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爱心早餐
为了掩饰肩膀上包扎过的伤口,魏荣光特意套了一件很厚的棉袄,整个人臃肿而尴尬地杵在那里,魏婆饱含意味的眼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好像是希望他能先说点什么,可是魏荣光一时之间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 魏婆见他这个样子,眼皮上的翳微微皱了皱,总算是开了金口,“傻愣着干什么,若初说要做早餐,我也拦不住,你呢,该洗脸就去洗脸,该帮忙就來帮忙,听见了沒……”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來就行了,你们别管我,马上就好了。”吴若初满嘴逞英雄,从灶台边回头,刚冲魏荣光暗送了一秒秋波,就被锅里突然冒出的咕嘟声吓得浑身一震,魏荣光有些替她着急,可是在魏婆面前又偏偏要沉住气。 魏婆分外淡定地端坐凳上,像是一条盘踞修炼的老蛇,正在静观其变,看似并沒有把魏荣光和吴若初之间的暧-昧情态放在心上,但魏荣光了解他的外婆,她什么都清楚得很。 吴若初挥汗如雨地煮了一大锅青菜rou丝面,外加煎了三只荷包蛋,带着怯意将它们端上了桌,等待被人品评。 做饭并不是她的强项,整个成长过程中,她虽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由于听信了母亲让她把力气放在学业上的教诲,她很少再洗手作羹汤。上了大学,每天吃食堂下馆子,更是沒有下厨的机会与必要。 不过,即使厨艺再生疏,她坚信自己下碗面条煎个蛋还是沒问題的,所以,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清晨,她主动捋起袖子,对魏婆提出要做早餐,渴望以此为自己加分。 然而,或许是她太急功近利,试图做出一些不同的特色,來让魏婆对她刮目相看一下,技艺却显然支撑不起她的野心,再加上魏婆坐镇厨房门口,对她进行着一些客套的指点,她更是如芒在背,不知不觉就把面条煮得稀稀拉拉,鸡蛋煎得又老又糊。 当魏荣光从后院洗漱回來,看见她的杰作时,歪着头佯咳一声,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意。他先是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荷包蛋,视死如归地放进嘴里,吴若初半捂着脸,听见他嚼出一阵咔嚓声,然后他故意冲她露出吞针似的表情,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吴若初又是气又是羞,偏又不敢当着魏婆的面要他好看。 接着,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说是面条,其实更像是面糊,不过,除了盐撒得不太均匀,这里咸那里淡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多的缺陷,他呼呼地吃着,心想这是她给他煮的第一碗面,虽然笨拙得可以,但他会一直记得这个味道。 魏婆仍是不动声色,闲适地喝着面汤,好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长了味蕾,吴若初从荷包蛋里挑出了比较嫩的一块蛋黄夹给她,她道声谢吃下,并沒有什么不满意的样子。 饭桌上,魏荣光和吴若初的语言交流为零,只剩魏婆不时与他们之中的一人说几句话,她注意到吴若初似乎对这份亲手弄出的早餐有几分难以入口,便提议说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点榨菜和花生酱,要不要加一些在面条上。 “若初啊,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沒什么好的东西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魏婆淡淡道,瞟了一眼魏荣光。 “沒关系!沒关系……不用麻烦了……”吴若初连忙摆手,其实她的难以入口更多是出于心理上的无地自容。她耷拉着头,看着魏荣光将他外婆说的东西拿出來,还顺道从什么地方捎來了三个桔子,越过桌下放进她手里。 他眼睛望着别处,嘴里低声说,“可以用这个垫垫肚子。” 她喜欢他这些细微的关心,寒冷的冬日里,那些桔子竟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热度,仿佛有什么正要破壳而出,他应该是用温水冲洗过了它们。 魏婆拿小勺子舀了些花生酱给她,她很高兴地就着廉价的酱汁和榨菜吃完了自己的面,甚至有些受宠若惊。魏婆身上总带着一种云雾般难测的气息,但吴若初知道,魏婆已经向她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好意。 魏荣光送吴若初出门的时候,海棠树的清枝探过院墙,在风中吐纳,天空带着一种冷碧的晨色,不远处的几间小铺子已经拉开了门帘。 直到魏婆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的折角后,魏荣光和吴若初才卸下了刚才那副正儿八经的表情,望着对方笑起來。 “我外婆……有沒有跟你说什么?”魏荣光小声问。 “沒有……”吴若初用鞋子蹭了蹭地上黏着的一张糖纸,脸上颇有些发烧,“我本來也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可她只是问我吃了早饭沒有,我说不如我來做吧……我以为至少能做得中规中矩……可是……” 魏荣光看她这个样子,趁着沒人发现时飞速地吻了吻她的发顶,“你猜怎么着,你煮的东西那么恐怖,可我居然还想再吃一碗,你说,我是不是受虐体质?” “那我以后天天虐待你。”吴若初不知该急还是该笑,只知跟他抬杠。 “沒关系,如果你继续维持这种水平也不是不行,因为我还可以做给你吃。” “你会做饭?”吴若初问完,又意识到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吃饱的?虽然我做得不好,但至少比你强多了。” “我会学!”吴若初不服输地横了他一眼,“我保证会赶上你的!” “好,不过你要是再不去学校,就赶不上赵老头的课了。”魏荣光替她收了收衣领,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后,他有些迟疑地回到了屋子里。 魏婆依然高深地坐在桌旁,魏荣光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半晌,魏婆起身悠悠走向后院,语气微冷地扔下一句,“把你mama的相框摆好吧。” 碗筷发出一阵颤颤的低响,魏荣光知道魏婆指的是他床头柜上放着的母亲的照片,昨晚和吴若初在一起的时候,他曾让那相框背对着他们。 吴若初奔赴学校,急慌慌地赶在赵老头前一步冲进了教室,感叹自己运气真好。岳皑的位子是空着的,吴若初替她向赵老头请了假,下课后便直奔宿舍。
失恋的岳皑正在洗着寝室里的窗帘,一下下揉搓着,又狠又急,满盆的泡沫溅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 岳皑说她沒办法停下來,必须不断地做事情,否则她就会想起卢凯,想起他是如何背叛她,事到如今,她迷恋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昨天她意外撞见卢凯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传情短信,惊怒得不能自已,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眼睛戏弄了她,也不愿接受他不忠的事实。 她哭着要他给个说法,他起先拒不认账,到了后來,她直接回拨给那个女人,三人对质,才算是彻底撕烂了那块遮-羞-布。 卢凯的情人倒是非常和善,拍拍岳皑的手背,“我和卢凯也只是玩一段时间,大家在一起乐呵乐呵,分开了互不认识,很轻松的,至于你,是卢凯的正牌女友,哪能跟我们相提并论啊?别太较劲了。” 岳皑欲呕地挥开那女人的手,恨声对卢凯说,“我们结束了,我不可能容忍你的欺骗,也不想知道你在这些女人面前是怎么夸我三从四德!” 吴若初握着岳皑长时间泡在肥皂水里而变得发皱的双手,想要开解却只觉得自己嘴笨。她暗忖是否要把黑壮男说过的那些话告诉岳皑,但又不希望在伤口上撒盐。 岳皑向來文秀的一张脸透着血红,关起宿舍的门就开始咬着手哭泣,痛骂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吴若初和她一起骂了个天翻地覆,岳皑筋疲力竭地靠向吴若初,“若初,还是你好。” 或许岳皑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前一天,吴若初为了帮她,曾差点陷入那样一场无法挽回的灾祸。 再次见到黑壮男的时候,吴若初仍旧恶心得难以言说,他鼻青脸肿一身石膏的样子仍未复原,吴若初冷眼看他,杀气丝毫不减,潜台词仿佛是再不从我面前消失就等着被抛尸,黑壮男霎时间吓得弯腰驼背,绕道而行,从此以后有吴若初的地方都被他视为禁地。 大学毕业那年,黑壮男由于不愿留级而被家人送出了国,反正他家中有大把的钞票可供挥霍,在国外他行事依旧粗莽而愚钝,有一次招惹了几个黑人,差点被打成残废,在同学之中竟一度传为了佳话,着实令人悲哀。 吴若初和魏荣光恋爱的事也逐渐被一些朋友们知晓了,大家都认为这是水到渠成。还用说吗?吴若初只要喜欢上谁,那攻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魏荣光负隅顽抗了这么久,最终还不是皆大欢喜吗。 女生们都很钦佩吴若初摒弃世俗的选择,魏荣光的家境应该再艰辛一些,这样才更能烘托出他们的爱情是多么梦幻,吴若初闻言只是浅笑,如果可以选,她也希望自己爱上的是个出身富足、前途坦荡的男人,可他偏偏不是,而她只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