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遥远何处是归途‖

    某个巨型货轮正平静的行驶在茫茫海面上，船上灯火通明，在黑暗中宛如一盏孤灯。

    像这种吨位的巨型货轮，内部都会设有供船员和少数旅行客休息以及娱乐的场所，以便在漫长孤寂的黑夜里为他们提供温暖与消遣。

    一般来讲，的确会有少数人会跟随远洋货轮出海旅行，前提是他们需要出示具有医学效益的健康证明，因为货轮不及游轮，船上并没有专业的医生，只有像船长和老练的水手懂得一些急救知识，但这并不妨碍仍旧有不少的人去选择这种方式，并不是说他们坐不起豪华邮轮，相反这其中不少都是身份显赫的富豪和隐退的政界人士，选择这种远洋货轮可以让他们在船上待上长达数十天的时间，因为他们并没有确切的终点，他们或许是为了享受自我放逐流浪的快感，也或许是因为孤独。

    很久以前有这样一种说法，货轮出海，是勇敢者对生命的一种隐秘而伟大的探寻。而有些人，每当黑夜时他们往往是孤独的，想想在苍茫一片的汪洋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静的，只有轮船划破海浪前进的声音，你看不到更远的地方，视线所能及的，仅仅只有面前，脚下那始终漆黑如墨的海水，而陪伴你一起的只有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运气好的话偶尔会碰到一两个路过的船员和你闲聊几句，但转身又会走开，大多数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等待着明早的日出，后天的日落，朝夕交替，往复于此。

    货轮旅行，何尝不是给最懂大海的人一次寂寞之旅，可以避开世俗的嘈杂，让自己成为自己的风景。

    而此刻在这艘寂寥的巨型铁兽的身体某处，待着同样孤寂的二人。

    与船内那些明丽亮堂的区域不同，这里阴暗潮湿到没有人愿意涉足，它们往往在船舱的角落里，用于存放闲置的废品，自然而然的成了相对最为安全的地方。

    不知是多久没有见过阳光，里面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夹杂着腥咸的潮气，锈迹斑驳的吊灯孤零零的挂在天花板上左右摇摆，透着微弱的亮光，时不时还要发出诡异的吱呀声，千泷坐靠在一个木质酒柜边，怀里抱着暗红的长刀，微闭着双眼。

    他穿着一身凌厉风行的黑色风衣，一改平日的淡雅形象，变得清冷肃杀。

    “你睡了吗？”千泷缓缓睁开眼睛，随意问了一句。

    “没有，准备睡了。”汐正擦拭着明亮的刀身，她坐在千泷斜对面，两人离得很近，但这却是他们进来到现在为止说的第一句话。

    汐旁边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单人沙发，是这间储物室里最干净的一件东西，和其他的相比显得很不入格，显然是最近被拿进来的，两人在进来后千泷故意将它留给了汐，但汐只是靠着并没有用它，千泷坐在地上，她也同样坐在地上。

    “你说，我们一直在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不明白，我想结束这一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千泷看向对面的墙，那里是一个圆形窗户，也是这个房间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地方，但为了防止雨水，窗户被厚实的玻璃给封住了，连海风都吹不进来。

    “遵从博士的指令，完成博士交代的任务，就这样。”汐面无表情的说。

    “可你不为什么而活吗？那些值得你珍惜，需要去保护的东西。”千泷眼神低迷，仿佛森林里的小鹿，“从前的我想要为正义拔刀，为了我爱的人，值得守护的一切才是我拔刀的意义，可现如今，一切都变了，博士只是在利用我们，利用我们完成他的野心，我没办法认同他那些嗜血的理论，为了他所谓的世纪蓝图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

    “我只是武器，武器的意义就是斩断一切阻碍，利用是很正常的。”汐说。

    “可你是人，不是什么武器，我讨厌这种宿命感，勒的人喘不过来气，我能感受到楚宇的心情，所以我不想与他为敌。”千泷语调逐渐激烈，而后又低了下去。

    “我不是人，我没有你们那么复杂的情感，你说的这些值得保护的东西我想我不会懂。”汐顿了顿，说，“千泷，博士很器重你，你应该做好自己的事，还有，你说你爱的人，那你更应该完成这次任务，至于楚宇，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再和博士作对了，这样才是对你meimei最好的保护。”

    “这算什么？要我继续屈服吗？我会用我自己的双手保护好她！”千泷扭头死盯着汐，他被汐的话激怒了，但他不是在生汐的气，而是恨那个无能的自己，那种需要靠匍伏低头换来的保护在千泷眼里卑微到一文不值，“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的心也是炙热的不是吗？在你往后的人生里你一定会找到活着的意义，而不是作为冰冷的刀刃，任由别人挥砍。”

    面对质问，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擦拭好的刀身收进鞘中。

    “博士创造了我，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你那么自由的思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你不想别人提你meimei我向你道歉。”汐说，“还有，我不叫汐，我的名字是影，既然你如此执意，你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拒绝这次任务，但你为什么还要来。”

    久久的，千泷眼神里坚毅的光褪去了，他无力的垂下眼帘，将头转向一边，话语间透着少年的无能为力，“因为我还没有办法打破这该死的宿命，它漆黑坚硬宛若铁壁，我被困死在里面，可我还不会放弃，多年前我也曾告诉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越到最后我越是不愿意妥协，哪怕死也要抓住希望，我相信你也可以，你只是还没有遇到让你不顾一切的人。”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汐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慢慢闭上眼睛。

    ‘如果一个人连记忆都留不住，又有什么资格谈以后，更别说守护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汐在睡着的最后，脑海里这样想着。

    千泷独自望着窗外发呆，思绪被摇晃的灯光牵扯的很凌乱，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在宿命面前他总是一败涂地，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脱下风衣，盖在汐的身上，又一个人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