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四章 两战皆胜

    黑暗中臧参谋笑道：“哪里就结束了，我的黑棋还没困死呢。”布袋和尚摸了摸自己棋钵里剩下一小半的白棋，摇头道：“那是你记错了。你的黑子已经全部入劫，再下也毫无意义。”臧参谋笑道：“我怎么觉得是阁下记错了呢？如此当真要亮灯看个究竟？”

    布袋和尚听臧参谋竟有胡搅蛮缠耍赖之意，懒得和他纠缠，拉响了黑屋里的绳铃。小次郎带着军中两名围棋也有段数的士兵举灯快步而入。布袋和尚也不看棋枰，随口问道：“你们看是谁输谁赢？”小次郎和两名士兵只看了一眼便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半晌一名士兵支吾道：“好像……好像是支那人胜了。”布袋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掉头，一看差点儿背过气去。

    只见棋枰上黑多白少。黑的极多，白的极少。当然是自己惨败。

    布袋和尚立刻醒悟过来，全身肥rou乱颤，轰然站立指着臧参谋骂道：“八嘎！你，你耍赖，动了棋子！”臧参谋拍桌而起，举起两只棋钵将黑白子全部倒落棋枰，只听清脆的碰击声不绝于耳。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听。臧参谋扬眉道：“这铁心木稍触玉石，便有奇声发出。这阴阳两色棋子，天下再没有第二副可以替换。请问阁下，你说我动了棋子，是怎么动的，可否示范一下？”

    布袋和尚张口结舌，脑中乱成一片，便如煮开的米粥一般翻滚不停。小次郎与另外两名士兵对望一眼，都面露同情之色。尤其是小次郎，倭国皇室将布袋和尚打发过来，怕生事端，早有密令给他说此人不可用，一位只钻研在围棋之术的七福神，固然已经失去了他的作用。偏偏自己让他和臧参谋对弈惹出了现在的麻烦，正要想办法息事宁人，忽然屋外军营里如春雷乍响，惊天动地的一声将每个人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连忙捂住。

    布袋和尚正在胡思乱想今日之事究竟问题出在哪里，越想越乱，越乱越想，越乱想越不明白，焦躁无比，恨不得将身上肥rou一块块抓下来乱咬一气。忽然耳边受此一震，大叫一声，鼻中流出血来，一把扯下兜裆裤，哈哈狂笑蹦着叫道：“我赢了，我赢了，我才是真正的棋圣。你还不服我吗？！”挥舞着手中的兜裆布，破门而出，横冲直撞而去。

    布袋和尚那相扑手一样的身材加上火车头一般的动能，屋外哪里有士兵挡得住他？只听狂笑声渐渐远去，小次郎叹了口气，吩咐两名士兵道：“你们跟去。不要动粗。等大师累了，自然会心静。”两名倭国士兵一名棋力五段，一名棋力六段，在国内也是有名望的人物。但今日之事，实在是倭国围棋界人丢大了。也不等小次郎说第二遍，慌忙追去。臧参谋笑道：“不知道刚才那炮声因何而起？”小次郎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神态，淡淡道：“那是和你同行之人。说是若是你们有事耽搁，不能及时回木林城，便得在半个时辰时准时鸣炮让木林城内知道，推迟焚城时间。怎么，你不知道？”

    臧参谋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只是微笑，心里暗呼侥幸。原来他和布袋和尚的对弈，还真算是靠作弊取胜。从见布袋和尚的那刻起，臧参谋便认出那套围棋乃清宫秘宝游鱼拜梅棋，乃咸丰年间皇宫最得宠的心腹大太监安德海为奉承懿贵妃叶赫那拉·杏贞，也就是后来的老佛爷慈禧太后，委托两广总督耆英秘造。

    布袋和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游鱼拜梅棋里“游鱼”二字确实指的是磨制围棋子的玉石，体分黑白，呈八卦之相。八卦在道教里也叫阴阳鱼，即两只首尾追逐的黑白双鱼，不停游动，象征黑白可互相体化的生生不息之意。但更奇妙的却是拜梅二字。

    叶赫那拉相传乃其母吞梅实后所孕，故性喜梅花，常以梅自喻。但这朵梅花可不好伺候。叶赫那拉氏乃清朝大族，叶赫那拉·杏贞身为大家闺秀，自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在深宫无事更喜欢下棋消遣。但脾气不好，尤其在晚年曾有太监和她下象棋，口敞说了一句：“奴才吃了老佛爷的马。”居然被她活活杖毙。而咸丰年间叶赫那拉·杏贞的老公咸丰帝尚在，她还没有那么蛮横跋扈，但是也不好相处。和她下围棋，你要是常输，她会觉得你故意让她看不起人，勃然大怒。你要是常赢，她会觉得没面子，常常棋局未了便掀了一地，拂袖而去。

    这可愁死总要陪棋的安德海了。正好西海上供了昆仑山出产的一块千年八卦古玉。安德海听高人指点，请耆英手下巧匠制成了这副游鱼拜梅棋。这八卦古玉正如布袋和尚所言，产于昆仑山心冰火分界处。黑色一面朝火，白色一面朝积冰，但由于昆仑山山脉温寒走向从远古至今有过数次变更，也就是说，八卦古玉阴阳朝面其实只是在某一时期的固定表现，其实一直是在以阴阳阳阴的属性变化着。

    八卦古玉这种可以阴阳变化的属性，决定了玉石的黑白两色在特殊的情况下也可以颠倒。巧匠打造的游鱼拜梅棋就是利用了八卦古玉的这个特点，如果在一片黑棋中能形成六枚梅花形的白棋，或者在一片白棋中形成六枚梅花形的黑棋，那么在磁性相互牵引的作用下，棋子的阴阳两极便会发生转化，黑白两色便会颠倒。这样，如果看懿贵妃脸色开始不对，原本要胜的安德海便布出梅花形改变胜负两方棋色，将局势逆转，然后下跪口称天意不可违，奴才的棋艺到底赶不上主子的贵气天佑。如果懿贵妃脸色又不对，原本要败的安德海再布出梅花形缓出一口气，口称天意让奴才陪主子多下片刻，供主子消遣。

    其实此理说是玄妙，在今天也是平常。杂货店里常有的变色瓷杯，几块钱一只，注入热水便会由黑变白，等水冷又会由白变黑，甚至变红变蓝都可cao纵。游鱼拜梅棋的原理不过是将温控变成了磁控而已。但此物在那时可谓罕见，此招也是屡试不爽，每次都能使叶赫那拉凤颜大悦。臧参谋起始落子，不成章法，可不是在找死，而是在棋枰上布梅花。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布袋和尚必然能发现棋色改变的异状，但此刻偏偏是局盲棋，可怜布袋和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尤其最后臧参谋那手借佯怒将两钵棋子全部倾入棋枰，可谓毁尸灭迹，浑然天成，将无赖进行到底了。如此棋子间的磁场布局一变，终将恢复到原来的颜色。不过此时忽响巨炮，布袋和尚又如癫似狂，众人怎会去注意桌上悄悄变色的棋子呢？

    臧参谋亦是无心之法，他诸葛后人做这事确实落了下成，只是布袋和尚沉浸围棋百年，他想赢，绝不是靠智慧能够轻易取胜，此中关系事大，只能从全。

    怪只怪偷来的衣服穿不得，布袋和尚非要拿八国联军抢夺的华夏珍宝在华夏人面前炫耀，自作自受也不值得怜悯。

    臧参谋胜了布袋和尚，正在焦急，也不知那位神秘出现的青年能否力挽狂澜，他很清楚以他之势断然不是倭国战神呲沙门天的对手，诸葛一家，靠的是智极天下，绝非行蛮力之事。忽然哗的一声，半边帐篷倒塌了下来，惊得两人连忙窜出营房，只见倒塌的帐篷下此起彼伏，不时有怪叫传出，听声音是倭语的惨呼和华夏的国骂。

    小次郎脸色真正变了，连忙让士兵剖开帐篷。只见邢十三骑在呲沙门天的身上，两腿紧紧地夹住身下的呲沙门天饱以老拳，嘴里还咬着呲沙门天半只耳朵。倭国士兵好不容易才拉开邢十三，只见呲沙门天七窍流血，进气少出气多，显然不能活了。

    臧参谋和小次郎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结局。

    原来那时帐篷中呲沙门天凝气守招，竖起双耳倾听邢十三的方位，决计使出曾斩杀芫狼爱马乌云的那一招，风林火山四字诀里的“侵掠如火”。这一招乃人剑合一，将武士剑竖立在胸部以上位置，剑背对自己，剑刃朝对手，再以无往不前的高速移动带动锋利的武士剑剑刃，从对手身体中间直剖而入。血rou横飞中对手的身体呈左右两半缓缓分开，鲜血便如樱花盛放，恐怖中呈现出一种凄冷之美，乃嗜血的呲沙门天最爱用的终极招数。

    偏偏此刻煞风景的是，帐篷外军营里轰然响起了军炮。呲沙门天此刻正将全身精气神凝聚在一双耳朵上查找邢十三所在。忽然受此巨响，滋味大不好受。心神略一荡漾，怕对手乘虚而入，连忙用武士剑在面前横竖两劈，匆忙后退。只是后退的姿势有些慌乱，如惊弓之鸟，实在谈不上徐徐如林，不由面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