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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下 金宗望小舟渡天险

    第四十八回下金宗望小舟渡天险

    宋徽宗以金师日迫为忧,食不甘味,夜难成寐,遂有禅位之意。这一天,他在一幅绢帛上面,用他那独具风格的瘦金书体书写了“传位东宫”四个字,授于李邦彦。李邦彦接了过来,审视许久,口中连连夸道:“果然是好笔力,好书法,字字如珠如玉,刚劲如铁。”宋徽宗的心意已经非常明了,但李邦彦却又瞻前顾后,只怕误解了宋徽宗的原意,并不敢承头去办。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以谨慎小心为好,便又带了字幅,来见蔡攸。蔡攸见了,心中琢磨了半天,这才对李邦彦说道:“这件事乃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你说不得,我也筹划不得。但有一人,他却能行。”李邦彦问是何人,蔡攸说是他的门客,即现任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的吴敏。李邦彦听了,大喜道:“吴侍讲应能出面,此事也就好办的多了。”

    次日,蔡攸即引给事中关敏入宫应对。其时,宰执大臣俱都在旁,吴敏进前奏事,当下又问道:“金人逾盟,举兵反叛,陛下以何来应敌?”宋徽宗听了,凄然说道:“奈何,奈何。”这时,殊不知宋徽宗东走大计已定,即命户部尚书李梲先出守金陵,以作筹备。吴敏默然而退,诣都堂而言道:“如今朝廷作好了东走的打算,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了祖宗经营多年的京城,是何道理?此命果要执行,则须死不奉诏!”宰执以此言告知宋徽宗之后,遂令李梲罢行。又过几日,宋徽宗又任金太子赵桓为开封尹,并决定东走。吴敏遂借奏对之机,向宋徽宗推荐了李纲。

    李纲字伯纪,本为邵武人,自其祖时迁居无锡。政和二年进士及第,后来官居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之职。曾因言事而得罪了朝中权贵,改任兵部员外郎。宣和七年,又被提升为太常少卿。宋徽宗颁诏起师勤王,并任金皇太子赵桓为开封尹,还令侍从各具所见而告之。李纲得知之后,遂上御戎五策。李纲和给事中吴敏极为友善,他在私下曾经对他说道:“以皇太子为开封尹,这难道不是委皇太子以留守之任吗?强寇入侵,猖獗如此,非传皇太子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啊。公以献纳论思为职,何不为上言之?”吴敏说道:“如果让皇太子监国,这样可不可以呢?”李纲说道:“唐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唐眀皇,后世深以为憾。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能行,我们将会看到金人悔祸,宗社安守,天下百姓受福不浅。这种局面,也就是我们现在梦寐以求的呀。”

    次日,吴敏又入见宋徽宗,并以李纲所言相告,还说自己的看法跟李纲相同。宋徽宗听了,当即传旨召李纲入宫议事。李纲见了宋徽宗,刺臂血上书而道:“皇太子监国,实乃典礼之常。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于呼吸之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以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之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宋徽宗看了这篇以鲜血写成的奏疏,心中颇为震撼,内禅之议也就由次而确定下来了。

    又隔二日,宰臣奏事,宋徽宗将李邦彦留下,以吴敏,李纲之言相告,并令其将‘传位东宫’四字书幅公开。因下诏禅位于皇太子赵桓,自称曰道君皇帝。皇太子赵桓入于禁中,被服涕泣,固辞不许,遂即帝位,时年为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也就是金太宗天会三年。皇太子即位称帝,他就是宋钦宗。遂颂诏大赦天下,诏书道:“我国家创业守成,绍二百年之祚运,宅中图大,奠三万里之幅员。施及渺躬,嗣鹰神器。永念缵称之重,懼及春冰,载唯临驭之艰,凛深朽索。矧今边陲未静,师旅方兴,肆唯旷荡之恩,用慰遐迩之望,可大赦天下。”并尊其父宋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龙德宫。皇后为太上皇后。并以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蔡攸,吴敏副之。又遣给事中李邺为使者,出使金国,以内禅之事相告,且请修好。

    却说宗望因太史夜观天象,看到帝星暗而复旺,以为南朝有人,未必可图。正在这时,恰好宋朝使臣李邺来到军前。宗望从使者口中得知宋徽宗已经禅让于皇太子,他听到这个消息,恰如掉进了冰窟之中,从脑门一下子凉到了脚心。送走宋朝使臣,宗望招来诸将,商议退军之事。诸将听了,皆默不做声。郭药师说道:“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只因为降将郭药师的这一句话,却断送了北宋的大好河山,致以数百年间战火不断。宗望听了,摇头不信,说道:“未必二字,岂能当得三军将士的生命?”郭药师说道:“太子若是不信,且听我仔细言之。当初辽国未亡之时,燕京为辽国所属。在宋辽两国的边境之上,南朝驻有重兵防宋,这也是事实,可是,当辽国灭亡,燕京归属于南朝之后,其边境的位置起了变化,旧的边境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驻于燕京的大军,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此外,从燕京至汴京的途中,再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了。再者,童贯虽为两路宣抚使,但他以为燕京已得,而云中数州仍未到手。因此,他一直住在太原,以图谋取云中之地。童贯手握兵权,他走到那里,宋军的主力也就部署在那里。那么,太原也就是南朝的重兵屯驻之地了。由此观之,汴京空虚,已是必然。望太子切莫失去良机,速作决断!”宗望听言,说道:“将军之言,不为无理。但军中之事,关系到千千万万的将士的生命,一点也马虎不得。我虽然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但也不能是一个无谋的莽夫。且待我思之,再思之!”

    又隔一日,宗望忽然得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吃惊的消息。原来昨天下午,大皋率领所部人马,拔寨而起,不知去向。宗望心中暗想:“大皋本为辽人,在辽阳之战中,辽兵大败。大皋脱身而至宁江州。宁江城破之际,大皋越城而逃,为金兵所获。太祖皇帝问起他的家世,他如实相告。太祖皇帝看到他英勇矫健,且又忠实可靠,遂收为养子。后来,又被授于猛安,在军中一直担任要职。在历年的激战之中,他向来以敢打敢拼而闻名于军。敌人闻之,无不丧胆。因此,他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立下了赫赫战功。像这样一个忠勇于国的人,他率领本部人马,不辞而别,又能去干什么呢?

    突然之间,在宗望的脑海之内,涌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大皋会不会率领本部人马,孤军前往攻打信德府呢?是的,完全有这个可能。

    原来,在诸将之中,大皋是坚持要攻打信德府的态度最为坚决的将领,他曾经多次向宗望提出过这样的建议。当看到宗望的态度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还提出过率领所部人马前往攻取。宗望以为把握不大,甚至近似于冒险,所以也就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了。大皋听后,虽然在口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的心中颇不以为然,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之色。当时,宗望也没有直说什么,只是一笑了之。前两天,宗望又召集商量撤军之事,大皋的神情显得极为激动。不过,他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也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由此看来,这应当算是大皋的一次最有预谋的举动了。

    果然不出宗望所料,紧接着他便得到了一个确凿的消息,大皋真的率领本部人马,前往攻打信德府去了。宗望略思片刻,毅然做出了决定:金军倾巢而出,前往声援大皋。这实际上也算是一种预示,表示宗望也已经下定了攻克信德府的决心。至此,大皋的一次率意的行动,却意想不到的催动了宗望南伐的步调。

    信德府处于燕京和宋朝都城汴梁之间的冲要之地,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就像是棋局之中的一个制高点,如果占据了它,就可以俯视四周,声援八方。宗望的眼里早就看中了这个战略要地,欲图取之。又怕难以速战速决,反而犹如骨鲠在喉,更为所困,因此迟迟难下决心。大皋以为宗望打算撤军,其主要原因是由于信德府挡道,因此,他想孤军攻取信德府,以打开南下的通道。

    大皋率军进之信德府城下,围攻一日,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次日凌晨,他又号令全军从四周发动佯攻。这里攻打,那里就停止。那里攻打,这里就停止。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使得城中的守军摸不清金军的真正意图。而大皋却潜藏于一个制高之处,对城中守军的防守情况进行仔细的观察。很快就发现,城楼乃是信德府的最高点,若能夺取城楼,则城中的防守就会土崩瓦解。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攻城部署,他在其他诸处作为佯攻而吸引宋军的注意力。又集中了军中所有的神射手,以箭猛射防守城楼的宋军。只要宋军一露头,便以箭毙之。不出片刻,城楼的宋军便已经被歼灭大半,剩下的也都纷纷逃溃而去。大皋又挑选了几十名善于攀崖登高的敢死之士,在神箭手的掩护之下,就像猿猴一样,灵巧的爬上了城楼,潜身于楼角之间,以箭俯射城中,守军顿时打乱。大皋趁着宋军慌乱之际,攻破了城池。

    当宗望率领大军来到信德府的时候,大皋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他对宗望说道:“太子,南下的这块石头已经被末将搬开了,现在就该轮到太子下最后的决心了。”宗望说道:“目无主帅,本该依军法从事。姑念取城有功,将功补过。”大皋说道:“只要太子能留下我这颗脑袋,再大的惩处,我也接受。”说罢,大笑而去。

    宗望率兵进至邯郸,宋守将董才开门迎降。宗望自从得了郭药师,对宋之虚实了如指掌。如今得了董才,对宋之地理更是了如指掌。于是,上表金太宗吴乞买,请任以军事之职。金太宗吴乞买俱赐二人之姓为完颜氏,皆给以金牌。与此同时,宗望又派遣宗弼前往攻取汤阴,派遣大皋前往攻取濬州。过不数日,捷报相继传来,宗弼已经攻拔汤阴,宋兵三千多人投降。进主御河,宋人已烧御河之桥,军不得渡。宗弼派遣部将合鲁率领七十余骑涉水渡之,斩杀宋焚桥之兵五百余人。大皋也率军攻下了濬州。宗望得此捷报,不由大喜。遂催军进至濬州,打算渡河。

    原来,宋内侍梁方平奉命率领禁军精锐渡过黄河,驻军于北岸,打算进击金军。及其看到金军铁骑突至,惊慌失措,不战而溃,急忙向南撤退。而南岸防守河桥的宋军这时也望见了北岸飘扬着金军旗帜,于慌乱之中,急忙放火烧断了河桥和缆绳。宋军大凡没有撤至南岸的数千人,不是掉到河中淹死,就是被金人杀死,无一生还。其时,何灌率领的援军刚刚到达濬州,正好看到了梁方平狼狈南窜,也望风而溃。黄河天堑的南岸,竟然没有了宋朝的一兵一卒防守,这也算得上是一桩咄咄怪事。

    宗望在诸将的簇拥下,来到了黄河岸边,望着涛涛的黄河,俯视许久,遂号令全军中道:“军中有谁能最先渡过黄河者,其功为上!”大皋奉命派军卒搜索黄河沿岸上下几十里之内,仅得十余只小船。金人就靠着这十几条小船,将数十万大军渡过了天险黄河。仅仅骑兵,就经历了长达五天五夜的时间,步兵犹然还未渡过一人。宋朝君臣之无智无谋,至此昭然若见。宗望渡过黄河,立马于南岸,望着滔天浊浪,不由谓然叹道:“真乃天造地设之险,假设南朝在此有三千人马,守住河岸。我即使有百万铁骑。又能奈何!南朝上下,可谓无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