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误伤好人（第四更）

    许旌阳投入卢医门是在他修习道术有成之后的事，也算是因缘凑巧了。·

    许旌阳悟道极早，更深通剑术，道法颇精。他云游时在苗疆诛灭了烟瘴金蚕蛊，之后受伤不轻，原本打算赶紧回乡，但路经江南时正好碰上了辽江前所未有的水患，方圆千里竟全变了泽国。许旌阳本待不管，却又于心不忍，犹豫间多停了几步，很意外地发现水患的原因是一条道行很深的带翼蛟龙。

    照道理来说，蛟龙一旦成精能够幻化人形了，接下来就会为了成为真正的神龙而潜心修炼才对，这种在它小时候才会去做的翻江闹水的小把戏是再也不屑为之的，许旌阳心中纳闷，当场便责问他为何要荼毒生灵。但没料到那条蛟龙对着名叫许逊的许真君出言不逊，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大打出手了。

    翻翻滚滚斗了三日三夜，许旌阳固然是身上有伤，那条蛟龙却也是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两个人居然打成了平手。但二人斗法波及范围太广，水患自然就变本加厉，许旌阳迫于无奈，只得把在苗疆用的那把沾了烟瘴金蚕蛊毒血的宝剑拿了出来。毒剑一出，形势立刻大改，蛟龙知道厉害，除了躲避之外别无他法，可越是躲避破绽也就越多，终于被许旌阳一剑斩断双翼，连脸上也被划了一道，蛟龙自知不敌，只得远远遁走。

    许旌阳勉力赶走蛟龙，自己身上的伤势也更加沉重起来，连道成之后便一直赖以护身的罡气都散了。而且许旌阳并不知道，已经被他诛灭的烟瘴金蚕蛊狡诈之极，在临死之前还将它吞下去的同类吐了一只出来，就躲在了许旌阳的袖口，等待时机报复，许旌阳的护身罡气若是不散，烟瘴金蚕蛊也奈何不了他，但罡气一散，立时就是一口。

    这一口咬得许旌阳是百哀齐至。·

    烟瘴金蚕蛊还剩下一只，假以时日不难再成气候，许旌阳顶多算是把世间杀劫来临的日子拖后了几天，这还是他拿自己一条命换回来的――被烟瘴金蚕蛊咬到身上，就是全盛时的许旌阳也一样会完蛋大吉，更何况现下他累都快要累死了的状态，挨不上一个时辰是必死无疑。

    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真气尽失掉到辽江里还没等毒发就快被淹得没气儿了的时候，许旌阳遇上了救命的菩萨――刚刚从神农谷悟道出关为觅传人云游天下的扁鹊。

    扁鹊救下了许旌阳，花了七天时间金针过xue，再喂了许旌阳一肚子的解毒灵丹，硬是把蛊中之王的毒给解了，许旌阳毒愈伤好，感怀救命之恩，拜扁鹊为师。

    扁鹊当时悟道不久，对道法还是了解不多，许旌阳称扁鹊为师，却也教了扁鹊不少道家法门，后来更收了卢三为徒，以传卢医门道统。

    说起来，许旌阳这个“卢二”，实际上至少算是卢医门的半个开山祖师。

    听叶宁讲完这段故事，灵妖界中已是华灯初上。

    叶宁讲得口干舌燥，顺手掏出个朱果塞到嘴里，原本以为大家会再让自己吓一跳，也好趁机再炫耀一把卢医门的灵药，休息一会儿，还有后半场更精彩的大戏要唱。但猪老四、马老五、花老七、猴老八、甚至连司马晓艺娘儿俩、百兽仙子再加上那个不知来历的“阿宇”在内，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朱果吸引不了你们的注意力，总得有个人说话评论一番吧？”叶宁心中纳闷，琢磨了半天不得要领。

    叶宁还是真不知道他讲的这个故事究竟牵扯了多少东西。

    首先是许旌阳这个人果然是卢二的事情让猪老四等几个元老心中犯了嘀咕。·

    在叶宁的话中，许旌阳拔宅飞升的传说只不过是个笑话，但他忘了在传说里还有许旌阳在天庭为官这一说，虽然这究竟是真是假没人知道，猪老四一伙对天庭可是深恶痛绝的，如今闻听“二先生”与天庭可能沾边儿，心里自然不舒服――不能怪叶宁没想到这一点，到现在叶宁还不知道天庭这个东西到底有还是没有，他来灵妖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问清楚卢医门所谓的“逆天”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蛟腾真人在晋代就已经是一个道行高深的妖精这件事更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蛟腾真人在灵妖界摆明了跟猪老四一伙作对的姿态，却没人知道原因，现在叶宁说明白了：蛟腾真人和卢医门有仇啊，那他自然不会看管卢医门的现任掌门叫“贤侄”的人顺眼了。与其说蛟腾真人是想要把灵妖界怎么样，倒不如说是他想要卢医门的好看。可无论如何，蛟腾真人在晋代时道行就高到了能跟把“烟瘴金蚕蛊”诛灭的许旌阳打成平手，现在却沦落到要靠佘灵君捡来的天狐媚功的空子才敢出手伤人的地步，实在是有些凄惨，猪老四等也不由得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从蛟腾真人如今不怎么高明的道行开始，大家都想到了“烟瘴金蚕蛊”。

    刀老三原本和烟瘴金蚕蛊算是一类，由此猪老四一伙对烟瘴金蚕蛊的毒性也大致能做个推断，猪老四等人自问要是自己让烟瘴金蚕蛊给伤了的话，恐怕不找“卢四哥”帮忙的话也得翘了辫子，可蛟腾真人愣是活下来了，还一活就是几千年！虽然看样子他的道行不高的原因恐怕就在于当初被许旌阳斩的那一剑，但大家对蛟腾真人的本领――至少是他应该有，或者是曾经有过的本领――就有些莫测高深了。随之想开来的话，刚才蛟腾真人随口就叫出了狐老六的真身，那......他当初必定是个大人物！可猪老四一伙怎么想也想不出当年和自己一个时代的妖精中有谁是条带翼蛟龙，不禁更是不安起来――倒不是害怕，天下还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兄弟害怕的东西，只是想起平时自己都不拿蛟腾真人当回事儿来，心中有愧。

    马老五首先发了话，是他把手插到蛟腾真人肚子里去了，这会儿多少有些不自在。

    “蛟腾......真......真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马老五走上几步，把蛟腾真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蛟腾真人要向卢医门的掌门寻仇那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现下卢医门掌门冲自己喊一声“五叔”，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蛟腾真人把他给怎么样了，但蛟腾真人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以他的过去的本领，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仗――别的不说，就冲他明知不可而为之的这股劲儿，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对他加以折辱。

    马老五想得很清楚。

    叶宁把朱果三口两口吞到肚子里，想了想，也走到了蛟腾真人的身边，挠挠头，像是想冲蛟腾真人说话的样子，却又忍住了，叹了口气，转身冲大家说：“这个......咳，不说出来我心里实在不痛快！其实，蛟腾真人与敝门之间的恩怨并不止于此......虽然作弟子的不该妄言议论师长的过错......但二师祖当年确是年轻气盛，行事鲁莽......敝门实是大大地对不住蛟腾真人......”

    叶宁这句话又让厅中众人如坠雾里了。

    这是怎么说的？

    且不说蛟腾真人到底是什么个人物，当年他在辽江中兴风作浪，为害人间总是不错的，许旌阳――卢二不顾自己身上有伤，为民除害，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道理上站得稳稳当当，怎么能扯得上卢医门对不住蛟腾真人呢？

    猪老四等几个灵妖界的元老对人命什么的根本不怎么在乎，倒退上三五千年，要说“为民除害”的话，恐怕先要把他们兄弟给“除”了；但即便抛开这一层，蛟腾真人和许旌阳二人斗法，结果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互相憎恨也没什么不对的，又哪里有谁对不起谁这一说？

    叶宁又叹了一声，将当年许旌阳辽江斩蛟背后的故事讲了出来。

    “二师祖毒愈之后，回想当日自己与那条带翼蛟龙斗法的细节，有几个疑问涌上心头，百思不得其解。那条蛟龙的道法极高，几乎接近了神龙的境地，为什么却会去翻江闹水为害人间？二人在斗法之时，那条蛟龙有好几次摆出了要用出厉害招数的架势，其中甚至包括了道家的无上心法：玄天清灵宝**......只要他用出来，也等不到二师祖拿出毒剑，胜负就应该定了，但他却似乎力不从心，用不出来。二师祖固然身上有伤，那条蛟龙却也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斗，毫无余力一般。这一点在蛟龙受伤遁走之时，二师祖更加确信无疑了，因为那条蛟龙用的法术竟是连二师祖自己当时都不会的‘大衍天遁’......于是，二师祖为求知真相，更是为了求一个心安，又到辽江走了一趟。”

    叶宁话说到这里，众人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听得更加用心了，而蛟腾真人的目光中也有了一丝疑惑――许旌阳重回辽江的事情，蛟腾真人也不知道。

    “二师祖重到辽江一看，便发现自己鲁莽出手，犯下了大错。”叶宁的语气中有了些尴尬，“当时水患已消，辽江中竟浮起了另一条恶蛟的尸体，从伤痕上看，应该是和二师祖斗法的那条蛟龙所为......”

    “二师祖当下心中便已了然，辽江水患想来定非与自己斗法的那条蛟龙搞出来的，甚至他才是真正的平定水患之人。自己迫于义愤出手，实际上却是误伤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