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mama要去走亲戚

    红卫中学的建筑地址紧挨着农垦指挥部医院，距离彭禹家很近；进入七月份以来，建设红卫中学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工地上一片繁忙，热火朝天。

    在来东镇建设一所中学，对镇子里的人来说，自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很多无所事事的老人们，没事干每天都蹲在工地的旁边，抽着旱烟，笑眯眯地看着工人们在忙碌，然后晚上回到家里，乐此不疲地向人们讲述着工地上的奇闻异事。最热闹的，当属星期日；因为不用去上学，孩子们除了外出拾粪、打青草喂猪和捡干柴之外，几乎全部聚集到了这里。眼瞅着一栋栋办公楼和教学楼拔地而起，孩子们高兴的就像一群群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工地外围四处奔跑，兴奋的一刻都安定不下来。

    因为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建设学校，所以，镇上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自觉地充当起了工地材料的看护员；因此，直到学校后来建成，都没有发生过一起偷盗钢筋水泥或者砖瓦的事件，秩序好的堪称那个时代的楷模。

    作为镇上人所共知的“大闲人”，彭禹也自然不能免俗，以外出散心和换换脑子的方式去过好几次工地。当他最后一次去工地观察的时候，发现很多楼房已经开始封顶，一条条水泥路两边，也已经栽满了杨树、槐树或者垂杨柳树；此外，巨大的cao场也平整完毕，就连那些篮球架和足球网也布局合理地安置好了。按照彭禹的估计，最多在八月中旬，红卫中学就可以建设完毕，交付使用了。

    平静愉快的日子，终究被意想不到的事件打破了。7月16日那一天，彭禹回到家里吃晚饭；在饭桌上，mama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一条意外的消息：再过两三天，她要抱着meimei彭芳，去老家走亲戚；最多十天半月就回来了。

    对于mama的这个决定，爸爸彭国庆和jiejie彭薇都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毕竟，家里现在有钱了，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mama，也该出去和老家的那些眼高于顶的亲戚们交流一下感情了。尽管，mama这次回来家，是带着衣锦还乡和扬眉吐气的味道去的。

    但是，这个消息听到彭禹的耳朵里，感觉就不一样了，犹如晴天霹雳，惊得他连手里的猪蹄膀也掉进了碗里。

    “什么？mama，你要回老家？奇怪，你……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呢？”彭禹双目圆睁，手都有些发抖。作为过来人，彭禹比谁都清楚，就在本月的28日，中国唐山将会发生一场世所罕见的大地震；这场大地震，造成的人员损伤和财产损失巨大无比，震惊了全世界。mama不提回老家这件事，彭禹和家人都快忘记了；mama的老家，正是河北唐山。不早不晚的，mama偏偏这个时候动了回老家的念头，真是令人太奇怪了；mama如果现在回去，那不正巧赶上那场大灾难了吗？人们常说，大喜之后必有大悲，莫非，这就是冥冥的天意在作怪吗？

    彭禹的异象，让全家人感到莫名其妙；mama停住筷子，不解地开着玩笑说道：“你这孩子，mama不就是回趟老家嘛，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呵呵，莫非，你舍不得mama花钱？”

    “mama，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彭禹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那些老家人早就不和咱们家来往了；你还回去干什么？前些年，你几乎每年都给老家人去好几封信，可是人家呢？理睬过咱们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周岁的那一年，就四舅回过你一封信，再就没有下文了。mama，你如果回去的话，不客气地讲，那不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吗？再说了，咱们家现在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真没有必要低三下四地去看他们那张臭脸的。”

    提起mama的老家人，彭禹禁不住一肚子的怒气。通过mama以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讲述，彭禹和家里人对mama老家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mama家住河北省唐山市，在她十岁那年，姥爷和姥姥相继去世，年幼的mama虽然极力反对，但是大舅他们贪图钱财，还是将父母亲自建在城市边缘的老房子卖掉了。因为父母的房子被大哥他们强行卖掉了，mama无家可归，只好在哥哥jiejie们家中轮流着生活；那个时候，她的大哥和二哥以及三姐相继成家嫁人，四哥刚进厂当了工人，长年累月住在厂里不回家，所以，mama的进入，自然免不了对他们的家庭造成一些负担。根据mama讲，大舅妈不是个好人，虽然mama就像个佣人一样拼命地干活，去取悦讨好他们，可大舅妈对她还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不但时常让她吃不饱饭，而且很多回还拿鸡毛掸子抽打过她呢！至于二舅妈，虽然在印象里没有打过mama，但是给她提供残羹剩饭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且，老师出身的二舅妈，对待mama言语非常尖酸刻薄，动不动就冷嘲热讽的，让mama如坐针毡，在无所适从中痛不欲生。说起来，倒是三姐对她这个最小的meimei还算不错，但也算不上有多好；这是因为，三姐以家里困难为由，经常把mama当皮球一样在哥哥们之间踢来踢去的，从来没有让mama好好地在他们家里住上过三个月。对此，mama伤心欲绝，险些想不开寻了短见。

    家人的冷漠和世态的炎凉，让mama心冷如冰；在十六岁那一年，mama再也受不下去这份窝囊气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把自己的年龄改大了一岁，然后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像脱笼的小鸟一样，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正阳。两年后，举目无亲和孤苦伶仃的mama，经过他人的介绍，毅然地嫁给了爸爸这个村办教师，这才有了一个像样的家。

    俗话说“穷居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母亲成家后，很快有了jiejie彭薇，但是，由于爸爸是个穷教师，收入很低，而mama因为无亲无故，虽然后来被人安排在村办做起了打扫卫生的工作，可是薪水更低，夫妇二人的工资加起来，勉强可以糊口，日子过得艰难无比。正因为如此，老家人更觉得mama没出息了，几乎断绝了和她的来往，就算mama写信过去，十封信能够回上一二封已经就很不错了；至于派人来看望她，那更是压根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相比之下，爸爸的老家是河套的，父母亲也都健在，那些兄弟姊妹和穷亲戚们并没有断了沟通，而且每隔三两年就会来一次彭家，和彭家叙叙旧情，人情味儿自然比mama家浓厚的多。至于彭禹的爷爷奶奶为什么不来和他们居住，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彭家的日子过得不宽裕，再加上居住环境也差，所以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一直在河套的老家独居。

    彭禹的一番话，也引起了jiejie彭薇的共鸣；她气愤地插嘴说：“就是，mama，咱们理他们干什么？前些年，二舅来信说，大舅家的军哥已经成亲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见大舅家来信提起过这件事，更别提邀请咱们家出席他们的婚事了。所以，让我说，不和他们来往更好，省得眼见心烦。”

    对于mama老家的事情，爸爸一向讳莫如深，因为他怕提起这件事，会让mama伤心；于是，他听着儿女们的言语，只是闷头吃饭，不发表任何评论。

    儿女们的反对，让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除了不懂事的彭芳叫嚷着要和mama走亲戚外，其他人都不再开口了，都在低着脑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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