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灵姐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从墓室里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但我隐约记得我出来的时候，姥姥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在一群人的搀扶下，进了墓室。

    再然后就是一群白大褂围上来，往我的身上插满仪器，在后来的事就彻底记不清楚了。

    其实我很想问问五叔，为什么明明就在眼前了，他却要放弃他苦苦寻找的东西，

    很想问问胖子，为什么他一直要找的太上正乙法也许就在墓里，他也要跟着出来。

    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对着冷冰冰的仪器、明晃晃的白炽灯，以及站在门外的五叔他们。

    却什么都问不出口，我知道是因为我，他们才放弃了。

    这让我心里有些欣慰，但更多却是愧疚，为了自己的弱小而愧疚。

    等我从重症监护室被移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电影小说里的主角，能够像一个不死小强一样，不管被打倒多少次都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反派的面前。

    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我会疼，会害怕，会感觉到无力，会死亡。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我被安排住进了独立的病房，应该是小林总他们的能量，才能给我安排这样的病房。

    “小安，没事了就好。”五叔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笑了笑。

    对于梅山下面的那个大墓的事，他只字不提。

    我张了张口，五叔却好像猜到了我要问什么，他示意我先不要说话，然后缓缓地说道：“我答应过你，等你出来之后，我会把老李家的事都告诉你。”

    我咬了咬嘴唇，想要拒绝，却有失去了这个勇气。

    那天，五叔告诉了我一个关于老林家和老李家的故事，一段关于李长生的故事。

    “我其实不是从小就被送走的，在我人生的前六年里，我一直跟四哥一块儿长大，四哥比我大了五岁，那时候你爷爷跟你奶奶农活比较忙，所以平时都是四哥照顾着我，俗话说长兄如父，其他几个哥哥的关爱我是没感受到，毕竟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也都大了，都离了家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四哥是一直陪着我的。”

    “后来再大一点，六岁那年生日，你爷爷给我煮了四个鸡蛋，那年头鸡蛋这东西还是挺金贵的，寻常的日子里根本就吃不到。那天夜里我吃了两个，偷偷塞给了四哥两个，结果四哥不要，还一直推给我说让我补身子。”

    五叔提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是藏不住的，那是一种怀念美好的笑容。

    他继续说道：“但是第二天，四哥上学去了，你奶奶红着眼睛出了家门，你爷爷就拿着他的老烟杆走到我面前，一脸沉重的表情，那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爷爷就问我，老五，你想不想去吃好吃的。”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啊，就想着能吃好吃的，当然好啊，就点头答应了，还以为你爷爷是要带我去县城里买好吃的，坐上车的时候，我还在想到时候买奶糖，要给四哥也买点带回来。”

    “可谁知道后来的确是买了好吃的，还是两份，但是我这辈子都没能把另一份给四哥，我被你爷爷带着离开了陈家村，离开了县城，到了郑州。”

    “当我被你爷爷送到老林家之后，我大概就明白了，我被卖到了这户人家，最起码当时的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我被卖了。”

    如此说着，五叔突然苦笑了下说：“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真的只是被卖掉，或许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五叔，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自己的表情，该是兴奋，能够知道围绕着老李家这么多年的谜团。

    还是该难过，为了五叔的遭遇。

    五叔看了看我，说道：“小安，其实我要告诉你的并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因为老李家谋划了上千年的事，我也没办法去把它全部琢磨清楚，只能挑我所知道的来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

    五叔继续说道：“我到老林家的时候，那时候老夫人还没有离开林家，甚至跟林家的关系还很好，对我也像是亲生的一样。”

    “小林总，他是老林家最小的儿子，比我小了几个月而已，他有一个姐姐，也就是你娘，那个时候小灵姐还在林家。”

    “我留在老林家，老夫人和小灵姐把我当成林家人对待，我做错了事该批评就批评，我做得好了，他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甚至在我跟小林总起了争执，老夫人和小灵姐也是偏向我的。”

    “等我再大了些，也就是十岁那年，老夫人开始教我学习那本《阴阳纸》，但却不肯教给小林总，或许这也是小林总这些年一直对老夫人心存芥蒂的点吧。”

    “我学得很快，甚至老夫人也夸我是老林家这几代人里第二有天赋的人。”

    说到这儿，五叔轻笑着问道：“你知道第一是谁吗？”

    其实不用五叔说，我大概也猜到了，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娘。

    “老夫人说我是五百年一遇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小灵姐就是老林家千年一遇的人才，她做的纸人几乎不用点睛就像真人一样能动起来，我做出来的那些纸人在她的面前，真的就是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就像是在老李家一样，我以为可能这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走下去了，可谁知道在我十三岁的那年，也就是小林姐成年的那年，你爷爷又来了。”

    五叔提及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是难以遮掩的悲伤，他红着眼眶说道：“那天夜里，小灵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安静地坐在院子里。老夫人红肿着眼在林家的祠堂跟林家人在争吵着，最后却只能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我就凑到小灵姐的身边，问她是要去哪儿，她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要我以后跟小林总要好好的，我想在那时候，小灵姐可能就已经知道了她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