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收不住的话匣子

    柯书冉和魏东正在市中医院的会议室里与全体老中医一起看着电视直播，叶宁那声响亮的“靠”字通过特意接好的大音箱放了出来，余音绕梁，悠悠不绝。

    “噗！”翘着二郎腿的魏东把嘴里嚼着的苞米花全吐了出来，转头瞅瞅身边一瞬之间气得满脸通红的柯书冉，又回头看看一百多位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的老中医，嘴里喃喃起来。

    “老大，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吧？你干嘛非要现场直播不可啊......你这回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魏东！”柯书冉狠狠掐了魏东一把，小声问，“就没人提醒他该注意点儿什么东西吗？这......这也太不象话了！你这个兄弟是怎么当的！”

    “哎哟！”魏东疼得一咧嘴，叫起来，“冤枉啊！这些事儿本来都该是二哥去办的，现在二哥又不在......还有啊，你想想，老大可是‘祖师爷’，谁敢冲他指手画脚的啊？奉承巴结还来不及呢！”

    “那......那也不能这样啊？这......这是怎么搞的！好个叶宁，等你回来看我怎么骂你！”柯书冉气哼哼地说，浑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完全把叶宁当成“自己人”了。

    “柯书冉，你还是祈祷吧，”魏东苦笑一声说，“我估摸着老大现在大概也明白过来了，你不知道......老大这人破罐子破摔很有一手......这么一闹，他后边还指不定说什么呢......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说到底，老大也是著名作家思叶......思叶的儿子，关键时刻还是蛮有一套的......但愿。”

    岭西市电视台演播大厅中，叶宁已经坐到了吕萍和杨小妮的中间，看看左右两位明星主持人，再想想自己刚才冒冒失失的发言，叶宁不禁有些尴尬，把双手搭在面前的主持台上，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吕萍到底是知名主持人，虽然让叶宁一上来就闹了场，但很快就找到了该说的台词。

    “小祖师您好。我现在忽然有些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对我们这一次的节目进行现场直播了，您的意思是想要把一个真实的自己呈现在广大电视观众面前，不加丝毫做作，面向真正的生活。对吗？”

    “啊？啊，是的是的，”叶宁也找对了感觉，“我这几天一直很忙，还是今天才知道，大家都把我夸成一朵花儿似的......其实这是哪儿有的事儿啊。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啊，对了，两位还是直接叫我叶宁好了。”

    “您真是太谦虚了，”杨小妮直奔主题，“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位名中医都称呼您为‘祖师爷’，说起来我们叫您‘小祖师’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不过......我可不可以请教您一下，为什么您小小年纪就能够被这么多位名医尊称为‘祖师爷’呢？”

    “这个......”刚顺过气来的叶宁又卡壳了。

    “如果可能的话，您能不能告诉广大电视观众，您的高超医术是怎样学到的呢？”吕萍也开始发问了。

    “这个......”叶宁依旧无话可说。

    “还有，我看过您开出的药方，您为什么几乎不用一味名贵药材呢？这是药性的限制还是您为了让广大人民群众都能够用得起而特意安排的呢？”

    “这个......”

    “据说，您到一个月以来一直不眠不休地为病人诊治，这完全超越了我们所认知的人体极限，您又是怎样做到的呢？”

    “这个......”

    “就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您在市中医院行医完全是义诊，而且，您还要求除了必要的住院费和药品费用之外对患者分文不取，是什么理由促使您这样决定的呢？”

    “这个......”

    在叶宁重复了十几次“这个......”以后，吕萍和杨小妮终于意识到了，和以往的采访对象不同，眼前的“小祖师”对这次访谈——而且是现场直播的访谈——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如果再这样问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吕萍和杨小妮交换了一个眼色。

    “既然您不愿意我们叫您‘小祖师’，那我们就称呼您为‘叶先生’吧。不知道您以前看过我们的《中华之子》节目没有？”

    “啊，看过看过，而且非常喜欢，不光我喜欢，连我的朋友也非常喜欢，尤其是你的主持。”

    叶宁好歹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倒并不是紧张，而是到刚才为止，吕萍和杨小妮轮番问的那些问题实在是不好解释——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解释，叶宁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让自己从这场“神医闹剧”中脱身而已。

    “谢谢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应该知道，《中华之子》是一个介绍在各个领域做出突出成绩的著名人物的访谈节目，节目的氛围应该是比较轻松的......刚才我和小妮因为心里面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您解答，有些失态了，真的很抱歉。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请您说一些您想说的事情呢？”

    吕萍微笑着把话说完，心里暗骂：“你要是再不说点儿有用的东西，本小姐也不管什么现场直播不现场直播了，用上满清十大酷刑也得把你的嘴撬开！真是的，采访过这么多大人物了，还就属你这个小毛孩子的头最难剃！”

    吕萍心里想着，望向叶宁的目光中笑意更浓了。

    “好吧，那我说点儿什么呢？”叶宁被吕萍眼中笑意里暗藏的杀机逼视得开始冒冷汗了，赶紧把自己这些天想到的一些事情说了起来。

    “好像这些日子报纸新闻什么的上面说了不少东西，那我想大家也都该已经知道了，我在市中医院给人治病其实有一点是出于无奈。”从节目开始到现在，叶宁终于说出了一句算是有用的话。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杨小妮见缝插针，给了叶宁把话往下说的台阶。

    “我刚才说过，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当然，我承认，我的确学过医，而且辈分很高，医术也不错......但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想当医生。”

    叶宁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吕萍和杨小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倒是叶宁又说了下去：“我在市中医院给人治病完全是一步一步被人赶着往前走的，因为我毕竟做不到见死不救——当然，我是指在我能救的范围之内，就这一点而言，我认为我做得已经很够了，甚至连不该做的也做了，我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也许不会出手给人治病也说不定。”

    “我知道，所有人都对我是从哪里学的医术，又是怎样小小年纪就能够治愈那么多被认为得了绝症的患者等等事情很感兴趣。但很遗憾，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也不想透漏。不过，我必须要说的是，虽然我对症下药开出了不少可以治疗所谓的‘绝症’的方子，但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还很难说。”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吕萍听叶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里奇怪。

    “其实很简单，”叶宁侃侃而谈，“治病救人当然是好事，找到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更是造福全人类的一件事情，但在同一时间之内把现有的全部绝症的治疗方法全都找到并且加以实施，这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我想，也就是因为这个，有很多和我有相同本领，或者是比我了不起得多的人物不会像我这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乱搞一通。”

    “举个例子吧，记得前几年，有一个骗子声称他找到了把清水变成汽油的办法，当然，那是骗人的，可退一步想，如果那是真的呢？在能源危机解决之前，整个世界首先要面临的会是什么？可以断言，那将是一场混乱。政治上的大环境会产生什么变化我这个高中生不怎么清楚，但可以想象得到，这一发明如果能够普及的话，会有无数的工厂、企业立刻倒闭，也会有无数的人失业......也许，一场经济危机会首先爆发。”

    “您的意思是......”吕萍试探着往下问，她可没有料到叶宁嘴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仅仅挡住了自己和杨小妮对他继续追问的话头，而且把问题提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有想到过的高度。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是一个高中学生，我还要继续上学，还要考大学，虽然我对自己将来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还不是那么有底，但可以肯定，我不喜欢做一个医生——虽然我的医术的确出众，虽然老中医们管我喊‘祖师爷’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毕竟不是我的理想。而换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我在市中医院这一个月以来开出的药方已经够多了，多到了可以引发一场变革的地步。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从我开始，中医的兴盛和西医的没落已经成为定局，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也将逐渐展开......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说，到现在为止，我不能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当然，这也是我到现在为止一直回避新闻媒体采访的最大的原因。”

    “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听了叶宁的这一席话，吕萍只觉得嘴唇发干，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被忘到了哪个角落里去了，想要把话往下接，但就是无话可说，只知道看着身边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发呆，眼角的余光能瞥见杨小妮——她和自己的反应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