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忽而悲伤逆流成河
被命名为蒲公英的台风在这座滨海城市登陆，泼天暴雨加上近乎十级的大风，所以市政府宣布全市放假三天。 对于生活在这座海滨城市的人来说，这种台风天气所引起的暴风雨已经司空见惯，反而因为有了三天假期而高兴，一家人能其乐融融猫在家里看综艺节目，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当然，也有一些司机因为这场暴风雨而被困在了高架路上，他们在担惊受怕一晚上后，直到看见那闪烁的警灯，再也绷不住了，一个个喜极而泣，毕竟发动机泡水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保险赔，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司机的家人们也紧急赶赴过来，一家人抱头哭泣，庆幸劫后余生，记者将这一幕拍摄下来，新闻电视台正进行直播。 刚到家的楚子航同样看到了客厅里正在播放的新闻画面。 他站在屏幕前看了好一会，视频里人来人往，还有很多人发表感动宣言，却唯独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如果那个男人也被救了，面对镜头会不会来一句，“儿子，我上电视啦！” 楚子航不由得想。 别墅大厅里，mama跟她的闺蜜们还在真皮沙发上酣睡，大理石地面上摆满了啤酒瓶以及红酒，威士忌白兰地散落的到处都是，瓶子里都已空空如也。 这些宿醉的漂亮阿姨都是盛装而来，但睡着之后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们本就穿着清凉，跟家里睡衣没多大区别，一个個睡姿妖娆，各显百态。 楚子航对于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起身从另一边拿来几条毛毯，纷纷盖在这些阿姨身上，最后又来到了mama苏小妍身边，轻轻帮对方盖好毛毯，刚要转身，睡梦中女人将毛毯一脚踢开。 “天骄，天骄……” 女人像是做了噩梦，面庞愁容不展，闭着眼呼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妈，你怎么了？” 楚子航轻轻摇晃对方。 苏小妍从梦中醒来，“子航，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爸了，梦见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实力很可怕，跟奥特曼似的疯狂砍怪，一边砍还一边跟咱母子俩说对不起，当时雨下那么大，我只听到那句对不起，其他什么都没听清，然后他就一个人边砍边走，渐渐远去了……” “mama，那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过去了。”楚子航怔了一下，片刻后语气低沉的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苏小妍忍不住抱怨起来，“是啊，那肯定是一个梦，现实中你老爹怎么可能会那么拉风，那家伙平时扣扣嗖嗖，抽根烟都要分两次才抽完，有时候一点烟屁股都舍不得扔，以前还说要把那辆破车卖了给我买条卡地亚的钻石吊坠项链，就知道他是吹牛，后来车倒是卖了，结果人家拿去炒股输的一干二净。” 苏小妍开始喋喋不休。 以前楚子航就听对方说过，就是因为那次炒股事件，他mama苏小妍才彻底狠下心，决定跟楚天骄离婚。 “其实不就是一根项链么，我哪里会真正在乎，我真正在乎的是你老爹那个没出息的德行，我在他身上永远也看不到希望，仅有的一些钱不是用在衣食住行的生活上，反而拿去炒股，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别说普通小市民了，就算是大老板也得输个倾家荡产。 而且就算把钱全败光了，人家嘴还硬着呢，说我妇人之仁没主见，一旦他炒股成功，票子大大的有，结果最后一张都不剩。 所以mama我啊…最后毅然决然跟他离婚，我实在受够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那些鬼话了，我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碍眼，哼哼，下次最好别让我逮到他又去学校偷偷接你，否则我带着棒球棍，暗地里打他闷棍，头给他砸烂，哈哈哈哈……” 苏小妍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凶狠，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可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不过就你爹那德行，真见我拿棍子去了，最后肯定会跪地哭求我这位女侠饶他狗命，你爹就这样，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至少幽默，脾气也好，可生活上那点柴米油盐的事就足以让人窒息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子航，以后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学你老爹那德行，否则到时候连对象都找不到，就等着打光棍吧……诶子航，你干什么去？” 苏小妍说着说着，这才发现原来楚子航不知何时已经转身离开了，背影看起来歪歪斜斜的。 “妈，那个男人以后不会再碍眼了，我昨晚在同学家睡的，没睡好，现在去洗一下再睡会，你要是没睡好可以接着睡。”楚子航头也不回的说。 “啊？你昨晚没回来？我喝醉了都不知道，那伱吃早饭了么，我让梅姨给你炖点排骨汤，你喝了再……好吧，洗洗睡吧。” 苏小妍欲言又止，看到楚子航走进洗澡间，就不再说话了。 尽管她有很多想问的话，比如在人家里过夜的那个同学是男的女的，为什么看起来很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小子，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对了，还有，为什么会说那个男人以后不会再碍眼了？ 难道自家这个儿子跟对方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电视机里依然在播放着关于高架路上的救援画面，警察处理现场，医护展开救治，劫后余生的司机与家人抱头痛哭，感慨人生美好。 苏小妍忽然想到楚天骄现在是个专职司机，经常开车走这条高架路，会不会昨晚也被困在里面了，话说那家伙在这座城市连个亲人都没有，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就算出事了也没人知道，同样也没人告别。 一时间苏小妍心中有些慌乱，这时她突然看到屏幕上有个人像楚天骄，她连忙小跑了过去盯着屏幕看，最后才发现并不是，那是个年轻人，身上有点楚天骄的影子罢了。 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直接扑在了对方怀里，镜头也直接给到了这对情侣，甚至还来了个大大的特写。 男孩柔声安慰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别哭啦，我又没死，而且我可是快要当新郎的人，月老会捞我的。” 女孩哭诉，“你穷的就只剩条命了，你要是死了，让我怎么活啊！” 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在场的人无不内心触动，有的甚至还留下了眼泪。 “又是一个傻姑娘啊。” 苏小妍站在屏幕前嘲笑。 她还是决定要给楚天骄打个电话，否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得劲，顺便提醒提醒那个男人，省得以后再去找儿子。 现任丈夫不仅仅对她好，更是将楚子航视如己出，除了工作有点忙，其他可以称得上完美，所以这个电话并没有其他含义，只是一份告诫。 嗯，就是这样。 苏小妍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几乎要尘封的号码，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小妍微微一怔。 楚天骄给大老板开车当司机，肯定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啊，怎么会关机呢？难道是手机没电，关机充电了？ 再打。 结果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是关机。 像是电话那头早就没有了等待。 窗户半开着，一股冷风吹进来，只穿着一件薄纱睡衣的苏小妍忽然觉得有点冷。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冷。 “楚天骄……不会有事吧？” 苏小妍内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画面，看着那对恩爱情侣拥抱在一起亲吻，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两行清泪从其眼角滑落下来。 …… 楚子航来到洗手间，将门反锁，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脸。 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下来，楚子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靠着身后墙壁慢慢蹲了下来，最后将脑袋埋在膝盖间。 直到只剩下他自己单独处在一个空间的时候，那份悲伤才在心间忽然汹涌，直到逆流成河。 然而透过那缝隙，能看到男孩那对黄金瞳格外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