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惊变（三）

    吃完山药，罗成默运了一遍固元功，灵气到心口处便行进得异常艰辛，稍一催动就隐隐疼痛，似乎灵脉受损，急切也是无用，只能慢慢温养。

    小青合衣躺下不久，听到罗成说道：“小青，你是怎么把那个军士打倒的？看你并不像个武者……”

    小青轻声答道：“我的小名叫青瞳……其实我本名姓秋，叫秋目……”

    罗成恍然道：“是因为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是啊。我们一家原本住在小多田河的福田城，家境殷实，我和哥哥自小就开始练气。在我10岁那年，突然来了一群土匪，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和哥哥，掳走了我和我的母亲，后来我被土匪卖给一个很大的领主，服侍他家二少爷……”

    “对不起。”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现在世道太平，为什么还会有土匪这么猖狂？府州不管吗？”

    “呵呵，我说的是小多田河，又不是你们光明帝国。”

    罗成惊讶道：“你不是帝国的人？”

    “嗯。我们那里远远没有你们这里太平……”

    多田河发源于天山，向东延绵了数千公里，多田河主河道通常被人们称为大多田河，小多田河是多田河上游最大的一条源流。整个大小多田河流域上游正好位于光明帝国、神圣联邦和北边的玉灵国、西南的衍圣国之间，这些国家都不愿意多田河被对方控制，因此大小势力众多，十分混乱。

    “那二少爷天生不能修炼功法，领主见我服侍小心，便赐给我一颗丹药，这样我可以更好地保护二少爷。我吃了丹药后，灵气竟然突飞猛进，当时我非常感激领主。只是后来我开罪了少爷，怕受责罚便逃了出来，领主和神圣联邦有些渊源，我便逃到帝国了。”

    小青继续说道，声音似乎有些失落：“我现在的灵气只有之前一半了，想必那个丹药需要持续吃才有效。”

    罗成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了。”

    第二天一早，罗成掏出一些银钱感谢山民，山民十分淳朴，争执不过只好收了，又送给罗成一些吃用物事，帮忙指了南去的山路。

    三人正处在月华府和南海府交界的南岳山脉中，离桑原城有十日的行程，三人不敢走官家大道，沿着山野小径绕了二十来日方才进入霞飞山，一路摘野果饮山泉，偶尔还能捕些野味补充体力，这都多亏了青瞳原来的流亡经验。

    这些时日，皮雅查也不添什么麻烦，说停就停说走就走，饿了就伸手找青瞳要，青瞳打趣道：“三少爷要干什么呀？”

    皮雅查认真地说道：“吃饭。”

    “现在没有吃的喔。”

    皮雅查“喔”了一声缩回手。青瞳又问道：“你吃完饭后做什么？”

    “练功。”

    “练功做什么？”

    “杀坏人！”

    “……那练完功之后呢？”

    “睡觉。”

    “睡觉之后呢？”

    “吃饭。”

    连续月余颠沛流离，众人都瘦得不成人形，罗成内伤恢复缓慢，皮雅查仍旧浑浑噩噩。站在霞飞山上，罗成心中一阵颤抖，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希望家里一切如旧。

    桑原城一切如旧，罗成走在街上，早已不复少年意气风发的形象，人们想不到这个落魄的乞儿竟然是教习长的儿子。

    还是熟悉的街道，路边的裁缝铺、铁匠铺仍然是老样子，只是自家院子大门紧闭，上面锁着一把铁锁，铁锁已经开始生锈了，门上贴着封条，大门、封条上面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少日没人打扫过，罗成本来心中还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大门一侧的墙上贴着两张巡检处的通缉文书，凑近一看其中一张正是自己的画像，上书送官者赏2金，提供线索者赏20银，还有一张隐约是青瞳，同样写着送官赏1金，提供线索者赏10银。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哎呀，亮子你终于来了，老舅家在这边。”罗成一惊，一双粗大的手已经抓住自己的胳膊，就往旁边拉，认得是邻居张铁匠。

    张铁匠刚把罗成拉进铁匠铺，一队巡检官就从门前经过。张铁匠把罗成带到里屋，急急说道：“少爷你怎么还敢回来啊？”

    罗成心中一酸，叫道：“张大爹！”

    “哎，老天不长眼，罗长官那么好的人，你说怎么可能谋反呢？”

    “张大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怎么样了？”

    从张铁匠口中，罗成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一个月前，罗家突然来了十多名军士，带走了罗夫人和罗雀儿，连罗福和蓉妈也带走了，而罗牧据说在教习所就已经被抓起来了。从城守署传出消息说是紫安郡的罗氏本家谋反，这可是族诛大罪，因此牵连到了教习长官，现只怕凶多吉少。

    “罗少爷你也不要伤心了，还是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张铁匠感慨道：“以后就跟我们一样当个普通百姓，再也没有这种祸事了。”

    张铁匠从铺里拿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又递上五枚银钱给罗成道：“这是罗长官事发前交给我的花纹钢，他原本想给你打一面盾牌，但是大爹没这个本事，只能还给你了。钱不多，你留着应急吧。”

    “盾牌？”

    “罗长官说‘我儿子为人义勇，武校执行任务时一定是一往直前，绝不回头的，所以不如打一面盾吧，没事挂在身上也不影响行动，万一遇到危险还可以挡上一挡……罗成一定气死了！’长官很关心你，你有没有收到他给你的书信？”

    罗成一下子愣住了，这么好的材料制成盾牌简直是暴殄天物，仿佛回想起父亲一本正经开玩笑的面容，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了。

    “钱不用了，您挣钱也这么辛苦……”

    “客气什么，大爹平平安安，钱多点少点也没什么关系。”张铁匠拍拍罗成肩膀，又补充道：“这种花纹钢我一辈子也没见过，我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花纹钢，但罗长官说的定不会错了。钢材质量非常好，如果你要卖，再低也不能低于2个金币。”

    罗成接过沉甸甸的油纸包和银钱，哽咽道：“谢谢大爹！”

    回到霞飞山上与皮雅查和青瞳会合，罗成一路上苦思不解，罗家本家已经是荣耀之极，实在没有谋逆的理由。青瞳问起罗成的打算，罗成的想法是帝国呆不下去了，希望青瞳能带自己去多田河，先养好伤，勤练功法，罗家数百年来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突然就谋反呢，日后一定要查明真相，还罗家一个清白。

    罗成原本想把皮雅查留在桑原城，皮城主迟早也会照顾起来，但皮雅查失忆，人也变得傻乎乎的，十分依赖罗成，罗成转念一想皮雅查痴傻是因自己而起，发誓一定把皮雅查治好，好端端地交给皮城主。

    青瞳心中暗暗惋惜，从帝国贵族之后，享誉盛名的武院学生，原本充满美好未来的骄子变成了现在的谋反通缉犯，造化竟然如此弄人，也不知道罗成能不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