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 问题
按照老太太这种调戏法，师师过不了一两下就又要变成鸵鸟。 数叶赶紧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 “奶，我最近接到一个广告，央视的。” “你不是学导演的么？总么接到广告上去了？”老太太疑惑道。 数叶把来龙去脉跟老太太简要地解释了一遍。 “哟，还挺厉害，央视的广告不好接。”这下子老太太被成功吸引住了注意力。 “一个师兄帮忙接的，是个什么公益广告，最近正头疼呢。” “嗯，做公益广告好。这是电视台有社会责任心的表现。”到底是那儿出来的，评论起来语气中带有一股子自豪感。 师师就一边吃东西，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俩装·逼。她吃起东西来特别萌，特别认真，可爱到爆。跟平常形态下的气质完全判若俩人。 “好是好啊，可是我不会呀。”数叶苦逼道。 “你这孩子，你刚才不是还说拍了个不错的广告么。”老太太嗔怪道。 “那就是误打误撞，本来是个剧本来着，能改成广告很大部分都是靠运气……” 老太太问道：“什么方面的公益广告？” 数叶道：“亲情温情的。” 老太太又问：“你有什么想法了么？” “我也不大懂，就觉着讲好一个故事就成。” “讲故事是没错的。”老太太肯定了一句。 “主要是你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就是这个比较难过，”数叶皱眉道：“我什么都想讲，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好讲。” 老太太光棍道：“那就别做呗。” “我倒是……还想锻炼一下自己。”这贱人突然就用那种羞羞怕怕吞吞吐吐的声音扭捏起来。 老太太都活成精了，听他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是咬住不放，早就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小算盘。 这会儿了然地笑道：“所以你跑我这取经来了？” “嘿嘿，我就随口一提，正赶巧，您不是在央视混过么，您要是有什么建议您就给说说呗？” “我说今天怎么颠颠儿来看我呢。”老太太笑骂一句。 骂归骂，孙子开口求指点，做奶奶的能不上点儿心么。 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广告这东西，奶奶也不是很懂。不过公益广告还是接触过一些。但又怕说得不好，不完全，耽误了你。” “哎哟，您就别卖关子啦！”听老太太这么一说，那就是有戏。数叶心里一喜，连忙开口。 “急什么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太太扯过一张纸来擦擦嘴。 “一般来说央视要打出的公益广告都是要反映社会问题，并且提出解决口号的，你那么无头苍蝇似的瞎想肯定不行。” “等等，啥叫社会问题？”数叶不懂。 “多数人的问题就是社会问题。” “意思就是说，你跟你家人吵架不属于社会范畴，但如果有很多家庭因为一个原因吵架，这就属于社会问题。” “再比如说老生常谈的就业问题，人口问题，环境问题，这些就属于命题比较大的社会问题。当然还有分类更细致一点的，比如留守儿童的问题，孤寡老人的问题，婆媳关系的问题。你要做的是亲情的东西，亲情又分为父子，母子，夫妻，爷孙，婆媳，翁婿，叔侄，舅甥。你要想找到一个有力度的主题，就得从这些分类里面找一个类别去思考，散发思维，然后再结合社会问题来谈。” 老太太一个一个“问题”地给他数，掰着手指头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不等数叶弄清楚，继续道：“比如父子关系，你就得先了解社会上因为父子关系处理不好情况导致的一些问题，或者又有哪些父子关系处理好了的例子。总的来讲其实就是一句话——不要从自身出发，要站在大多数人的角度来观察。” …… 数叶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老太太见他这个样子，摇摇头，道：“你呀，回去多想想，认真想。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无论做哪行的都不容易，光靠聪明不行，秘诀还是在刻苦两个字儿上。” 老太太教训的是，他自己也觉着最近心情有些漂浮，嘴上说着是误打误撞做出来的成绩，可心里就是觉着自己不一般来着。这种状态下的思维肯定不能说有多么深刻。连忙点头应下。 …… 吃过了晚饭，又陪老太太聊了会儿天，九点左右俩人告辞。 走到楼下，老太太从窗口探出头大喊：“记得常来玩儿！” 数叶回道：“您放心吧！” 俩跟老太太一个劲儿挥手，又挥了半拉分钟，这才回头继续走。 SHE有首歌叫《记得忘记》，里头有句歌词叫什么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 文艺的人会接道：就像你的心不适合谈安定。 小白会接道：听上去好有道理。 摄影师会接道：因为灯火太明亮了，会遮盖住星星的光芒。就比如明亮处的人看不到暗处的存在。 数叶想到这句话，抬头，果然看不见星星，觉得好有道理，然后才记起来今天黄昏近夜的时候刚下过一场雨。地上都还是湿漉漉地，天上肯定乌云一片，自然看不见星星。 他忽的又想起除夕那天晚上俩人在怀柔的家里，烤着炭火，看着繁星。那种意境很美，美到小说里才会有。 师师跟数叶挨得很近，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温度，但俩人又没完全靠着。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让她脸蛋很红。刚才在老太太家里，俩人说的那些听上去都好高深的样子，反正她是听不懂。不过倒是真觉得他是一副越来越厉害的样子，又会布光，又会做广告，还是学导演的，最主要的是能做一手好菜。这样的男朋友，哪里找啊！呸呸，刘师师，你想什么呢！ 一时之间，俩人各有心思，静谧地很。 走了一段路，数叶开始时不时撇头看看女朋友，他不知道这丫头心里那些闷sao到不行的小心思。就是觉得到现在都还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老觉着虽说俩人确认了关系，跟大伙儿公开饭也吃了，醋也喝了，出席活动都成双成对了。但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貌似也没太大改变。 她就主动了那么一回。之后又恢复成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哦，吃的时候例外。 而自己呢，也再次化身大怂·逼一枚。 走路也不牵手，拥抱也不大多，亲亲就更别说了。前几天人家都那样了，就亲一下额头都不敢下嘴的。 但，就算是这样，特么的身边这位将来美得冒泡，红得发紫的也是咱女朋友啊！ 女！朋！友！啊！ 就像是天边的一朵云，竟然也会落到你的眉心。 不过也对，云也会化作雨。 “回家吗？”他问师师。 身边的师师没答应，只是乖巧地走着，一步一步像丈量着这土地。于是数叶没再问，信马由缰地在传媒里逛。 从宿舍楼，绕着cao场走了一圈，绕着广场走了一圈，绕着图书馆走了一圈。数不清有多少步，也数不清与多少跟他们同样的情侣擦肩而过。 俩人这般并肩，毫无目的闲逛的光景其实不多，满打满算，雪中漫步一次，戳破窗户纸那天一次，这也就是第三次。 想说点什么，却又有些说不出口来。 夜、还是凉如水。 跟明星这种生物谈恋爱其实很累。 虽然她还没红，但已经让数叶感受到压力了。 最近她接了好几个戏约，让数叶做主地挑挑拣拣，选了个《少年杨家将》的剧本，给杨四郎演媳妇儿。五月初就要去横店。意思就是俩人在一起还没几天，又得分开。 叹了口气，勉勉强强伸过一只手去，把她的小手拖过来，放进自己口袋里。 感受到她一刹那的小惊慌，然后又迅速安下心来，依靠着柔软在自己掌心里。 有些希望这圈子永远也兜不完。 …… 圈子还是得兜完。 她回家，他回寝室。 寝室里，这会儿只剩下俩。张航孤零零地，游戏也不爱打了，就开了一盏台灯，忒孤独地坐在那里。颇有点思考者的样子。 数叶推门进去，见他这幅模样，很是好奇。 “不至于吧，老徐出车祸，小迪心疼心疼也就得了，你在这儿颓废个什么劲儿啊？” 张航不抬头，闷闷地答应了声儿：“思考人生呢！” “噗~” “笑个毛线。” “你怎么思考的？”他办了条凳子过来坐下，饶有兴趣。 张航沉吟了会儿，道：“呐，你看啊，你这也找女朋友了，老徐也有了，伟哥也有了。咱们宿舍剩下来的这四个，就我一人没有。哥们特么的是不是有点特悲催。” “嗯，是这么回事儿。”数叶点头，“所以呢？” “所以……” “所以个屁啊，我前提条件还没说完呢。” …… “得，您说。” “今天老徐出车祸这事儿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张航一脸的深思熟虑。 “要不是老徐命大，他就没了。” “就算没有意外，一个人一辈子也就七八十年，我这都过了四分之一了。” …… “诶，你这时候该问了啊！” …… “所以呢。” “所以我觉着生命太脆弱，人生不能留遗憾。” “所以呢。” “我要找抓紧这脆弱又有限的生命女朋友！” …… 特么的摊上个这样的逗逼室友该咋整，数叶有些蛋疼。 “那啥，你作业拍完了么？” “本子都还没写。” “那你这学分不要了啊？” “到时候花钱买呗。” “你还有钱？” “没有。” “没钱你找个屁的女朋友” …… 这句来自后世的经典吐槽让张航呆了半天。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那怎么办？”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