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家

    大爷坐在晓俞身边，看着这个抹泪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我叫李秋海，那收养的丫头叫叶怜葭。今年她十七岁，你十五岁，所以她是jiejie。”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带着点点疑惑问道：

    “大爷，都这么晚了还在给人看病呢？”

    随后一名少女走下楼梯，出现在晓俞的面前，想来这就是大爷口中的叶怜葭了。她虽身着朴素的细褐衣但难掩皮肤白皙，长发未扎，随意地散落在身后，精致的五官充满了独属于青春的美好。

    晓俞直到看见了叶怜葭身上廉价的衣物才发现，大爷身上的衣服也是细褐衣，原来他身上的棉制的衣服已经是这新建的家庭中最好的衣服了

    “这是晓俞，他是从焕城流落过来的，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晓俞看不清叶怜葭的脸上是什么神情，但她开口说的话让晓俞心中一紧：

    “多了一个弟弟，好吧。秋收完过几日便要交税了，到时候怎么交啊？”

    大爷愣了一下，说道：

    “那交完税过几日再上官府登记吧，没登记的这几日算是他借住吧。”

    叶怜葭叹了口气，颓废地说道：

    “一个月前殷领开始反攻的时候才叫我们捐过一次钱，现在税赋又提高了那么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新屋子啊。这房子毕竟是租的，住着心里不踏实。”

    晓俞听见这话尴尬地笑了笑，刚刚找到容身之处却又成为了他人的累赘，被他人所嫌弃。内心纠结了许久，面皮薄的他终究还是不想成为他人的麻烦，便开口说道：

    “那个，我还是走吧...”

    话音还未落，没想到叶怜葭竟说道：

    “走什么，明天跟我上山采药去，我堂堂筑灵期的修士还养不起你一个小孩吗？”

    晓俞有些呐呐地说道：

    “其实我今年15了，不算小孩。”

    大爷站了起来，向楼上走去，对晓俞说道：

    “上来，给你收拾一个住的地方。这房子有点小，凑合着还是能住的。”

    在收拾完以后，在这并不大的卧室中只剩下两张床和一张席子，其余杂物都堆到另一个杂物间去了。

    大爷去给晓俞煎药，卧室中只剩下晓俞与叶怜葭两人。

    叶怜葭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清秀少年，问道：

    “你是怎么无家可归的？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啊。”

    晓俞只得将自己因血脉问题而被赶出家门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次仍然没有隐藏焕城人人都讨厌自己这件事。

    叶怜葭听完，神情十分奇怪，不解地说道：

    “卫家这么大的家族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出现。我听大爷说，那些强者的灵识是很敏感的，怎么会连自己孩子的气息都认不出来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能被周围的人那么厌恶，以前不会是那种天天欺负人的纨绔少爷吧。”

    晓俞尴尬一笑，也找不到什么说法来辩解，只能承认。

    这时大爷端了一碗药过来，待晓俞将其喝完，熄灭油灯开始睡觉了。

    这一夜，晓俞躺在破旧的席子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也不是说环境太差，桥洞都住过了，现在好歹还是住在房子里。他想了很多，曾经的他仗着自己的家族势大，干过恶劣的事情多了去了，被他欺负过的人有不少是无依无靠的普通人，现在他落魄了却被一家普通人收留，现在感觉别扭极了。

    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是不配得到他们的善意的吧。失去了卫家的我什么也不是，我就算改掉这十几年养成的坏毛病，也很难安心活着啊。

    晓俞借着窗外夜晚的幽光，默默地看着那件被他挂起来的用布遮挡着的纹龙衣，心中黯然，只得翻过身去，强行放空自己的脑袋，努力入睡。

    第二日清晨，晓俞感受到身边轻微的动静缓缓醒来，四处张望一下，原来是大爷起床了。

    此时天上才朦朦胧胧地透出亮光，晓俞想到，即使是前几日流落在外也是天大亮了才起床，心中莫名低落。

    大爷见他醒来，见他脸上的乌青消了不少便对他和蔼一笑，说道：

    “看样子我开的药还是不错的，你醒那么早，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去给你煮碗粥吧。”

    晓俞脑袋空空，半响过后才说道：

    “谢谢。”

    大爷见他道谢，便知道了晓俞此时还未习惯现在新的生活，温声说道：

    “已经是自家人了，还需要说什么谢谢。”

    叶怜葭坐在床上，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从昨晚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用那么见外的。”

    晓俞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日的早餐极为简单，不过是大麦粥配咸菜，晓俞吃完了也并未尝出什么味道，只是觉得饱腹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路上开始有了行人，到了药铺开门的时候了。但大爷在柜中取出一些钱财，对晓俞说：

    “今天上午就不开店了，我去给你买张床。你今天先跟怜葭去采药吧，回来我教你一些东西。”

    而叶怜葭此时已经拿着个竹篓站在门口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对晓俞说道：

    “其实有个弟弟挺不错的，以后就不用我背着这个篓子了。走吧，我带你去东城郊采药去。”

    晓俞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接过这并不算大的药篓，默默背上，跟随叶怜葭出门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今日叶怜葭不用背篓子，脚步都格外轻快，但感觉后面跟着个人，不说话又有点不舒服，便对晓俞问道：

    “你怎么那么闷啊，我记得周围像你这样的小孩子都挺活泼的啊。”

    晓俞仍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曾经是个什么样他自己清楚，现在的他闷着不说话大概是因为迷茫，他不知自己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的生活，这里的事物对他来说是百分百的未知。

    “我不知道啊，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未曾接触过的，突然要面临截然不同的生活，我...我太迷茫了。”

    “大少爷晓俞，凡间是这样的。其实你可以高兴一点，毕竟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会变成一个坏人了。”她回头对着晓俞灿烂一笑，大大咧咧地说，“我感觉你也不像本性恶劣的人，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血脉平庸什么的无所谓，大爷有办法让你踏上修行这条路的。”

    晓俞听闻这番话语，心中的堵塞少了许多，也抬头对着叶怜葭一笑，说道：

    “我会成为一个好人的。”

    两人走出延雨城的东门，前方是一片平原，远处的几座丘陵非常原始，被延雨城的人称为东良山。

    见到东城郊如此荒凉，晓俞忍不住问道：

    “这里为什么没有村落啊？我记得西城门外面很多村子的，都是田地。”

    “延雨城是良滨最边远的城池，往东是荒浊平原，以前往南是殷领，所以说延雨城的东郊和南郊都是没有人居住的。”

    叶怜葭领着晓俞往远处的丘陵走，继续说道：

    “大爷说，荒浊平原是一片大道浑浊污染的地方，中间有一片非常大的沼泽，叫做道污沼泽，里面的大道已经能主动侵染人体了，待久了就会变得奇形怪状。翻过逐荒山，后面就是荒浊平原了。”

    晓俞听完她对前方山丘的介绍，突然有点不想去了，便问道：

    “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怎么还要靠近它去采药啊？普通的药材在其他山上也能采到吧？”

    叶怜葭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没有办法啊，荒浊平原虽然有污染，但是那里的灵气是非常充沛的，里面的天材地宝可太多了，就是在边上的小山上，生长出来的草药价值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好很多。”

    叶怜葭说着，忽然回头一手压住晓俞的肩膀，一手去摁压他脸上的乌青，问道：

    “还疼吗？”

    晓俞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惊讶地发现，真的不疼了，便兴奋地说道：

    “我昨天才受的伤，今天便能好，难怪要来这里采药，这药效也太好了吧。”

    那几座丘陵离延雨城只有几里距离，两人走两刻钟便到了山脚下，不过被荒浊平原充沛灵气浸润的是丘陵的另一面，他们还需要从山腰翻过去。

    半路上遇到的草药叶怜葭也没有浪费，于是两人在斜坡上行走，叶怜葭一面在地上拔起一株株草药，一面给晓俞讲解如何辨认与有何功效。

    “这是鱼鳍叶，看见这些叶脉和叶面了吗，看着就跟草鱼的鳍一样。这药是用来活血的，昨晚你喝的药里面就有几片。

    “这是半钱草，跟半个铜钱一样...”

    两人走走停停，山的另一面不久便展现在眼前。那被称为荒浊的平原，果真是无比的荒凉与混乱，没有一丝人迹，在这广阔空旷的平原上树木竟然是一丛一丛地生长，大大小小的湖泊四处散落，而有些巨坑之中却又没有一丝水迹。

    正当晓俞好奇地张望眼前这片混乱的平原时，不远处潜伏的威胁突然爆发。

    一只似虎似猫的青色猛兽突然扑出，直击毫无修为的晓俞。这少年注意到猛兽扑出时，那猛兽的利爪竟已近在咫尺，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应对，都无法阻止这利爪划破自己的喉咙，这扑杀的速度对于仅是凡人的少年实在是太快了！

    那利爪在他眼中突兀地放大又瞬间缩小，再定睛一看，那猛兽竟横飞出去，脊背撞在山体裸露的巨石上沉闷一响，竟是被身边少女击飞出去。

    叶怜葭并未趁此追击猛兽，而是看向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晓俞，左右翻看这傻眼少年是否受伤，关切地问道：

    “你有没有受伤，这猞猁实在是太快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晓俞跌坐到地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几仗之外踉踉跄跄起身的猛兽，它的右腹有一块渗血的凹陷，这就是叶怜葭慌乱时一拳造成的伤害。

    “它，它要跑了！它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追上去吗？”

    此时叶怜葭已经看见了迅速离入荒浊平原的猞猁，但不为所动，只是将晓俞扶起，松了口气说道：

    “还追什么啊，我要是走了，留你在这里等死吗？这猞猁不过是一只幼崽，它的父母说不定已开灵智，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像这样的野兽荒浊平原的边缘可太多了，平原里面的竞争太过残忍，外面的灵气不够充裕，难以开启灵智，本能让他们留在这些边界处，等待进化的契机。”

    晓俞遥望猞猁逃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里的野兽也太多了，真的是我能来的地方吗？难怪没什么人来这里采药，没有修为真的是死路一条啊。”

    叶怜葭拍拍他的肩膀，轻笑两声：

    “没有关系的，我已经是筑灵期灵塑八脉的修练者了，在荒浊平原只要不是太深入，基本可以横着走了。回去让大爷教你修炼，不久以后你也能有这样的修为。”

    晓俞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将心中对变强的渴望压下，继续跟着叶怜葭识药采药。

    秋日清爽，时至午后也不闷热，午饭也是简简单单摘点野果充饥，但在这攀山的劳累之下，这些不知名的野果竟然十分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