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信客张不二
信客，就是给人送信传递消息的。 我叫张不二，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信客。这些年，我走过这世上大部分的路，地上的，地底下的，都有。 这名字是我爷那个老东西按照族谱上的字给我取的，因为到了我这一代，正好是个二字。 早些年的乡间，对外通信往来，只有我们信客能做。现在随着通信发达了，信客的生存空间渐渐地没有了，这是一般人知道的。 可是有些事情，注定不为外人所知。 人世间分阴阳，有人间，自然也有黄泉。 人间有信客，阴间自然也有。白日行走阳关道，夜间趟过奈何桥，往来书信，银钱物件，我们都带。 信客的生意不好做，可以说完全是一件苦差。 往常乡里外出谋生的人多了，少不了要带几封家书，带一点财物食品，方圆百里有没有邮局，只能依靠信客。 这说的是阳间事！ 可是自古阴阳两相隔，有人去世了，家人思念，总想带一封书信给亡人。 又或者是做梦了，梦到亡人下边没钱花，孤苦伶仃，自然要烧点纸扎元宝，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做这行的，就是黄泉信客。 张家，世代相传，黄泉信客，往来阴阳，受生人之托，为亡人送信。寄生人之思念，断亡魂之留恋。 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走上这条黄泉路，可以说是万分无奈的选择。 …… 几天前我被一个电话叫回村子里边。 我大学毕业之后，在市里一个小公司上班，虽然过的潦倒，倒也能够糊口。 但是那天我下班接到了村长打来的电话，说我爷不行了，让我回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我当时心中一沉，眼中泪花闪烁，二话没说，和公司请了个假，直接搭车回到了乡下。 当我下了车，快步走到自己家的破茅屋，一进门就看见爷正端坐在那把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藤椅上，盯着门口。 可是我凝神一看，不由的一愣。 “爷，你这好端端的，村长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行了，这不是咒人死呢吗？不行！我的找他去！”我一股子怒火就冲上了脑门心。 我爹娘死的早，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对爷的感情，那是真的深。 我容不得别人这么说我爷！ “你给老子回来！”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爷猛然一声爆喝，把我给叫住了。 我有点傻眼了，你是我爷，不是我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子啊。 “爷，你不是……我找他们去！”我倔强的说着。 “娃子，回来吧，电话是我让他们打的。爷的确不行了，最多有三天日子！叫你回来，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我爷叹了口气，有点寂寥的说道。 啥？ 我眼中一红，心头哽咽了一声。 虽然不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是我知道爷说的是实话！ “你放心，我说三天就三天，不会少一个时辰！没见到我这宝贝儿孙子，不把老祖宗的那些东西交代清楚了，阎王爷也休想拉着去！” 我爷却是看出了我心中的难受，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笑着。 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我家的茅草屋，灯火通宵彻夜的亮了三天。 三天后的清晨，我从我爷的屋子出来。 在刚才，我爷笑着闭上了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他老人家说的不错，三天就是三天，多一分钟不多，少一分钟不少。 爷在三天之前阳寿就尽了，他硬撑着向阎王爷借了三天光阴，就是为了等我回来，交代一些事情。 向阎王爷借阳寿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肯定不相信，但是在我爷身上，我信！ 这就是信客的本事，死之前三天，交代后事，同时也树立传承，不让这一脉的传承断绝了。 乡下人离世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一口薄皮棺材，两壶老酒，三柱青香，送我爷入葬！ 从此阴阳两隔，相见无缘！ 按照规矩，我要在师傅的坟头守孝三天。 我蹲在坟头，回忆着过去三天的事情。 “娃子，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是我们老张家的命，你以后就是信客。”这是我爷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更是定下了我一生的路。 “年三十，烧纸扎。送亡人，祭鬼牙，切记，切记！这是信客走黄泉的调子，一定要记得！ 刀口舔血，苍莽一生！ 阴阳桥上，信字当头！“ 我爷最后念叨了这么一句，然后停止了呼吸。 这就是信客的一生，说不上悲壮，却自有一番酸甜苦辣。 我站起来，对着我爷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神情复杂的摸了摸怀中我爷给我留下的东西，我似乎感觉我爷还在我的身边，心中一道温暖传过。 我爷走的时候和我说了，阳间没有信客了，阴间还有。咱这一脉的传承不能断，你的路还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走的路多了，就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了。 从坟地回来，坐在老屋里边，我盯着怀中的东西发呆。 东西只有三样，一个黄皮挎包，一个路条，一个黑色木头牌子。当然了还有一些做信客要讲究的东西，我已经都记在脑子里边了。 黄皮挎包是信客送信的口袋，路条能通阴阳路。 至于木头牌子，则是我的身份证明。 我吸了口气，慎重的拿起手中的木头牌子，打量了起来。 正中间，一个古朴大字，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信！ 是信件，也是信任！ 随即我取出一根钢针，扎破自己的手指头，一滴血滴了上去，一抹幽光闪过，木头牌子上出现我的名字一闪而过。 张不二！ 我的目光移动到了手中的牌子上，心中念叨了一句。 爷啊，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滴血传承，此生一信！ 以后，我就是张家信客传人。 信客张不二！ 站在老屋的门口，我心中有点纠结。 虽然那时候答应的痛快，可是更多的是为了安我爷的心，现在老人家已经走了，我就有点纠结了。 不是我不孝顺，只是我爷也说了，黄泉信客，一旦走上了这条路，那一走就是一辈子。 关乎我一辈子的大事，我自然要考虑清楚了。 老张家到了我这一代，就剩下我这一个独苗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绝后了。 黄泉信客，脚踏阴阳两界，能活着走完一生的少之又少！ 这时候，忽然堂前一股阴风吹来，我爷坐过的老藤椅摇摇晃晃发出让人牙麻的声音，听的我心中酸楚。 “爷啊，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我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