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切归于那最初的纯白，清风飘散着花香，男孩清凉的嗓音倔强得回响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绯樱姐是我的，我的！ 晨光淡淡从窗外洒进来，一室的明亮，饭菜飘香。 女佣端着饭碗一遍遍绕着饭厅追着逃跑的男孩，男孩黑亮的眼睛，撅着嘴奔跑而过，扬起淡褐色柔软的发丝。 [诶呦我的小少爷，你赶快把饭吃了吧！一会老爷下来要责骂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吃青椒！]男孩一溜烟躲到了沙发后面。 饭桌上的白衣少女笑了，调皮得朝对面的少年眨了眨眼，轻抿着嘴唇，两个小酒窝泛出来，异常可爱。 对面的少年心领神会，转头对沙发后的男孩喊道，[小帆，快出来，我们吃好一起出去玩。] [才不要！你就会骗人！我不要吃青椒！] 那个白衣的少女笑开了，想到什么诡计般调皮得眨着黑亮的眼睛，夹了一片绿绿的青椒，放到身旁粉衣少女的碗中，[小帆怎么会不喜欢吃青椒呢？]他歪着头说到，[绯樱就很喜欢吃啊！] 沙发后的小男孩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粉衣少年笑着把那片绿油油的青椒吃了下去，便从沙发后面蹦跳出来，跳到女佣面前张开嘴巴，[那我也要喜欢！！] 绯樱姐喜欢的东西，我全要喜欢！！ 其实云帆呐，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青椒呢…… [……那就给我强行手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他活下去！！]门外传来云帆大声的呵斥。 然后是医生异常无奈的声音，[强行手术是没问题，可是术后病人不肯配合恢复治疗的话，胃部的状况就会更加严重，而且这几天强行灌药病人一直不肯配合，吃的少吐得多……再加上生理盐水和营养液持续注射，病人的身体难以负荷，已经出现肿胀……] 房门被悄无声息得推开了，云帆一脸疲惫得从门外进来，眼前还是那张白色的病床，月白色的丝绒包裹着这个脆弱易碎的人儿，睁着黑亮的双眼，静静得看着天花版……不肯说话，不啃吃饭，他用他最安静的方式，抗拒得让人束手无策……云帆终于领略到了绯樱安静表面下的倔强和强硬…… 原来你对于我，真的不再心软，我的疼痛，你早已视而不见了…… 在他身边坐下，云帆轻轻的拉起绯樱的手，替他活络因吊盐水而肿胀的手臂。那动作，熟练温柔，不曾改变。 [刚刚……做了一个梦……]一直不曾开口的绯樱突然轻轻得说道，声音沙哑无力，[梦到小时候了……还有夜然哥和洛哥……] 云帆楞了，呆呆得看着苍白的绯樱，我还以为，你再不会同我说话了…… [安排手术吧。]绯樱静静得说到， [绯樱？]云帆几乎以为是在梦境了！惊喜得抓住他的肩膀。 绯樱却侧了头，没有看云帆悲喜交加的眼眸，[但是……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 [想办法通知我哥，告诉他我还活着……手术结束你就我放我走，不要跟踪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 云帆原本欣喜的脸冷却了下来，明白了……是要离开的意思，是要彻底和我划清界限的意思，是绯樱彻底走出云帆的生命的意思！！！再不爱我，再不看我，再不为云帆露一个微笑流一滴眼泪的意思！！！！！从此云帆对于绯樱，什么都不是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云帆狠狠抓住绯樱的肩膀，痛……彻凉了心扉…… [这里……]绯樱指指心口的地方，[有一个洞……] 那个洞一直一直疼，无法痊愈无法长合，以为心已经死了，那个洞又活生生得疼给你看……你不放过我……我就要痛死了…… [明天开始，不要你来照顾……]绯樱说完这句话，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所以……我只剩一个今天……对不对？ 好残忍的报复啊……绯樱，你竟如此舍得…… 雷雨交加的夜，不断有闪电叱咤而过，仿佛神明的愤吼，一遍遍侵袭大地。 被一声惊雷激醒的绯樱睁开眼睛，还是那间白色的病房，窗外的闪电劈斩下来，亮光瞬闪在她苍白的脸上。那道一直贪恋在她身上的目光此时已不见踪影，绯樱环顾四周，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椅子，残留些许温度。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低泣的声响，门边有一隙光线渗进来，惨淡了一片。绯樱挣扎着坐起来，轻轻拔掉手臂上的营养针翻身下床 身体很虚软，绯樱费了很大的劲才移动到门边，在响雷声中打开了房门。然后他看到……无人的走廊上，云帆蹲在地上环抱着双腿，低低得哭泣着。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心上剥落了一片，让心口的那个洞，持续滴出血来……疼痛不已…… 他知道，云帆是在为他哭，为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绯樱哭。 不在人前掉落的眼泪，终于在深夜抑制不住得用绝望寻找出口，为了那个曾经，那个谁也回不去的曾经…… 曾经年少……我们，曾那样欢笑而过…… [小帆怎么了？为什么蹲在这里哭？]少女温柔得拍着男孩的肩膀 [我怕打雷……]男孩抬起泪湿的小脸，眼神晶亮。 [小帆不怕，绯樱保护你……] [小帆怎么会不喜欢吃青椒呢？绯樱就很喜欢吃啊！] [那我也要喜欢！！] 努力压抑住心中开始澎湃激荡的痛楚，绯樱轻移步伐走到云帆面前，无声得蹲下来轻环住了那个颤抖的身体。 云帆的身体颤了一下，惊讶得抬起头来，模糊中看到的，是微弱的灯光下绯樱温柔恬淡的容颜，有泪光，在他眼中闪动。 胸中的悲恸再无法压抑得喷薄而出，云帆抬手死死得抱住了绯樱虚弱的身体，紧紧的，紧紧的，仿佛要揉碎般死死得抱住，为什么啊绯樱！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啊？？？？ 小声的哭泣终于无可抑制得从喉咙口溢出，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云帆抱住绯樱的身体，哭得天崩地裂…… 以前，一直不敢哭，怕一哭，你死去的事情就会成为事实，于是一遍遍把泪咽下去，爱你，恨你，都一再一再深埋，一直到后来，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哭了…… 找到你之后，总是偷偷抱着你流泪，想把那些纠缠的爱恨全都哭出来，想把那些疼痛一起遗忘，想你重新爱我，其他的全都不要，却发现，那些东西埋得太深，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现在……就让我放声得哭吧，把云帆爱绯樱的生生世世，全都哭出来，让那些爱恨那些欢笑痛苦寂寞忧伤，随着眼泪全都流泻而去吧，然后至此，再也不哭了……反正你留给我的，也只是一个今晚了，过了今夜，云帆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用力爱你了，用尽半生的力气来爱你了，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这样啊？？]云帆哭着问到。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绯樱那么那么爱云帆，云帆那么那么爱绯樱，却最后要走到这样的地步呢？因为曾经……那么残忍得互相伤害过了，那么不顾一切得彼此相恨过了，所以再无法执手相握，再无法与子携老。事到如今还剩什么呢？爱之无力，断之可惜，最后的最后，爱变成了彼此的刺，拥抱的时候，刺痛自己也刺痛对方……于是不敢爱了，于是不敢拥抱了…… [为什么啊！！绯樱你告诉我！！就这样回不去了吗？？绯樱和云帆就这样回不去了吗？？！]眼泪，像绝提的洪水，止不住得流淌在他帅气的脸颊。 云帆，你知道吗？有些事，我们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我们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结局；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没有退路。只是如今我们的爱，已经走到了绝境…… 疯狂的雨夜，闪电的光亮劈闪在两人单薄的身体上，云帆的哭泣终被掩盖在了哗哗作响的雨声中……死死拥抱带来的温暖，云帆贪恋得汲取着绯樱给他最后的温存，这个身体，过了今夜他将再无机会拥抱…… 绯樱，我知道是我亲手挥霍掉了你的爱，所以就连挽留的借口，都找不到一个…… 过了今夜，绯樱就要从此走出云帆的生命，义无反顾,没有退路…… [小帆怎么了？为什么蹲在这里哭？] [我怕打雷……] [小帆不怕，我来保护你……] [真的吗？] [嗯，真的，我会永远保护小帆的。] 呵，永远，绯樱和云帆的永远……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铺散笼罩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丝丝缕缕得渗透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两个牵着手走过的人身上。 [昊宇是小气鬼！]蓝色T恤的少女嘟着嘴说道，手里提着一只小袋袋，有什么东西，在袋中蹦跳着。 [哪里小气了！买两条鱼的话一定吃不掉啊！]白色衬衣的少年有些委屈的样子，阳光射在他微眯的眼中，点点晶亮。 [那可以先烧一条的嘛！] [买两条回去你一定又要说杀了一条另一条会伤心的，最后我们一条鱼都吃不到！] [才不会！] [那今天的鱼小颜来杀？]昊宇扬起眉笑着问道，颜夕就不说话了，撅起嘴巴甩开昊宇的手就往前走，知道他下不了手还这么说，真可恶！！ [好啦好啦！！以后都两条一起买，好不好？？]昊宇笑着追了上去，却见眼前的男孩在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疑惑着向前看去，却见一辆帅气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他们家楼下，车子的旁边，倚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斜阳的金光打在他精致帅气的脸上，淡淡的高贵和桀骜——谭游。 [谭游？？你怎么在这？]颜夕有些局促，显然对于再次看到谭游有些许的尴尬。 [刚买菜回来吗？]谭游直起身体跨前一步看了看两人手中的袋子说道，依旧如此绅士高雅，总让昊宇有相形见拙的感觉。 [是啊，要不要上去坐坐？？]昊宇笑笑，问道。 [改天吧，]谭游摇了摇头，看着低着头的颜夕有些欲言又止，昊宇便觉得有些不舒服，跨前一步走到颜夕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颜夕惊讶得抬头，看到昊宇笑着看着他，便也轻轻一笑，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谭游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晚上我们吃鱼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谭游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转头看向昊宇，[谁来杀鱼？] [我啊！]昊宇理所当然得答到。 [那就好，]谭游点点头，[不要让小颜沾染任何血腥。]他的小颜，要永远纯白。 昊宇有些似懂非懂，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为何，男人却突然转身向车门走去，没有留一句话。 颜夕却在此时叫住了他，[谭游！！是不是姐……出事了？] 谭游的脚步顿住了，心中一凛，小颜啊，你为何要如此聪颖？ [你特地过来，是不是因为我姐？？]颜夕跨前一步焦急得问到。 谭游握住车把的手紧了紧，小颜，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原来你对着那个男孩笑的时候，是那么清澈漂亮……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就不告诉你了……不想，看到你哭啊…… [谭游？] 谭游闭了闭眼，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是萧辰……出事了……] [啪!]颜夕手中的口袋掉到了地上，一条鲜活的鱼在地上蹦跳着，阳光下鳞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