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情之所至
莠民跪在江流和卞庄面前，乞求他们帮帮他，他的阿珠不见了。莠民不认得眼前这两人是谁，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阿珠去了哪里，不知道阿珠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阿珠生死如何。 他跳进火里之后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阿珠一直在他耳边温柔轻声地喊着：“莠民哥，不要怕，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记得阿珠抱着自己走了好久，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时候他睁不开眼睛，也说不了话，正如死了一般。 江流将莠民搀起来道：“我帮你，你随我来。”然后又对着卞庄道：“你在这里等我，片刻就回。” 枉死城，宫殿中。 中年男子问道：“你认识她？” 苏焕点点头道：“我在平安村见过她，当时……”苏焕正要说下去，看了看此时的气氛，发现不对劲，当即闭嘴不说了。 中年男子对着阿珠说道：“你先下去吧，待我想清楚这件事情。” 阿珠还想说些什么，中年男子摆摆手道：“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先下去吧。”阿珠看了苏焕一眼，无言走了。 待阿珠走远了，苏焕小心翼翼问道：“你就是那枉死城城主？” 中年男子望着苏焕道：“怎么，不像么。” 苏焕摇摇头道：“当然不像，太年轻了，况且也不凶神恶煞。” 中年男子问道：“为何要凶神恶煞？” 苏焕认真道：“当然要凶神恶煞，要不怎么能掌管百鬼呢？” 中年男子指了指这座宫殿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苏焕道：“知道啊，不就是枉死城么。听说那枉死城城主掌管死人之事，见之即死。”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道：“世间人原是这么说我的，那你又是为何要闯我枉死城呢。” 苏焕叹了口气道：“我还不是想帮帮人，一路就跟到了这里。” 中年男子“哦”了一声道：“那你是要帮何人呢？” 苏焕道：“我与一和尚本是要造访碧霞城的，路过平安村，那村里出了点事情，和尚说要帮帮他们，我也想帮帮他们。”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道；“又是平安村。”随后向苏焕伸手道：“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苏焕疑惑道：“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道：“当然是保你一路平安抵达枉死城的黑箭，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能够一路无所阻拦来我枉死城的。” 苏焕顺手摸出一把黑箭来，中年男子正要拿，苏焕却躲向一边。 中年男子笑望着苏焕道：“这本是我的东西，你躲有何用处。” “这明明是我师父送给我的走天下之物，怎么就成你的东西了。”苏焕话还未完，只见黑箭竟是有些欢快地“嗡嗡”清鸣起来，瞬间脱手而出，苏焕没有防备，带着他差点栽了个跟头。 黑箭飞到中年男子身旁，围绕着男子身边不断蹭来蹭去，那模样就像是……就像是许久不见主人的小狗。中年男子轻轻抚上黑箭，那黑箭隐隐散发出金光之色，像是要迫切飞上九天一般，震颤不已。 中年男子开怀大笑起来：“那日下棋把你输了出去，如今见到我就这么想念么。只是你跟了那位也未亏待你，何苦这么多怨言。待我下次赢了他的棋，再将你要回来，如何呢？” 那黑箭像是听得懂人言，畅快的飞了几圈，随后悬停在中年男子面前。苏焕看着顿时不满道：“喂，那是我师父给我的，你怎么能说是你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道；“自然自然，这就是你的，拿去吧。”那黑箭似是不舍，始终不愿离去，中年男子又道：“去吧，你好生照顾这位小兄弟，他算是我故人之徒。” 黑箭像是不情不愿，恋恋不舍在中年男子身上蹭了半响，才不甘心地回到苏焕手上。 “你师父可是慕容行么。” 苏焕讶然道：“怎么知道？”随即又道：“老头子自然是我的师父。” 中年男子听闻“老头子”三字，不禁又是一笑：“早就听闻慕容兄有一劣徒，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苏焕连连否认道：“是他教的不好。” 中年男子道：“你说这话可是太过折煞天下人了，天下之中，他慕容行的徒儿当算得上是人间翘楚，听闻他只有两徒儿，你是其中之一，还不知足么，你可知他是谁。” 苏焕撇撇嘴不屑道：“谁啊，老头子而已么，还说什么我只学他一成不到，我随意来往枉死城，不比他强么。” 中年男子听了少年的义气话，越觉得有意思：“你想去碧霞城却不知你师父是谁，你师父莫不是没有告诉你他是何人。” 苏焕“哼”了一声道：“他从小与我们生活在村子里，能是何人，只不过是运气而已，娶了个好师娘而已。” 中年男子问道：“你师娘和你师父可算是一段佳话了。” 苏焕奇道：“你是从何得知，你又是如何认识我师父的。” 中年男子道：“你师父师娘与我都是旧识，认识自然不稀奇。你师父么，那自然是天下人皆知，天下人皆识的。” 苏焕不服气道：“老头子有那么厉害么，能认识你这样的人物？” 中年男子笑道；“你家老头子方称得上是人物，至于我，可还差得远。” 苏焕撇撇嘴，没有再争辩，嘴上不服，心里却是高兴不已。 “你既然说我是故人之徒，那便要帮我忙了。”苏焕还想着那平安村的事，当下把整个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那两个女子也不知被何人掠去了一魂一魄，魂魄残缺是无法往生的，她们应还在这枉死城中，既然是无端遭罪，我便可通融一番，让她们返回世间。只是这之前，必须找齐那丢失的一魂一魄，不然就此返回阳间，也是无用。” “我有办法。”殿外又传来声音，苏焕一听，那正是和尚的声音，他身后还跟着那个莠民和。 苏焕对着江流招了招手，江流见他在此并不吃惊，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中年男子见到江流，觉得眼前这个小和尚颇为不凡，不由得问道：“你可是佛境之人？” 江流摇摇头道：“我并不是佛境之人，只是有一日要去那里。” 中年男子无奈道：“我这枉死城所在，六界之一，如今可是谁人都可随意来去了。” 江流行了一礼道：“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枉死城，实在不该。只是这是关系许多人的事，我必须如此做。” 中年男子问道：“那和尚都要自称贫僧，叫他人为施主，你为何不？” 江流坦然道：“有一老僧称我并不是佛门中人，现下只好如此。” 中年男子又问道：“你身后那两人又是何人？” 江流回道：“都是与此事有关的人，我要帮他们，便把他们都叫过来了，如此便不会纠缠不清。” 中年男子将那两人看了又看，认出来莠民，顿时大怒道：“你还有脸来此？”莠民只是普通凡人，见江流说能够帮他，当然深信不疑，他只想见到阿珠。见到这一路的惊奇之事，听闻眼前这人便是枉死城城主，专管死人之事的大人物，当下跪在地上，连道：“求求城主，让我见见我的珠儿。” 中年男子冷冷道：“珠儿已经死了，你无需再来。” 苏焕从旁说好话道：“城主大人，莠民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让他见见那个阿珠吧，好把这件事了解了。” “阿珠能有今天，全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他能有脸来这里，能有勇气来这枉死城，便不要再走了。” 莠民听了此番话，倒也不再跪拜，也不惧怕：“哪怕你是枉死城城主，也不可能阻止我和阿珠重逢，生死不能，其他也不可能。阿珠为了受了这么多罪，她的事我并不是一无所知，若见不了她，我愿意待在这枉死城中，不再出去。” 中年男子愤而动手，手轻轻一挥，便将莠民举在空中。莠民不求饶，也不挣扎，就那么看着中年男子。 江流不慌不忙道了句：“阿弥陀佛。”四字从江流口中喷吐而出，闪烁金光，温和打在中年男子的身上，他身形不稳，一阵摇晃，江流这才将莠民接下。 中年男子冷然看着江流，也不说话。苏焕一看不对，正要说话，殿外却闯出来一人，来人正是阿珠。 莠民一看是阿珠，也顾不得如何，只来得及喊了句：“阿珠。”随后紧紧将阿珠搂在怀里，恨不得将阿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生怕下一刻怀中之人便不见了。阿珠 阿珠轻轻一笑唤道：“莠民哥。” 莠民越抱越紧，不肯放松半分，阿珠“咯咯”笑道：“莠民哥，你弄疼我了。” 莠民这才把阿珠放开，仔细打量了阿珠半天，关切地问道：“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生怕你受了伤害，可是我只是个没用的庄稼汉，没法救你，更没法保护你。” 阿珠噘嘴道：“莠民哥，你说什么傻话，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瞎担心什么。” 莠民看着阿珠，温柔一笑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中年男子站在一旁冷眼相看，也不阻拦，阿珠对着中年男子跪下，也拉着莠民一起跪下，莠民虽不知为何，但也跟着跪下了。 阿珠道：“叔伯，你帮我这么多，这最后一件事就让我来做吧。我决不再添一点麻烦，这一切都是我要的，最后的一切也都让我一个人受。”随即对着中年男子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 莠民听阿珠说这样的话，心里总觉得慌慌的，问道：“阿珠，你说的什么话，你要做什么，你要受什么。” 阿珠拉着莠民的手道：“莠民哥，陪我出去一趟，好吗。不要问，也不要说话，好吗。” 莠民看着阿珠的眼睛久久不肯放开，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目送着两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