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近乡情怯
杜承宇终于从急诊室里推出来，他似乎是醒了，不过睁着的眼睛里毫无光彩，脸色也很差，嘴唇因为太过缺水而有些起皮。 医生说是近期气温的反复而引起的流感，而他的病情算是比较严重的，最好是住院休养几天。 于是杜承宇之后转入一间单人病房，一躺下护士就来扎针输液了。 “感觉好痛！”王君看着那细细的针头刺进血管，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臂，陆缜看到了便笑她：“又不是扎在你身上，你捂那么严实做什么。” “就是觉得很痛啊。”王君看到在扎破血管的一瞬间，鲜血倒涌回橡皮管里，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背过身去，陆缜见状摇摇头：“晕血啊？” “也……不算吧，就是看着不舒服。”王君低声说道，陆缜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这边人这么多，要不你先回去。” “没关系啊，而且承宇哥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我也不放心。”王君摇摇头，但原本弯着身子在察看杜承宇情况的陈凯莉忽然转过来：“珺珺，要不你回去帮他那点日用品和御寒的衣服来吧，我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要在这里住几天了。” 王君看了一眼陆缜，陆缜冲她点了一下头，她便应了下来：“好的，我现在就回去拿。” 她说着往外走，但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陆缜的声音：“我陪你一起去。” 王君回过头：“真的啊？” “嗯。”陆缜说着又看了王珂一眼，“老王，你待会儿也去附近的商店买点吃的喝的，我看凯莉好像还没吃饭的样子。” 王珂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知道了。” 陈凯莉回过头看着陆缜笑了一下：“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体贴人的时候。” “那是。”陆缜也笑了一下，“不过也比不上你对老杜的心啊。” 陈凯莉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呢？！他是我的艺人……” “知道了，知道了。”陆缜无所谓地挥挥手，接着走到王君身边示意继续走，顺便还不忘提醒一下王珂，“老王，别忘了。” 王君等到出了病房之后才问：“我总觉得你别有目的啊。” “那你说，我有啥目的。”陆缜笑着反问了一句，王君想了想：“应该是想要找借口出去偷偷抽烟吧，毕竟医院是绝对禁烟的场所。” “真聪明。”陆缜竖了一个大拇指，王君忍俊不禁，但又说道：“不过我又觉得不只是这样。” “那你说是哪样啊？”陆缜把手放进外衣的口袋里，可能真的是身上的衣服穿得太普通了，加上王珂他们又不在身边，一路从走廊走过的时候，基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你是不是，”王君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想给凯莉姐和承宇哥他们留一个安静的二人空间是不是？” 陆缜看了她一眼：“那可是你说的。” “你肯定是这么想的。”王君笑道，“要不临走的时候干嘛还把我哥也给支走。” 陆缜笑了笑，没再接这一茬，反而问起：“待会儿是走回去，还是打车？” “走回去吧，正好让‘二人世界’长一点。”王君先是笑，接着又收起了笑容，“我总觉得凯莉姐很关心承宇哥，但是又不愿意承认。你说，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我们想太多，还是凯莉姐太傲娇了……咳咳。” “我可没有想太多啊。”陆缜笑道，王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的意思就是想太多的只有她自己了。 “不过，在我们这个圈子，有些事情真是很难说啊。”陆缜仍然笑着，只是那笑容跟刚才的多少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陈凯莉就算了，她算是幕后的，没那么多人盯着她，但是承宇就不一样了。如果真的有什么，那应该是陈凯莉在顾虑吧。” “为什么不是承宇哥？”王君反问道，陆缜莞尔道：“他啊，他不是那样的人。” 王君愣住了，比起她，跟杜承宇相识相处多年的陆缜自然要更了解他，反倒是陈凯莉，平时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人，意外地在某些细节上挺内敛的。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吧……说起来，这两个人这一点倒是挺互补的。 王君正在那儿开脑洞，忽然又听到陆缜在说：“你要走到哪里去啊，电梯在这里。”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刚在想事情，想入神了。”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陆缜调侃道，王君反驳道：“谁说的，我觉得是好事。” 陆缜摇摇头，然后等着电梯开门之后就拉着她走了进去，电梯里已经有三个人了，见到两个人走进来，也没什么反应，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反光的墙面或者低头看手机。 王君忍不住想道，陆缜哥哥这一身虽然不咋地，但是把他的明星身份却是隐藏的挺好的，看来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等到他们出了电梯之后，王君把这话跟陆缜说了，陆缜一下子就笑了：“那是，这都是哥一早就考虑好的。” 王君笑了笑，也没把他这话当真，之后走出了住院大楼，她瞬间觉得空气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虽说b市的空气质量一直堪忧，但她还是觉得比医院里那充满消毒水的味道要好得多。 “陆缜哥哥，你怎么还没开始点烟啊？”王君原本是想开他玩笑的，没想到陆缜点了点头：“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真是，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王君见自己好像适得其反了，便连忙说道：“哎，你还是继续忘记吧！” “这怎么行？”陆缜果真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顺便说了一句，“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没事啊。”王君不在意地说道，然后看看他问道，“陆缜哥哥，你以后……我是说，等到你想处对象的时候，会找一个女歌手或者像凯莉姐那样的圈内人吗？” “陈凯莉？”陆缜觉得自己要被烟雾呛了一口了，“我又不像杜承宇那样口味奇葩。”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王君啐了他一句，“凯莉姐也看不上你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说她，我是说她那样的……工作人员之类的。” “这个啊，不好说。”陆缜咬着烟，含糊地说道，“谁也不知道，自己能遇上什么样的人。” 王君点点头：“也是呢。” 陆缜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看不出来啊，你还关心起哥的终身大事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哪天你也遇上承宇哥跟凯莉姐那种状况，会怎么样。”王君也看着他，“其实我是一视同仁的，我也在想我哥会是什么情况。” “你就这么无视双胞胎啦？”陆缜又歪了重点，倒是博了妹子一笑：“是你自己说的嘛，他们还小，还是不要这么早考虑这些事情了。” 之后他们像是约好一样，很默契地绕过了那个尚未解决的话题，而聊起了一些别的，他们走的很慢，沿着街道缓缓向前，王君忽然觉得，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在这样认真仔细地看着这座城市，虽然只是一角。 在路过一家商店门口的时候，王君的注意力像是被什么给吸引了，她走到人家店门口，看起了立在门外的一块广告牌。 陆缜便也跟着上前去：“看什么呀？” “哦，我想看一下关于租房的消息。”王君回答他，而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那是房产中介的广告，他心里一动，张口问道：“你要搬出去？” “嗯。”王君依旧很认真地看着那些信息，“毕竟我也是要工作的人了，不好老是在你们那儿蹭住了。” “是啊，说起来，还没跟你收房租呢。”陆缜微微一笑，“不过，这件事，你跟你哥说过没有？” “没有啊。”王君终于回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陆缜哥哥，你先替我保密一阵子好不好，之后我自己去跟我哥说。” “之后是什么时候？”陆缜挑眉，王君笑道：“就是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后。” 陆缜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问道：“你要找哪里的房子？” “现在不好说，毕竟工作还没有定下来。”王君想起早上的笔试，还有曾云洁说的那些话，虽然她觉得自己被录取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毕竟还没有收到确切的通知，她也不能把话说死。 “我先看看行情。”王君最后这样告诉他。 陆缜瞥了一眼广告牌上列出的出租套房的节目表：“如果是商业区附近的那一块，估计价格不便宜。” “确实是这样的。”王君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恼，但很快又舒展了眉头，“你说我找个人合租怎么样……” “不行！”陆缜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那样的话，你还是别搬出去了。” 王君知道陆缜大概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但还是不死心地想争取一下：“我不找男孩子啊……” “你还想找男孩子？”陆缜惊讶道，“那我必须告诉你哥了。” “别啊！我不找人合租了就是了！”王君连忙松口，陆缜好笑地摇摇头：“亏你想得出来。”“我也没有想找男生合租啊，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王君有些无语，接着又笑起来，“不过，我还真有点担心我第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付房租的。” “说起来，你那份工作，收入多少？”陆缜顺口问了一句，王君告诉他：“第一个月是试用期，少一点，不到五千。转正之后，应该是七千起，听说之后还会再加薪，具体的我就不清楚啦。” “税前还是税后？” “税后的。” “对于刚参加工作的人来说，还过得去。”陆缜点点头，但却瞥见王君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又问了一句：“怎么？莫非还有别的福利？”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福利……”王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那工作，我是说，如果能被录用的话，之后可能要出差。” “出差？”陆缜挑眉，“在哪里出差？国内还是国外？” “都有吧。”王君嫣然一笑，“国内应该主要是在几个大城市飞，国外的话，主要就是日本了。” “要出差这件事，你之前可没有告诉你哥吧。”陆缜摇摇头，“我怕他知道了，会受打击的。别说你还偷偷计划着要搬出去了。” 王君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至于吧……但是现在很多工作都是需要出差的呀。你们不也经常飞来飞去。” 陆缜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你说得对。但是你那个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紧张你，你是不是缓一缓打击他的节奏啊？这二连击，看的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陆缜哥哥的意思是？” “就是，要么换一份不经常出差的工作，要么，”陆缜轻咳一声，“就先别搬出去了。” “我又没有说马上就搬出去。”王君忍俊不禁，“先别说房子都还没影儿，就算是找到了房子，我要搬出去至少也得半个月的准备工作啊。” “那就慢慢找吧。” 之后他们继续往回走，陆缜走了一段，忽然问王君：“今天几号了？” “哦，二月二十号了。”王君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他，陆缜点点头，然后陷入了一种深思的状态。 “呃……怎么了吗？”王君很少在陆缜身上看到这种状态，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陆缜回过神来：“啊？” “没有，就是看你好像有什么事儿？”王君试探性地问道，陆缜怔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只是想起来，我妈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王君一时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陆缜第一次主动提到他的家人，虽然之前他就告诉过他，他并不是孤儿，但他的家人，他从来没说过，就算是哥哥，对这方面都是知之甚少。 “那，你要回家去看你mama吗？”王君小心翼翼地问道，陆缜淡淡一笑：“我是打算着今年找个时间回家看看的……不过最近事情挺多的，还是再等等吧。” “那个，陆缜哥，”王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一直不想回家呢？那啥，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说的！”她急忙补上最后一句。 陆缜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开始是不想回去的，后来想回家了……却不敢回了。” 那应该是近亲情怯吧？王君这样想道，然后看着陆缜：“我想，你的家人一定很挂念你，就像你挂念他们一样。” 陆缜沉默了一下，接着才叹了口气：“我是个不孝子。” “至少你还记得你mama的生日啊。”王君笑了笑，然后拉起他的手，“我觉得，陆缜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挑一份礼物寄回去，让你mama高兴一下才好。” “我非常不确定她是否会觉得高兴。”陆缜苦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不过确实还是有必要送一份的。”尤其今年是她五十五周岁的生日，但是总觉得老太太应该不会有庆祝的心情。 “对了，你以前送吗？”王君忽然问道，陆缜楞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呃，往年也送，不过我总觉得我挑的礼物，应该都不得她的欢心。八成都被扔了。” “怎么会啊？毕竟是儿子送的礼物。”王君无奈地笑道，接着又主动请缨，“今年我来帮你挑一挑，好不好？” “太好了！”其实陆缜之前就存了这个心思了，只是他主动说出来的话，好像显得他这个做儿子的太没用了，纵然他脸皮厚，对于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母亲。 “我一直不知道女人到底喜欢什么啊。”他感慨道。 王君笑吟吟地说道：“其实女人喜欢的东西很简单的啊。” “是吗？我觉得男人喜欢的东西更简单。” 一直等到回了公寓，王君还在不停地问陆缜他母亲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平时喜欢做什么……把陆缜搞的快崩溃了。 “她只吃素，喜欢收集各种琴谱，有空了就是在她的琴室里练琴……最喜欢的就是弹钢琴。”陆缜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王君见状便忍着笑从包里拿了纸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你压力这么大啊？” “是啊。”陆缜回忆起母亲但很快又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起一些细节比较好。 “听起来，你mama很喜欢钢琴啊。”王君好奇道，“是钢琴老师吗？” 陆缜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的钢琴也是她教的咯？” “嗯。以前基本都是一整天练琴练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陆缜回忆起以前被逼着学琴的日子，还是觉得感慨不已。 王君怔了一下，在她小的时候，对于那些可以学习各种才艺的孩子们的唯一印象就是，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后来才知道也并不是这么回事，但是……陆缜的家里，至少应该不缺钱吧。而且，他的母亲，听起来，很有艺术休养的样子。 “想什么呢？”陆缜见她半天不说话，便觉得有些奇怪，王君抬起头，莞尔一笑：“我在想，你莫不是因为练琴太辛苦，受不了，才离家出走的吧？” “要不说你聪明呢。”陆缜并没有否认，他只是笑着转过身往杜承宇的房间去，“我去找找他的衣服，你收拾一下别的吧。” “好。”王君应了一句，但却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看得出来，刚刚陆缜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关于他为什么会离开家，而且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只是，他不愿意说的话，她也不会多问，每个人都是这样，总有些事情，不希望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