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5 命数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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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逆离和邪庭在小世界中的打生打死不同，格学城外的战斗早已悄然结束。 矮山上，一张木桌不足膝高，二人随意相对而坐。 不见双臂的赤道人一念间，冒着温气的茶水自行倒满三杯。 一杯飘向己，一杯飘向双目无神失了明的李涂，一杯对着无人坐的格学城。 “此杯，敬你，敬老院长。” 赤道人轻声笑道，一口咬着飘到嘴边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李涂目光不动，伸出手，淡然地举杯慢饮而尽。 对着格学城的那一杯凭空消失，倒洒在了格学城的上空。 至于目上师和力上师……片刻前就已被格学城的奇阵给彻底覆灭。 “行了，茶也喝了，接下来且看他们的本事，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李兄，告辞。” 赤道人疲声说着，身影消失不见。 李涂抱拳一致，道：“殊不送。” 放下手，转头面向格学城，一阵风吹起，似有人在来接了那一杯茶…… 荒原战场，人类一方退出了战场，怨魔一方也没有追出。 双方算是暂时止战。 花满望着远方被断开一个大口的巨大树根，不解道：“奇怪，它怎么像是死物一样，没有任何生气存在。” 观朵摇了摇头，忧道：“平儿说，在老树没人牵制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进战场，就是不知平儿又跑去了哪？” 花满轻笑一声，道：“朵妹，那小子鬼着呢，你不用担心他，你现在应该忧的是……寒枝那丫头。” 说着，语气有些发虚。 观朵沉默了下，无奈一叹，道：“回头我跟她聊聊，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她的命数……” 花满点头，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皱眉望向远方的巨大树根。 “荒原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食徒前辈没了消息，然后怨魔祖树又拦根不动，虽听朵妹说，是平儿请万魂老祖出的手，但……怎么我感觉这树根不像是在拦路，而像是在……跑路？跑到一半被迫停了下来。” “或许平儿知道，可惜他不在……” 哗~ 低崖边，紫花盛开的树下，最后一根枯骨如沙子般碎散于空。 “唉，也罢，既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让你看到最后，也算是我这做老师的……最后一次宽容吧。” 话落，同归于尽愿术撤去，离主支离破碎的身躯得以迅速复原。 离主复杂一叹，恭敬作揖一拜，道：“谢老师成全，弟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呼~ 风过，紫花片片飘落，不知飞向何方。 离主转身，抬头凝望而去，似看到了什么，瞳孔不由剧烈一缩…… 咔~ 呯隆—— 整片青灰之天刹那爆开，露出无尽黑色的虚空以及被吓到各自退停的众人。 可见，一道白光正从虚空最深处飞来，一闪穿过众人不停，径直向着大地狠狠砸去。 咻~呯~ 尘土飞扬，里面传出了几声咳嗽。 这一熟悉的咳音，立即让不远处的夜不归和步从容都忍不住一惊。 “逆主？” “逆师伯？” 二人同时低呼。 尘埃被一挥而散，逆主狼狈地放下手，脸色无比凝重。 “呵，如何？好看否？” 威严之声响彻整个小世界，一道似天之影从虚空最深处走来。 所有人闻言，皆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神无一不震撼，如见神临。 “共主？怎么可能？！” 离主惊疑不定地出现在逆主身旁。 逆主摇头，肃声道：“就是可能，他已经迈出了那一步，现在已是半步无格境，半神之人，这场架可不好打。” 离主不语，看向了夜不归和步从容。 “你们……” “贼子！！！找死！！！” 离主刚开了口，就听见共主竟突然暴怒出声。 这一幕险些让众人傻眼。 什么情况？ 此刻，共主的脸色罕见大变，一手探出，隐隐十分着急的样子，无视距离与空间，直接抓向了某处…… 一片星光闪烁的黑色中，浮着一块万年不变似山的辽阔大地。 此为，本源之地。 复明按照若平的要求，居然真的带着若平成功身入到了此地。 这一成功，差点震碎了他的修行三观。 无形大道，本源之地，人之身躯……竟真的能够踏入？！！ 这一刻，他才终于解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若平当时在冰川之地会有信心能威胁到他们的本源命树…… 若平倒只是有些感慨，没有浪费时间，一来到就直接往深处走去。 复明犹豫了下，还是跟上。 毕竟，他的心印现在还同若平一体，若平没了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好受。 一路深入，不时能见到一两棵通体灰色的似铁之树。 这是融格境的本源命树，也相当于他们的第二条命。 本源之力充斥着整片天地。 复明只是随意修行了下，他才刚稳定的修为境界就又迅速得到了提升。 “这么快？” 复明一阵心喜，他估算着，在这里修行一分钟，竟好比在外修行大半小时。 但很快，他就赶紧停止了修行，因为消化不过来，再修下去，他极有可能会被源源不断的本源之力爆体而亡。 若平没有理会他，而是谨慎前行。 本源之地，越在边缘，树木越矮，叶子也越稀少，本源之力越薄。 反之，越深入，树木就越高壮，叶子越茂密，本源之力越浓。 “你想毁树废掉谁的修为？” 这时，复明想通这点，于是问道。 若平点头，又摇下头，道：“既然你跟了来，那我也就不瞒着你，我的目标……是共主。” 复明眉头狠狠一跳，但不觉意外，这位主做事向来胆大包天，他早有心理准备。 嗒~ 世界诡异地一静。 “你来了……” “他来了哈……” “这边，我在这边……” “杀杀，杀了杀……” “啊——呀——” “救……我……“ 猛然间，无数混乱的呐喊入耳。 若平一瞬惊恐不已，踉跄半跪在地，双手抓地，神色痛苦无比。 复明大惊，可又不敢冒动。 “你怎么了？” “该死！我竟忘了这茬！” 若平咬牙，头脑欲炸，心气在燃，整个身体似要被随时狠狠被撕裂开。 “赌一把！” 若平通红的双目一狠，拼命运转起虚觉来，层层隐藏包裹住九意花的气息，不让其散发出一丝一毫。 呼~ 痛苦褪消，若平长长吐出口气，入耳的呐喊声迅速远去。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若平说着，起身一摇头，身上的冷汗一瞬消去。 复明欲言又止，点头不语。 若平继续向前走去，脸色稍有阴晴不定。 “果然，那些怪声就是从修行大道中传来的，就是不知在哪一道上，还有……那乱七八糟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谁在喊？且这些声音好像只有我能听到，是要我救他们？” 若平想不通，只能提高警惕…… 来到本源之地的最中心，也就是最高处，那里独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树欲破天，不，应该说已经破了一半的天。 此树小半在上的树冠都模糊不清，似长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若平停在巨大的树杆前，并无什么感觉。 复明跟在后面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小少主，我有预感，我一旦对这本源之地的任何一棵命树动手，我或许会被立马镇杀当场。” 复明出声提醒。 若平讶异地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因为他的修为是融……不对，无修为之意。” 若平想着，心头一阵凜然。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好。” 甩下头，不再多想，若平双目微眯，抬起手一摊开。 第一道，当年通天塔写格之地所得，第二道第三道，反杀面具组织获得，第四道，李城城主李涂赠得。 四道淡淡的白光陆续浮现在若平的掌上飘转。 “世运？” 复明惊了下。 若平没有理会，浅浅调动一下自身的世运虚觉，开始同化这四道世运。 “食徒说过，邪庭共主是一个连世运都不敢碰的人……原来如此……” 若平现在才有所明悟，抬头望向那一片模糊的树冠。 “他的修为，根本就用不着世运，但他又收集着世运藏着，那是因为，他或许不能碰到世运丝毫，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世运，是此世此界，最大的因果产物，而他现在的情况，正在超脱此世此界的途中，只差半步，他就可以成为……不死不灭的神。” “所以，如果我把四份世运，哪怕不用毒，全部塞进他的命树中，那会发生什么呢？” 若平心跳加速，目光隐隐闪烁。 原本他只是想来给共主弄几个伤口就完事，好减轻老师那边的压力，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单单是几个伤口的事。 或许……能要了对方的命！ “复明！我一出手你就马上带我走！” 若平沉声道。 复明赶紧肃目点头，既忐忑又期待，能成功吗…… 深深吐出一口气，抬手向前一按。 四缕世运一动，齐齐被按进了共主的本源命树中。 “贱子！！！找死！！！” “快走——” 若平惊呼，肩膀被复明一把拽着向后闪退，但……还是来不及。 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已经死死将二人锁定，似人抓蚁。 “该死！” 复明怒骂一句。 若平咬牙，神情一瞬疯狂，喊道：“信我！撞他！” 复明呼吸急促，脸色一狰狞，果断带着若平向上，狠狠撞向那抓来的如山之手。 “阳殇——” 复明大吼，身似骄阳耀起刺眼的白光，但不伤若平丝毫。 若平目中血丝布满，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看准巨手握起的刹那，他一声低吼，右手猛地一甩而出…… 咔~ 轰隆—— 本源之地风爆骤卷，所有融格皆惊异有感，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平儿！！！” 观朵无比担忧和害怕，似察觉到了什么。 花满也一样着急地紧皱着眉。 波~ 小世界中，空间波动起，就在一脸恐惧失神的共主身前不远。 刷~ 两道残影从中摔出。 “小徒儿？” “小师弟？”“小师弟？” “是他？” “日护法？他没死？” 众人皆大吃一惊。 看着……只剩一半右上身和右边脑袋的复明，还有被复明右手抓着肩膀，仅剩胸膛以上的若平。 而若平的右胸膛处，心脏都已经露出大半，似要随时掉落的样子，十分凄惨瘆人。 离主慌怒，第一时间出现在若平身旁，急急出手为二人止住流逝的生机。 逆主紧随出现，一边防着共主，一边迅速出手为若平和复明修复身躯。 虽能，但极慢。 “神力之伤？” 逆主一脸凝重。 刷~ 战止，众人各自分立两边。 一边在逆主和离主身后，一边在共主身后，气氛一时有些抑静。 “咳，为什么？” 共主吐出一丝鲜血，稍显迷茫问起。 没人能回答他，因为众人更不知为什么，又怎么回答？ “因为……这不是你命中该有的东西，命数中无，你注定……不会有。” 若平强撑起一口气说着。 离主欲说什么，却被若平微摇下头阻止。 共主咬下牙，隐有不甘地沙哑着声道：“为什么我不能有？为什么我的命数中就该无？这一切凭什么？” 若平充满血色的双眼看向共主，无悲无喜，他这时只想起食徒说过的一句话。 不过是个注定会失败的可怜虫罢……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命……不过是一场推动别人命转的其中一数罢，你又怎能争得自由？我们……其实很像。” 话落，若平终撑不住，闭目晕去。 共主闻言，浑身不自觉一颤。 “怎能，争得……自由！” 咔~ 头上金冠碎裂而开，身上蟒袍自燃而起。 共主疲声叹了口气，自嘲地惨笑一声，道：“是啊，命数中无，又何来求？” 众人心绪各样，但皆沉默。 哗~ 如幻影般，共主了无痕迹地消失在这世上，最后，他只想对若平说…… “我们……其实不像，至少你的命数……不可无……” “我好像忘了……我当初……为什么要建立圣庭来着……” “或许，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