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校友
那人见到我,也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我道:“你是……”是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然后不好意思的一笑,“看我这脑子,想不起来了,但面熟,咱俩见过吧。” 我沉默着想了想,这个人,我绝对见过。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大骂自己傻瓜。我来找的是姓孙的,门口牌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小凯诊所,这特么不就是,“孙晓凯!”我不是在猜,而是非常肯定,这人,我当然认识,“靠,这事儿……我,肖喆,还记得么?” 孙晓凯听我这么说,怔了怔,然后恍然大悟:“记得!当然记得,卧槽,球赛!” “终于想起来了!”我笑,这不就是动物医学的孙晓凯么?当年我们两个专业打过对抗赛。以前还偶尔一起练球呢,不过,孙晓凯比我高两级,也就打过一年,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我俩相识一下,哈哈大笑,然后像当年一样,握着手,撞了下肩。 “好久不见!”他说,“毕业之后,你去哪儿了?” 我摸摸头,这……怎么说呢?“当了一年护林员,然后又考研了,现在上海读研呢。” “我去……牛掰啊。”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忽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看我现在混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有家有业的,我现在嘛都没有。”这话绝对是实话,人家都特么已经在创业了,我现在算什么? “唉,不提这个,你不是在读研么,怎么会来我这儿?”孙晓凯笑着说:“想养个伴儿?还是找女朋友好。” “哈哈!”我笑,转念一想我来的目的就笑不出来了…… 孙晓凯见我脸色变了,忙问:“怎么?遇到麻烦了?” “麻烦……”我苦笑了两声,“怎么说呢,现在看来,不知道是麻烦还是好事儿。” “有话直说,有P快放,别给我搞这些,累!刚给只猫做完结育手术,忙死。” “生意好你还抱怨,”我说了句客套话,深呼吸一口气,道:“既然是你,我就直说了吧。是胡蝶奶奶让我来这里的,找……驭猫的孙家。” 孙晓凯本来笑意盎然的表情,在听到驭猫的那一刻,就凝固了。直直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之后,才勉强挤出个笑容,说:“这个世界真小。” 我非常认同:“的确。” 黑哥看好戏似的,看着我俩。 找不到话说,我指指黑哥对孙晓凯道:“我朋友,黑哥。” 黑哥一点儿也不冷场,立刻伸出右手:“你好。” 孙晓凯停顿了下,才伸出手,勉强笑了笑:“你好。” 本来场面就算稳定下来了,黑哥偏偏就是个挑事儿的主,我是瞎子也看出来他手上用劲儿了。 “我可是很荣幸。”黑哥便暗暗使劲儿,便笑容可掬。 孙晓凯笑容立刻就冻住,不过,就我所知的孙晓凯,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也就不可能让黑哥这么痛快的捏。果然,也捏了回去,嘴里道:“彼此彼此。” “别闹了。”我皱皱眉,“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自家人?”孙晓凯转头看了我一眼。黑哥松了手,他也就松开了,眼神里充满的戏谑。 我沉默了片刻,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都会把你当学长待。”虽然交往不深,不过孙晓凯也算的上是性情中人,我们合得来,也喝的来。都说球品如人品,这人有原则,我觉得不会是坏人。话又说回来,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太虚道长的预判,让我先入为主的认为鲁中孙家不是好人。他们家我不了解,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但就这个人来说,我觉得还不错。 孙晓凯也默默的看了我一会儿,才叹口气,道:“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哪种?”我笑,“这事儿得从大学说起,之前我特么也是普通人一个。你要是想听,我愿意跟聊聊。” 听到我这么说,他先是愣了一下,才像是释怀的笑了下,摇摇头:“怎么成这样,靠,去他的鸟事儿,走,吃饭去,我请客!” “不用……”我摆摆手。 他睁眼一瞪:“客气什么?你特么刚刚不是还说始终都拿我当学长待么?” 我果然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他这么一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点头:“成。” “不醉不归。” “我开车……” “睡醒了开,后面有的是房间。”说完,拦着我肩膀就往门外走,然后转头对黑哥说:“老哥,不打不相识,咱山东人都是酒会友。” 我心里一笑,怕是黑哥说的普通话,他没听出来,“你耳背啊,就他那鲁普。” 孙晓凯愣了下,转头看黑哥:“老哥也山东的?” 黑哥哼哼下,一嘴的西南腔就出来了:“怎么着,不行?” 孙晓凯哈哈一笑:“靠,都是些什么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树语者这个身份特别敏感,从抗拒隐藏,到习惯性隐藏,再到最近似乎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太阳之下。慢慢变得坦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没有什么隐藏的。说不上光明,但一直磊落。习惯了这种生活,逐渐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直到遇到熟人,才惊觉。这个世界和我一样,都是自己,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地域,仅此而已。我,依然是我。这个世界,依然就是这个世界。 以前怎么活,以后还怎么活。 普通人也好,圈子里的人也好。还不都是人么。看到那些耍小心机的,付之一笑便是。偶尔耍到我身上,我也当没发觉就是了,没有节制的那些,找个七寸的时机,打一下就都消停了。 简简单单。佛印说,苏东坡在他心中是尊佛。苏小妹说,我口说我眼,我眼照我心。你觉得这个世界复杂,还是你的心复杂。 我像拉家常似的,把我的事儿,跟孙晓凯说了个大概。怎么宿舍见鬼,蒙山老树,后来还在鲁东打了母煞,还去天山打了一圈儿,黑哥边喝酒边笑,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我曾担心老树会出来告诫我,但也没有。这顿饭,我吃的爽,因为节食了一段时间,也吃的有点苦,苦尽甘来。
“这么说,你是个树语者?”孙晓凯没有吃惊,跟大学里一起吃饭打屁一样,推杯换盏之间一本正经的胡说,带着几分酒后吐真言。 “恩。”我抬手灌了一杯景阳春。 “我们孙家对外面的事儿理会的少,基本上都是别人来找我们。不过这树语者,我也听说过,现在很稀罕了。”孙晓凯说到这里,忽然一笑,“做护林员倒是挺合适,咋又考研了?” “别提了。还不是出了蒙山那档子事儿,我待不下去了。”我叹口气,“说正事儿。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猫灵的。” 我们三个都喝了不少,孙晓凯酒量不如我好,已经有些微醺,但是听到猫灵两个字,立马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猫灵?你见过猫灵?” 他抓着我的手,我有点愣,这么激动:“见过,你这么激动干嘛?” “先说,你见过么?” 我还没回过神,他这么问,就直接点头了:“见过。” “什么时候?咋哪儿?”他急切地问。 这怎么回答?我很想跟他说就在我身上,我灵台上,但是看他这么激动,我竟然没敢说出来,愣了一忽儿才道:“一年多前吧,在火车上。” “前年十月份?”孙晓凯抓住我胳膊问。 我想了想,遇到煤球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时间了,点点头:“差不多。” 说完这话,他放开手,神色有些默然,忽的又问我:“那你现在来问猫灵的事儿是什么意思?” 我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 孙晓凯又攥住我胳膊道:“如果你有任何猫灵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原因呢?”我问。 他怔了怔,将头埋在手里,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半晌,道:“走,到我诊所去聊。我告诉你。” 付了钱,我们原路回了诊所。 没有恢复营业,孙晓凯带我们走了后门。这间小院,前面是个诊所,中间有个不大的院子,后门是三开间的堂屋。这片区域据说已经开始规划,但后来开发项目搁置了,所以周围略显清静。这宅子不是孙晓凯的,但是是孙家的。他在这里,开诊所,同时也是孙家跟圈子里联系的唯一纽带。说不清哪个是主业,就孙晓凯而言,他喜欢兽医这项工作,但就家族而言,联络员是他们接生意,和圈子里来往的联络人。 关上门,做在堂屋里,孙晓凯拿出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清秀的女孩儿,五官称不上精致,但组合在一起,让人看着挺赏心悦目。 “我meimei。”他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年夏天车祸,”孙晓凯说着有些微微哽咽,“司机没有逃逸,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变成植物人了,现在还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