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朝相见天人永隔
楚慎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好一阵茫然。片刻,楚慎起身下床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摆设,小心翼翼的往门口走去。轻轻的将门开了一个缝,楚慎向外瞄了一眼,却发现空无一人,这让他不禁心生警惕了起来。 要说这里没人,那他又是被谁带到这个地方的?不管是谁带他来的,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楚慎是个行动派,他自房间出来后,便开始勘查起了地形。他此刻待的正是三楼,出来之后才发觉下面有许多的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举止相当放浪形骸。饶是楚慎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却对这番景象并不陌生,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女人的脂粉味和男女欢好之后的yin靡之味,让楚慎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头。这里,俨然是一座青楼! 就在楚慎思索着怎么逃出去的时候,自他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子略带薄凉的声音,“慎儿这是要去哪?”楚慎身形一震,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身影修长的白衣女子,一时间竟呆立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楚绯玉随意的倚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噙着一抹浅笑,端的是风情无限;阳光打上她完美无瑕的侧脸,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就像暗夜里一颗正在发着光的星,璀璨而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楚绯玉正歪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慎认真思索的模样,让她突然觉得她家慎儿认真起来还是很有魅力值的。见他呆愣而可爱的样子,楚绯玉倒是噗嗤一笑道:“我家慎儿发起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的紧呢。” 楚慎闻言蓦地回过神,脸上快速的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姑姑去看了母后了么?”既是他姑姑掳他至此,那么他姑姑也定是去了凤仪宫看了他母后。 楚绯玉没做多想便点头承认道:“嗯,她让我先带你出来。”说罢扫了楼下的大堂一眼,看向楚慎的眸中少了一丝笑意多了一些严肃:“慎儿好好待在欲仙楼,姑姑有事要去做,慎儿就在这里等着姑姑来接你。”楚绯玉说完刚要转身却冷不防被楚慎冲上来抱住了她的腰身,看出了楚慎的心情不佳和离别的不舍,可她又何尝舍得?楚绯玉叹了口气,俯下身抱住身高还只到她腰带的楚慎,好一阵安慰,最后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哄睡之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楚绯玉离开房间后,犀利而冷冽的目光向一旁隐秘之处扫去,做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两名黑衣暗卫飞身跃上了楚慎房间的横梁上。 楚绯玉走下去和花瑶说了几句话,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欲仙楼。她还有事要去做,容不得她闲置下来。出了欲仙楼,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目光幽深而悲悯。 入夜,空中不见圆月高悬,亦不见一点星光,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京都城外,士兵们黑压压的聚集到一片,来势汹汹的与城墙上的士兵们对峙着。 一名个头稍矮的士兵骑着一匹快马奔向皇宫。兴武帝正在养心殿闭目休憩,冷不防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走进来。他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瞥了神色慌张的华允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叛军攻进皇宫了?” 华允狠命的跺了跺脚,哭丧着脸慌乱道:“皇上哎,不好了!叛军还真要攻进来了,现在就在城外,攻进皇宫怕是不远了!” 兴武帝忽然抓起手边的砚台朝华允砸了过去,华允被砸了个正着,连忙跪在地上,头上正汩汩向外冒着血也不去管,大气不敢出。 “你个狗奴才!倘若皇宫真要落入叛军之手,朕第一个就宰了你祭我大祁!”兴武帝站起身怒不可遏瞪着跪在地上的华允低吼道。 忽地来回走了两步,问道:“水大将军现在何处?”水景年两日前便已开始部署一切,怎的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兴武帝心中突然涌现一股不详的预感,随即否定了水景年叛变的可能性,水景年此人极为忠君爱国,怎么也不会做出叛乱这等蠢事。 华允身子颤了一下,依旧恭敬的回道:“将军府未有消息传来。”派去监视水景年的暗卫们只道水景年不在将军府,其行踪飘忽不定,按兴武帝的意思这会儿还在监视着将军府的动静。 谁也不知道水大将军究竟调兵调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当兴武帝坐立难安,冷汗流满了全身的时候,萧扬撤离了凤仪宫带领八千御林军来到了养心殿。 兴武帝自殿内疾步走了出来,刚要开口训斥萧扬的自作主张,跟着兴武帝一起出来的华允制止了他,“皇上,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据探子来报,叛军已然攻进京都,这会儿已经向皇宫来了!皇上,赶紧撤吧,留得青山在,何愁家国不复!”华允苦口婆心的劝着兴武帝,奈何兴武帝怒气冲冲的将华允一脚踹翻在地,“谁说……”他刚说两个字便停下了声音,惊慌失措的看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宣政殿。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和杀伐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亦传到了养心殿外众人的心里。 萧扬指挥着一众御林军,以一副严阵以待的姿势紧紧围护住兴武帝。兴武帝还来不及回过神,无数的士兵已然声势浩大的在兴武帝等人十米开外站定了脚步。 从士兵中陆续走出四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兴武帝清楚的看着四人中走在最前年纪最大略显阴险的男子便是晋王楚淳,依次是宣王楚宣,豫王楚琰;最后,一个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成熟男子自他们身后站定。兴武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苦涩的笑了笑。 “楚肃,你败了。”楚淳满意的看着兴武帝露出悲恸的表情,颇有种大快人心的快意。 “是吗?不到最后,怎见得谁胜谁败。”随着一道犹如洪钟的声音,蓄着长髯的水景年手持关刀一骑轻骑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的身后是无数次与他一起冲锋陷阵上阵杀敌同生共死过的二十万大军,此时正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众人面前。 毕竟是在战场上染过血奋过战的士兵,气势自是反王招来的养尊处优的军队所不及的,所以兴武帝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水景年就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楚淳见到水景年身后的二十万大军脸色变了又变,眯起眼睛盯着水景年,“水大将军,本王知你二十万大军厉害,可是你若贸然与本王硬碰硬,想必也讨不得一丝好处!”大不了是鱼死网破,可是楚淳怎会甘心筹谋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没能杀了楚肃,他还未坐上皇位感受一回做人上人和权力在手的滋味便一败涂地那该有多么的遗憾! “喔?是么,二皇兄你当真以为你能与水大将军身后的二十万大军抗衡?”一道凉薄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难以置信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色各异。 依旧一袭白衣示人,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不是楚绯玉又是谁? 楚绯玉信步走来,身边跟着水墨凝,护国公肖何和肖迎飞,以及她的四大侍女。 兴武帝因愤怒而激动的不能自已,颤着手指着楚绯玉,“楚绯玉……”不料楚绯玉浅然一笑,似笑非笑的瞥着兴武帝:“嗯?不知大皇兄唤绯玉作何。” 楚淳此时却开口道:“本王不管你们干什么来了,不过既是都聚到一块了,那就正好一起上路吧,省得黄泉路上寂寞。”转头向身后的将士们扬声道:“儿郎们,将他们格杀勿论,一起随本王开拓一个大祁盛世罢!!” 半晌,却无人动弹,楚淳心生不妙,转头一看登时大惊失色,他的部下和宣王豫王正被楚湛的人制住丝毫反抗不得。 楚淳抖着唇,好一阵才道:“老九,你这是……”楚湛没理会他,径直走向楚绯玉,笑了笑,“玉儿,好久不见,你可还好?”楚绯玉报之一笑,“劳九哥挂心,玉儿一切安好。”楚绯玉唤他九哥,而不是所谓有着距离感的皇兄。 楚湛这才转过身吩咐道:“将士们,速速将晋王拿下!”不一会儿,晋王宣王豫王皆被捆了个严实。 兴武帝瞥见护国公肖何和肖迎飞二人时,瞪了二人一眼,“好你个肖何,谎称抱病在身,如今堂而皇之出现在养心殿外是何缘故?” 楚绯玉淡漠的瞟了眼兴武帝,悠悠道:“护国公当然是废帝来了,不然你以为是来朝拜你?” 兴武帝险些背过气去,“你们,这是要逼宫?”他看向水景年,目光如炬,“水大将军,好一个先帝封的大将军,这就是你忠君爱国的方式?” 水景年有些不忍的别开了目光,任凭兴武帝如何指责,他依旧不发一言。既是选择了这一步,便要有承受这一切指责谩骂的能力。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做的这一切,只因先帝曾交给他一封密旨,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协助锦阳公主,先帝知晓楚绯玉的性子不会坐上皇位,便将一切后路都为她铺垫好,为楚绯玉煞费了苦心。 兴武帝突然无比悲凉的笑了起来,片刻,收起笑容,诡异的看着楚绯玉道:“楚绯玉,你不让朕好过,朕也决不会让你舒服!你不是喜欢朕的皇后吗?朕告诉你,你今生注定要孤独终老痛苦一生了!哈哈哈……”兴武帝疯狂的大笑起来,他好像看见了楚绯玉今后痛苦的样子,兴武帝无比得意,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 在场的众人皆被兴武帝的一番话惊的目瞪口呆,纷纷惊愕的望向那一袭白衣的楚绯玉。
楚绯玉却不管他们诧异的目光,径直上前抓住兴武帝的衣领,萧扬欲上前护驾却被水墨凝一掌打落在地。楚绯玉冷冷的看着兴武帝,咬牙道:“你把楚儿怎么了,说!” 兴武帝只顾大笑,并不答话,看着楚绯玉就像是在看一个无比可怜的人。这让楚绯玉一阵恼怒,一脚将兴武帝踹倒在地,他吐出一口鲜血,依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水墨凝无比担忧的看着楚绯玉,她是一早的知情者,楚绯玉对江楚爱的有多深,这里谁都没有她清楚;兴武帝的话让她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事。 兴武帝目光迷离的向凤仪宫的方向望去,那里正在燃着熊熊大火,事实上,兴武帝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他一早就没打算放过江楚,就算是让江楚陪着他一起去死他也决计不会让她们二人在人间双宿双飞!兴武帝早就打算让她们二人天人永隔,他突然发现看着二人死别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容许他的皇后和他的meimei在一起,他的皇后只能与他一起,无论生,或死。 楚绯玉顺着兴武帝目光望去,那火势冲天的大火灼了她的眸,她越过人群脚下轻点,提起轻功几个起落便没了身影。 水墨凝转身向水景年和楚湛还有肖何说道:“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得他们颔首后,水墨凝一跃而起,追向楚绯玉。 楚湛命人将兴武帝和其部下以及晋王宣王豫王押了下去之后,又当起了说客。水景年等人则帮忙善后,做着明天要迎接许多事情的准备。 这厢,凤仪宫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的吞噬着一切妄图接近它的易燃物。楚绯玉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大火,到此时她还是自欺欺人的不敢相信江楚在凤仪宫里面。 漫天的火光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映红了楚绯玉煞白的脸庞。水墨凝站在楚绯玉身后,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水墨凝忽然感觉脸上落上了一片冰凉,仰头看向夜空,这才发现竟是飘起了雪。雪势渐渐转大,落了楚绯玉全身,可她还是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依旧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向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凤仪宫。 水墨凝无奈,只得陪她一起站着,生怕她离开了楚绯玉想要哭诉却找不到人。她只有默默的站在她身后,谨防她一个想不开也随江楚去了。 当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大雪依旧在下,而凤仪宫已然成了一处废墟,不见往日的恢宏和气派。 楚绯玉茫然无措的向那片废墟走去,找了许久,发现了三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据体型来看,有两具尸体像是宫女的,另外一具……楚绯玉难以置信的看着尸体手中攥着的全身通红的绯玉,那不正是自己送给江楚的那块?! 江楚的死无异于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在了楚绯玉的心上,零零碎碎。她就那么抱着黝黑看不出面目的江楚的尸体,仿佛是在抱着一样价值连城的珍宝。 “楚儿,我不是让你等我吗?” “为什么不等我!?”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踏遍山河,一起在梨花树下煮酒对弈的吗?” “你起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楚儿……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水墨凝静静的看着伤心欲绝的楚绯玉,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只知道江楚死了,连带着楚绯玉的心也一起死了。江楚你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楚绯玉爱你至此? 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楚绯玉抱着江楚的尸体抱了三天三夜,她最终支持不住倒在了雪地里。水墨凝唤来揽月和邀月将楚绯玉送回了昭云殿,让邀月为她诊了脉。 水墨凝又让冷绯月和挽月把江楚的尸体运出了宫,寻了一处地方将其安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