但似乎也挺不好沟通。 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还有这后续的一些事。 还好，还好，只需要再头疼两天。 就这两天，剩下的事就让别人头疼去吧。 两人在场边静默了，没有去打扰场上的球员们。 因为接下来就要颁奖的原因，他们在场上所耽搁的时间也不长。 在双方球员分别握手之后，所有人退出了球场之外。 半个多小时之后，当蓬蠡队的球员们站在了球场最中央拉开旗帜的时候，激动和兴奋重新涌现在他们心头。 灿烂的笑容，兴奋的脸庞，恨不得高声一吼。 这会儿，所有队员们都暂时抛却了让人烦恼的东西，享受荣誉才该是此刻的主旨，这一刻属于他们。 林幕也在笑着，但此刻他却是格外的冷静。 这段征程真的结束了，而下一段即将开始。 此刻的他，心里暗自有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