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天下大吉
八月下旬。信使携带军令返回洛阳。一路上十几骑士兵布露公告,不管自己的嗓子如何,狂吼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卢中郎率军大破黄巾!贼首张氏兄弟三人具已伏诛!” 路上,亭,里。乡镇,城内。 除非他们实在太累,需要休息。否则他们路过任何一处地方都马不停蹄,不停止呐喊。 黄巾已破,賊首已伏诛。 沉浸在太平道造反,八州震动的惶恐中的人们,在听到消息后理所当然奔走相告。 富人们松了口气,再不会有人来抢自己的财富。而穷人们大多也松了口气,因为再不会有人裹挟他们做了炮灰。 除极少数期盼着天下动乱的野心家,以及少数活在社会最底层,指望着改天换地的赤贫民人之外,整个天下松了口气。 卢子干名扬天下。 对阵张角,大破张宝,计杀张梁…… 随着一个个走南闯北的商旅,一批批名为说书艺人的新兴从业者。当然还有天下最重要的那些“名士”,宦游的士子们。 卢植的名声,所作所为,也逐渐传遍了汉室天下。 连带着的,他帐下弟子,谋士与勇将刘备,刘玄德的名声也传遍了汉室天下。 只此一项,刘备获得的名声,就几乎比前十几年获得的加起来都多。 这是真正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是天下少有的不世大功。数不清的人一辈子孜孜追求的就是这个——而这一切就是刘备的愿望。 他必须要竭尽全力的准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汉末乱局。 时间大概还有四到五年。 汉灵帝。距离汉末最后一个实权皇帝死亡,还有四到五年。 正是这位皇帝,如同东汉大部分皇帝一样壮年而死,留下两个年幼的皇子,才彻底引爆了东汉政局。 宦官集团与何进——或者说打着何进旗号的世家官僚之间的矛盾无可调和。 主少国疑。 中枢空虚。 政治动荡。 刘备之前曾经想过,如果在这里刺杀董卓,能否终止汉末动乱。 答案是不行。 汉室统治的基础已经严重动摇了。 在这种情况下再发生一场政治地震,那么汉室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破房子,绝对坚持不住。 董卓没了还有丁原,还有袁绍,还有数不清的野心家,地方的实力派与各种妄想一步登天地疯子。 杀了一个还有十个,一百一千个。因为那个位置实在太诱人了。 毁灭总比建设容易。 更何况经过黄巾一战,刘备已经确认,汉室已失去民心。 这一个烂摊子或许还有些许价值。然而绝不值得继续维持,以及修补。 与其那样,不如干脆将汉室的台子拆了。 并不像王莽那样改制。也不像汉光武那样与世家妥协。 一切修修补补的小改动,都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乱世。真正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一场彻底的,完全的,甚至说疯狂的革命! 将所有的一切,一切,一切,旧官僚,世家,贵族,统治阶级,地主,占据生产资料的脑满肠肥的渣滓全部清洗干净。 再然后,建立一个全新的,更加优秀,在古典时代相对完美,更有生命力并且更先进的国家。 甩掉这些包袱,攫取精华,再造天下。 只有这样,华夏民族才能继续前进! 当年的曹魏只差一点就做到了。 不论门第,唯才是举的举措一扫东汉政坛阴霾。曹丕开国时,建立了号称法家寒门之曹魏。大批卓有才华的实干家充斥政坛。 尽管在刘备看来,这种政府仍旧稚嫩,有着诸多不足之处。然而无论如何,都要比东汉末年那种世家政治好太多了。 然而很快,在政局稳定后,世家迅速卷土重来。 曹操的继承人接过了汉代禅让的皇位,也莫名的接过了东汉皇帝短命的诅咒。 随着一系列错误政策,曹魏一代人的努力付诸流水。 又随着司马氏篡权,九品中正制这个选官制度,最终与东汉察举制一样沦为世家工具。晋代因此,成为了华夏统一政权中最龌龊,最恶劣,最没有用的一个。 这个政权,这个朝代,这个时代一无是处。 “孟德杀的不够多,手腕也不够高,制度不行,自行培养的人才也太少了啊。” 刘备的感叹是这样的:“无论如何,我会比你高明。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他就这样,判决了一个人,一个时代,两个王朝的死刑。毫不犹豫,绝无留恋。就好像他对于张角的尸体一样。 活着的张角是他的至交好友。死去的他,则只是一具皮囊。不需要在意。剖棺戮尸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尸体感觉不到痛的。 ……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刘备一样。 或者说的再准确点,应该是“所有人”都不像刘备那样想。 信息不足,见识不足的绝大多数人认为,黄巾之乱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会有任何变化。 聪明一点的人则认为接下来还会遇到许多困难,不过没有什么要紧的。 真正具有智慧的人,会感觉到山雨欲来,会知道接下来,天下大乱的概率极大。 他们忧心忡忡,思考着今后的未来,自己的,这个国家与民族的。而后陷入了迷茫之中。毕竟这里面的变量太多,他们掌握的信息也太少了。 这种情况下,只有刘备,也唯有刘备。拥有超越时代近两千年的见识的他,才能对时代,对未来把牢牢掌握。 在西元一八四年的夏末,这片土地上男女老少超过五千万人中,唯有刘玄德一个人知道这一切。 知道历史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历史变化下,应该做什么。近期目标,中期目标,远景目标,以及最终目标。 在入主中枢,成为第二个王莽的道路宣布此路不通后,刘备毫不犹豫执行了第二套方案。 挡在他前面的第一块绊脚石,名为张角的太平道祖,就这样被他一脚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