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红颜易逝（一）
“狐卿卿，我能出来的时间不长，下面我说的话你都一句一句听清楚，放在心里记着。否则，你会有怎样的后果谁也保证不了。”狐七的语气很是严肃，在这深海之下，他不确定眼前的狐卿卿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在敖子羽来之前把一些事情告诉狐卿卿。 “永远不要试图接近敖子羽，如果可以，一辈子也不要和他对上。逃离天河之后，一路向西，狐白辰在那里等你。之井还有十五年才会开启，在那之前，千万躲在狐白辰身边，不要让敖子羽找到。” “唔……你说什么？”狐卿卿有些梦里朦胧，看着狐七的脸，只能看见他不断开合闭上的嘴，听见那一个个急速奔出的词，却不能理解那意思。 而这时，一道红影闪过，狐红颜阴沉着脸过来打横抱住了狐卿卿。 “幸好，你还有帮手……”狐七幽幽叹了一声，也没管狐卿卿听没听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次消失了。 狐红颜看不到也听不到狐七的存在，她只能看到狐卿卿在这天河里越沉越底，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终于选择了救狐卿卿。 狐卿卿感觉到抱着她的人似乎是换了，嘟囔了一句之后便再次睡过去，失去神智。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讨厌你。”狐红颜看着昏迷过去的狐卿卿，幽幽说了一句，脸上的伤疤将其衬托得很是沧桑。 她看了看远方，黑狼成功拖住了敖子羽，现在她有充足的时间带着狐卿卿离开，但是，看着远处隐隐传过来的法术发出的光芒，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再等一会儿。 如果，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会怎么样呢，狐卿卿？狐红颜瞥眼看了看狐卿卿身上披着的白狐裘，眼神微微抖了一下，之后她缓缓伸出手，将那白狐裘给解下，丢落。 她的动作很轻，在这深海之下几乎完全可以忽视。然而狐卿卿的猛烈反应却是引起了大片的气泡和水花。 没有了白狐裘的保护，只有堪堪飞升修为却无任何护身法术的狐卿卿在这深海之下无法呼吸，剧烈地咳嗽。狐红颜看着猛烈挣扎却不得解脱的狐卿卿，那些气泡和水花也无法让她移开视线。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安静。似乎，如果她怀里这个女人死了，那么，她也可以解脱了。是啊，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才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也许她死了，对整个六界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在干什么！”狐白辰冷着脸将狐卿卿从狐红颜手中夺过，迅速向河面上游去，游的途中，他转过头阴冷地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狐红颜。 但狐白辰没有拖沓，他只是说了一句就走了，没有在这个时间和狐红颜算账。 狐红颜看着狐白辰带着狐卿卿离去的背影，仿若失了魂一般站在天河深处，许久，她突然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狐红颜的泪水之中隐约带着一丝血光，长时间在这么深的地方待着，对她来说也不是很好受。 “走吧。”卫白莲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看着笑地如同魔障了般的狐红颜，她低着头，淡淡唤了一声。 “你很早就来了。”狐红颜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啊。”卫白莲也没有隐瞒，事实上，她在狐红颜来之前就已经到了。只是，她一直没有现身。在狐红颜想要害死狐卿卿的时候，也没有出现。直到现在，她才出现。 “我本以为你会阻止我。”狐红颜没有抬头，隐隐的血光从她的唇角飘出，在这黑暗的天河深处，看起来有些恐怖。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你不想活下来么？她活着，你才能活下来。” “我确实很想活下来，但人活着久了，也会产生一些比活着更强烈的想法。” 狐红颜轻轻笑了一声，眼里有着很多卫白莲读不懂的感情，良久，她轻轻说道：“你那比活着更强烈的想法就是嫉妒么？嫉妒让你放弃了门派，放弃了父亲，乃至放弃了性命？卫白莲，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卫白莲看着此时已经浑身是血的狐红颜，转过身去，没有答话。看得出来，狐红颜已经没有生机了，再留在这里，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卫白莲不断向上游着，她是彻底的人类之身，即便有修为撑着也没办法做到像黑狼敖子羽他们那样在水中来去自如，所以她不得不努力地张开双臂，向上游着。 快看到河面时，卫白莲回了回头，看着狐红颜那逐渐沉到天河最深处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凄凉。 其实当时她很想说，狐红颜，你为了自己的嫉妒而不惜扼杀你们整个族的救星，难道不比她卫白莲狠毒么？ 可是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她和狐红颜都明白，很多狠毒的事情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只要真的有了嫉妒之心，那些事情就会无法控制地做出来。就算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狠毒地舍弃。狐红颜和她的唯一区别在于，在族人和自身的两难之中，她最终选择了死亡。 死亡，这本该是她卫白莲该选择的道路。但死亡这两个字太过沉重，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去触碰。 卫白莲上了天河河岸，看到了狐白辰正焦急地给狐卿卿灌着灵气，试图将其救醒。她走了过去，站在狐白辰身后没有说话。 “狐红颜呢？”察觉到只有一个人的气息，狐白辰问道。 “死了。”卫白莲答道。 狐白辰帮狐卿卿输灵力的右手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怀疑卫白莲说的话的可信度，他知道，从红颜想要杀死狐卿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卫白莲站在狐白辰身后，她没有开口问狐白辰为什么不质问她不去救狐红颜。因为，他们都知道，狐红颜的心已经死了，救或是不救，都改变不了什么。 听着天河上传来的风声，卫白莲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黑狼那里听来的一些关于狐红颜的小事情。 听黑狼说，十五年前她在狐白辰狐卿卿还有胡贼三人出了狐族之后，便偷偷跟着，结果后来失了方向，人也跟丢了。 不幸的是，她当时碰上了一条幽冥黑蛇，这条黑蛇给她强行化形，让她去勾引人类男子，吸取他们的精气供他修炼。狐红颜不从，结果那黑蛇恼羞成怒，直接一蛇尾扇过去，把她的脸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由于她没有什么高人相救，所以那道疤痕就一直留在她的脸上，直到死去。后来，黑蛇被杀，她也终于得到了自由之身。但黑蛇的死也让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因为失去幽冥灵力的滋养而崩坏，她彻底失去了灵力。 等到黑狼找到她的时候，她恢复了一点实力，但身上的灵力已经不纯了。当时黑狼找到她的地方，是百花楼，整个灵州城最大的风月场所。 有人说她是失去灵力被卖进去的，也有人说她是为了修炼而主动进去勾引男子吸取真元的，这些她无法判断是真是假。但狐红颜出来的时候，眼神是那般的颓废迷惘，那个绝望的眼神，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黑狼告诉她，她只要跟着他们，找到狐卿卿，狐白辰，就可以救狐族一难。当时她清楚地看见，狐红颜在听到狐白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顿时清明了。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赤狐，跟自己一样，是个最卑微不过的可怜人。 人家说英雄才会惜英雄，但她们两个狠毒的人在一起，竟然也会惺惺相惜，相互安慰。但是她很清楚，狐红颜跟自己不是一类人，她会为了一个人活下去，确不会允许自己在那人心中作为一个肮脏者活下去。 真是个可笑的女人。卫白莲嘴角微勾，发出了轻轻的嘲弄声。只要能得到那人就好，他怎么看你，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所覆盖，又何必介怀？ 说到底，狐红颜还是太过幼稚了。即便，作为一个青梅竹马在那人心中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她的那些事迹，狐白辰早晚会清楚，即便她死了，也无法抹去。 只有活着，才能彻底改变那人的想法!这也是她卫白莲十五年来为什么要在仙界为奴为婢苟且偷生的原因，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成功的。 她会抢回来她最想要的那个人，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