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晚唐新气象在线阅读 - 汉唐长安粮食与关中天地人关系2

汉唐长安粮食与关中天地人关系2

    汉唐京官禄米取给太仓,是漕粮支出的大宗。汉官品级,以俸禄粮石数为名,如二千石、中二千石等。唐德宗建中年间(780-783)杜佑上奏:“当开元天宝之中,四方无虞,百姓全实。大凡编户九百余万,吏员虽众,经用虽繁,人有力余,帑藏丰溢,纵或枉費,不足为忧。今兵革未宁,黎庶凋瘵。数年前,天下籍帐到省百三十余万户。自圣上御极,分命使臣,按地收敛,土户与客户共計得300余万,比天宝才三分之一,就中浮寄乃五分有二。出租賦者减耗若此,食租赋者岂非可仍旧如。”[17]卷40《职官典二十二》官员数量的增加,而交纳租赋者减少,是当时主要的政治经济问题,影响到京师长安的粮食供应,引起经国大臣的忧虑。

    3.京师军队人数众多。武德年间,禁军约3万人。开元二十六年(738)北门禁军约3万人。自开元至天宝,驻守京师的宿卫兵约10万人,其中北门禁军3万,长从宿卫66000人。加上驻守同州、华州、岐州等军队,约12万人。[16]118-119唐前期府兵自办衣粮,而募兵则由国家供养。如按《汉书·食货志》“食,人月一石半”计,则12万军士,一年至少需要200万石军粮,而不包括马料在内。天宝中,度支岁计,粟则2500余万石,其中300万折绢布入两京库,300万石回充米斗供尚食及诸司官厨等料并入京仓,400万石江淮回造米转入京,充京官禄米及诸司粮料,500万石留当州官禄及递粮,1000万石诸道节度使军粮及贮当州仓。[17]卷6《食货典》六长安的皇宫尚食、京官禄米及折色占1000万石,各地节度使军粮约1000万石。建中二年,沈既济上疏:“臣尝计天下财赋,耗斁之大者,惟二事焉,最多者兵资,次多者官俸,其余杂费,十不当二事之一,所以黎人重困,杼轴犹空。”[11]卷149《沈传师传附沈既济传》吕祖谦说:“大抵这两事,常相为消长,兵与漕运常相关。所谓宗庙、社稷之类,十分不费一分;所费广者,全在用兵。所谓漕运常视兵多少。”“唐太宗以前,府兵之制未坏,未尽仰给大农,所以唐高祖、太宗运粟于关中不过十万。后来明皇府兵之法渐坏,(募)兵渐多,所以漕粟自此多。……府兵之法坏,聚兵既多,所以漕运不得不详矣。”[19]卷25《国用考三》汉唐长安漕运的增加,与禄米、军粮有直接关系。

    4.京师士人太多。读书人口增加,是使京师粮食消费增加、物价上涨的重要因素。隋官制,对唐乃至对中国后期皇朝影响甚巨。在影响京师长安粮食供应问题上,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隋废除九品中正制,举行科举考试,读书人要到京师参加科举考试。第二,隋官员任命考核权归吏部,所有官员都要到京师等待诠选。这两种人聚集到京师,影响到京师的粮食供应和物价平稳。当时官员曾论及于此。开元三年(715)张九龄上疏说:“每岁选者动以万计,京师米物为之空虚。”[17]卷17《选举典五》开元十七年(729)国子祭酒杨悦说:“每年应举常有千数,及第两监不过一二十人。恐三千学徒,虚费官廪;两监博士,滥糜天禄。”[17]卷17《选举典五》玄宗开元后期,洋州刺史赵匡上奏论科举弊端,第九条“官司运江淮之储,计五费其四,乃达京邑,刍薪之贵,又十倍四方。而举选之人,每年攒会,计其人畜,盖将数万,无成而归,徒令关中烦耗,其弊九也。”[17]卷17《选举典五》这些人消耗了长安来之不易的江淮漕运米。德宗时,礼部员外郎沈既济上奏论科举弊端,提出“当今天下凋敝之本实为士人太多”的观点,他说:“自隋罢外选,招天下之人,聚于京师。春还秋往,乌聚云合,穷关中地力之产,奉四方游食之资,是以筋力尽于漕运,薪粒方于桂玉,由是斯人,索我京邑。”“当今天下凋敝之本,实为士人太多。何者?凡士人之家,皆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使下奉其上不足故也。大率一家有养百口者,有养十口者,多少通计,一家不减二十人,万家约有二十万口。”他主张,如果10000人在当地参加科举考试,则“我减浮食之口二十万,彼加浮食之人二十万;则我弊益减,而彼人益困。”[17]卷18《选举典六》减少浮食人口,可以稳定京师物价。洋州是天宝之乱后江淮漕运自汉水达洋州以输于扶风的必经之地,洋州刺史赵匡亲历督漕艰难;礼部官员职掌贡举之政令,礼部员外郎沈既济亲见京师贡举人数之多,亲历职事之繁。因此他们关于唐德宗时代京师物价昂贵、漕粮运输艰难、粮食消费繁重的认识,反映了实际情况。杜佑又探究了官制和科举弊端产生的根由,乃是唐代州郡县数量增多,选官途径增多,选官权悉归吏部。秦代列郡40,两汉郡国百余,唐朝则有350郡。郡县增加,必然增加官员数量。“秦法,农与战始得入官。汉有孝悌、力田、贤良、方正之科;岁郡国率二十万口贡止一人,约计当时天下推荐,天下才过百数……开元、天宝之中,一岁贡举,凡有数千。而门资、武功、艺术、胥吏,名目众多……比于汉代,且增数十百倍。安得不重设吏职。”自隋文帝开始,“内外一命,悉归吏部……执政参吏部之职,吏部总州郡之权”,到京师参加诠选官员的数量必然增加。杜佑建议“俾士寡而农工商众,始可以省吏员,始可以安黎庶”[17]卷18《选举典六》。

    5.京师佛道人口增多。唐长安佛寺众多,韦述在开元年间统计,长安有佛寺64所,尼寺27所,共计91所。徐松《唐两京城坊考》记载长安有佛寺81所,尼寺28所,共计109所。长安附近及秦岭山上还有许多佛寺,估计天宝时长安及其附近地区的佛寺至少在130-150所。如果按照每寺200人计,则长安及其地区的僧尼26000-30000人。长安城内共有道观30所,如果按照每所道观50人计,则有道士女冠5000人左右。[16]116-119寺院道观占有大量土地及其地租收入。寺院道观占地,会减少关中纳粮地亩。杜佑指出关中粮食消费增多,是由于“仕宦之途猥多,道释之教渐起,浮华浸盛,末业日滋”等社会因素。[17]卷174《州郡典四》

    总之,盛唐时,长安人口约70万,其中依赖国家供给粮食的人口约32万,包括皇室及服务人员15万、京官和京吏37727,禁军和附近驻军12万,到京师参加选官和科举者最高1万等四种人口。如按每人年需18石计[6]卷24上《食货志上》,长安依赖国家供给的30余万人口,约需粮食580万石左右。

    三、关中水利田和劳动人口投入的不足

    关中郑白渠两岸农田,一年是否能提供580万石左右的粮食?土地,作为自然环境要素,指土壤、水系、动植物和气候等;作为生产要素,指耕地。关中生产投入不足,使其不能生产更多粮食。生产投入不足,指水利田面积的减少和劳动力人口的不足;人口减少,指关中向国家纳粮的农业劳动力(课户课口)的减少。在劳动人口素质、生产工具和技术水平不变时,耕地数量和劳动力数量投入的增加,是生产发展的关键因素。耕地和纳粮户口,才是统一皇朝发展的地理和物质基础。与消费人口的增加相反,关中土地生产能力不足、民田不足、水田减少,农业劳动力分散。

    1.耕地总量变动不多,但是关中为国家纳粮的土地面积减少。当秦孝公(前361—前338)用商鞅变法时,关中地多人少,三晋人多地少,关中是吸引三晋的宽乡。宽乡指土地充足农户受田多,狭乡指土地不足农户受田少到北朝和隋唐时,1000年间,关中人地关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由地广人稀,变成地少人众;由“宽乡”变成“狭乡”。为什么关中水利田面积会减少?大致有两方面因素:

    (1)王侯之家(食封之家)数量增加,使水利田面积和农户减少。分封,就是允许王侯之家直接占有大量耕地及其民户,自收租税。这必然减少国家的纳粮户和租税收入。汉初王侯百余人,王侯占地大者或五六郡,连城数十。王侯土地多在东南,朝廷只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内史,共15郡,而公主列侯食邑还在其中。[5]卷17《汉兴以来诸侯年表》因此,汉初每年从关东漕运以供给京师不过数十万石,原因是京师官员数量少、朝廷领有郡县少。汉武帝削弱诸侯王,名山陂海尽归朝廷,汉郡八九十;诸侯国大者不过十余城,小者不过数十里。汉武帝、宣帝时每年漕运东南400至600万石粮食到京师。“武宣以后,诸侯王削弱,方尽输天下之粟。汉之东南漕运,至此始详。”[19]卷25《国用考三》唐封爵九等,虽无其土,加实封者受国家租庸。自武德至天宝,实封者百余家。[17]卷19《职官典一》封家食邑,遍据天下膏腴美地。到中宗景龙(704-710)时,“恩倖食邑者众,封户凡五十四州,皆据天下上腴,一封分食数州,随土所宜,牟取利入。至安乐、太平公主,率取高貲多丁家”。[8]卷116《韦嗣立传》于是韦嗣立上书论封户之费:“食封之家,其数甚众。昨问户部云用六十余万丁,一丁绢两匹,凡百二十余万匹。臣顷在太府,每岁庸绢不过百万,少则六七十万匹,比之封家,所入殊少。……国初,功臣食封者,不过三二十家。今以恩泽食封者,乃踰百数。国家租赋,大半私门。私门有余,徒益奢侈,公家不足,坐致忧危。”[11]卷88《韦嗣立传》自至德二年(757)至大历三年(768),食实封者215家[17]卷19《职官典一》,则大历时比唐初150年间增加了七、八倍。凡食44860户。自至德元年至大历三年,封异姓为王者,凡112人。[17]卷31《职官典十三》10来年,封家增加了2倍多。封家增加,向封家交纳租粮的农户增加,而国家的纳粮户减少,赋税收入减少。因此,监察御史宋务光建议,禁止封家自征租税,一切附租庸输送。韦嗣立建议纳粮户交纳租庸后,“封家诣左藏仰给,禁止自征,以息重困”。[8]卷116《韦嗣立传》直到开元时才规定:“凡诸王及公主以下所食封邑,皆以课户充,州县与国官、邑官共执文帐,准其户数,收其租调,均为三分,其一入官,其二入国。公所食邑,则全给焉。二十年五月勅:诸食邑实封,并以三丁为限,不须一分入官。其物仍令封随庸调送入京。”[17]卷31《职官典十三》封邑遍及全国,但关中封邑数量无疑会占很多,直接占有了国家的租庸调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