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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马仆

    临川。

    临川慕思,何以泛舟?

    老郭无奈道:“好在我们还能泛舟。”

    从南城到建业,从临川到丹阳。

    陆路或许不如水路通达。

    宣适应着摇晃的船,把怀里的伞抱的紧了些,道:“我还是习惯坐马车。”

    “还不是你?一个马仆居然不会驾辕!”老郭轻哼一声,嘲讽仿佛是从鼻腔里哼鸣出来一般。

    宣焦急的回应道:“我是马仆,不是车夫!”

    “王家,好马。”老郭自言自语。

    相传天上有管马的,叫做伯乐。

    若是人间有人被叫做伯乐,那他一定眼光独到,擅识好马。

    古时有伯乐,本名孙阳,一说他乃赵简子御者。

    善相马,字子良,又称王良。

    当世的王家,好马也是出了名的。

    他们愿舍千金买马,甚至给马,配上马仆。

    马仆,马的仆人。

    达官贵人有人服侍,马也应该有人服侍。

    马仆,不是车夫。

    回过味的老郭,默默望着坐在船舱的宣。

    心中默念:我本该早想到的。

    老郭叹了口气道:“真是想不到。”

    宣问:“什么?”

    老郭道:“想不到剑奴死在马仆手里。”

    宣:“他是剑奴?”

    老郭竟也有些惊讶:“你不知?”

    “不知。”回答很短。

    老郭问道:“你用什么杀了他?”

    “针,”宣面无表情,望了眼怀里,默默道:“伞。”

    那针老郭是捻过的,只是普通的医生行医时候所用的银针,并无蹊跷。

    可伞,却奇怪的很。

    宣似乎看出了老郭的疑惑,解释道:“伞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伞。”

    说罢,把伞递到老郭面前。

    同时,右手又从袖口摸出一个木匣。

    一伞,一匣。

    老郭一眼认出了那个木匣,竟是暗器,袖里针。

    不免惊叹:“一个马仆,怎会?”

    不料宣也学他之前一般,反问:“这天下,轻功最好的人,有多快?”

    “点羽升天,能擒飞燕。”

    “这天下,最快的马呢?”

    “马祖神,天驷。速越龙雀。”

    “快马受惊,追不及,唯此针可赶。况且,”宣抬头看向老郭:“郭先生,我也说个故事吧。”

    王家好马,能辨名马,能千金买马,自然也会驯马。

    家主曾从西凉得了一匹名驹。

    黑马,白蹄。与霸王那匹乌骓无异。

    性烈,难驯。

    府上的驯马人都拿不下它。

    后来,家主欲求造父之后来驯,却被二少爷拦下来。

    二少爷承诺三天就能驯服这匹烈马。

    但是他根本没用三天。

    因为第一天,马就死了。

    他没有拿马鞍,没有拿辔头,他拿了一条鞭。

    铁鞭。

    可谁知那马竟如此性烈,铁鞭也奈何不了。

    二少爷就换了锤。

    直打的那马无力躺倒,浑身散血。

    他才把我叫去,给了我一个木匣。只说,这东西很快,比这匹马还快。

    马儿尚能跑的时候就快,何况它已经躺着。

    他教我让马走的更快一点,看我用的娴熟,就把这个给了我。

    家主知道二少爷这般糟蹋了名马,气的几乎要发疯。

    但是少爷也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话,家主就什么都不在追究了。

    二少爷说,

    名马应该为人所用,驯不服的马,留着无用。

    春寒料峭。

    老郭不知是因为这故事感到冷,还是气候。

    他开始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马仆。

    他根本不想马仆,衣着更像一个看病的大夫。

    若是他捻着针,也没人会怀疑这针是要人命的暗器,反倒会觉得这是个针到病除的妙手医官。

    老郭道:“你更像个大夫。”

    宣道:“我怎么不能是个大夫?”

    “有趣。”老郭笑了,不知是笑的宣,还是笑的自己。

    马仆为什么不能是个大夫?

    有趣。

    人能有xue位,马也有,甚至更多。

    马有xue位二百三十个。

    正中一xue的十九,断血一xue三针,左右侧对称取xue五十六。

    躯干共有xue名七十五。

    一百三十三个针灸刺激点。

    “我会医马。”宣喃喃道。

    巧手施针,能医。

    奇技散针,能杀。

    老郭道:“果然啊,不能用的,留着没用。这样看来,你很有用。”

    宣道:“所以你也很有用。”

    自然有用,无用的不留。

    老郭道:“所以我知道你家少爷在哪。”

    宣道:“死了。”

    向死而生。

    老郭长长吐口气,道:“看来你早知道,又何必杀我一个朋友。”

    宣道:“那是他的代价。”

    老郭的朋友,本就不是那个老者,而是那个瞎子。

    老郭又笑了,这一次,他笑的是那个死掉的瞎子。

    一个瞎子,卖卜的瞎子,死在了一个马仆手里。

    瞎子本不是瞎子,马仆也本不是马仆。

    老郭也知道,这瞎子生前就曾告诉他,他能算,也曾算过自己。

    他只算到他在一天被遇到的第三个人杀死了。

    只是他算到这他就不在往下算了。

    那天后他带了一个绝对不会杀他的剑奴,君子剑的剑奴。

    竹中有剑,快如闪电。

    可惜,这一招不算君子。

    所以他死了,死在暗器之下。

    瞎子也像他算到的那样,被他遇到的第三个人杀死了。

    老郭道:“你知道他的上一个代价么?”

    宣道:“不知。”

    老郭没用说话,默默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指向了自己的眼睛。

    宣没有再说话,转头望着水面发呆。

    水面照出宣的一双眼睛,忽地被吹皱。

    风似乎更冷了一些。

    冷风如刀。

    快刀。

    剜眼的快刀。

    宣忆起十多年前,他还不是王家马仆的时候。

    南城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王家家主请了名动天下的卜师,来为二公子算命。

    卜师只留下了三个字,就匆匆离开了。

    大概是早就知道自己写的那三个字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卜师几乎是以他最快的速度逃离。

    只是他走的还不够快,他忘了,王家有马。

    好马,快马,人怎么会快得过马。

    追上来的人,却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只是剜了他一双眼睛,并告诉他,以后得看看清楚,这双眼睛是他看不清的代价。

    而那三个字,早在当天就传满了南城。

    难养也。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