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小滨的出手毫无征兆，而且动作迅速，等肖晨反应过来时，倒在地上的小马夹已经捂着右手号叫不已了，肖晨连忙过去想将小滨拉开，没想到第一下没有拉动，像是钉在原地一样。肖晨没办法，双手箍住小滨的腰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枪拖离开了小马夹的手，整个手掌从中间被敲断了，拗成夸张的角度，小马夹痛得眼泪鼻涕流到一块，弓着身子滚来滚去，最后团成一团，将头支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小滨被肖晨抱开后，用力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同时拔枪在手，咬着牙还想扑上去，肖晨一只手抓住了小滨拿枪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抱住小滨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同时在他耳边喝道：“小滨！住手！” 倒在地上的小马夹见到这情景，心里凉了个透，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人爆了头，忙不迭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对面的火力比我们猛，我们死了几个，老大他受了伤，往我们的住所跑了！我们几个人当时被隔在了另一边，所以没跟他们一起逃。后来那群人往黑市的方向追去了，我看见街上没人了这才出来。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听完他的话，小滨不再挣扎了，和肖晨两个人喘着气僵在原地。肖晨感觉到小滨的手在微微颤抖，自从上次受伤后，小滨行事越来越偏激，令肖晨头痛不已，但又不能责怪他什么，他以为小滨还要有什么动作，双手不敢放松，不料怀里的小滨抖动地越来越激烈，肖晨低头一看，小滨的脸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牵动着面部肌rou，使得表情格外狰狞，小滨的双眼血红，两腿发软眼看就要倒下去。 肖晨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叫天乐，刘天乐和附近的几个人赶了过来扶住小滨，天乐看了一眼说道：“糟了，他的背又开始痛了，快给我拿点水来！” 天乐快速从背包取出一支针管和药剂打在小滨手臂上，过了一会儿，小滨才停止剧烈的喘息倒在肖晨怀里，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唐静捡起天乐丢在地上的包装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天乐，你，你竟然给他注射这个！” 注目的焦点转向了唐静，李一妍凑过去看了一眼，也不由惊呼了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肖晨没想到她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促声问道：“唐静，那是什么？” 唐静将药剂包装摊在手心，眼睛却是望向刘天乐：“是吗啡！你给他注射多久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以前有，有吸毒史吗？！” 刘天乐转身平静地面对他们，没有作声。 “天乐，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崔赫放开扶着小滨的手，站了起来。 “从我们救他回来后的第三天。” “刘医生，小滨现在到底怎么样？他的伤必须要用吗啡来镇痛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李一妍被刚才小滨的样子吓坏了，吗啡作为作用于中枢神经的镇痛类药物，在现代医学中只应用于癌症晚期或大面积烧伤的患者，而且仍需要严格的审批和谨慎使用。再者，口服和皮下注射药效又不一样，同样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也是大不相同。但是现在看天乐的样子，小滨应该注射吗啡不止一次了。 刘天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只听嘭地一声轻响，注射器在他的手中被捏成碎片。 刘天乐缓缓抬起头，眼神里透出无助的神色：“我比你们更清楚吗啡对他的危害。可是我别无选择！他的背部神经受了严重损伤，这个部位神经分布密集，几乎可以说牵动全身。如果当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加上及时治疗和后期调养，或许有痊愈的可能，可是现在……” 天乐看了一眼小滨，声音出现了哽咽：“我没办法眼看着他每天不停地发作，你们也看到了他痛起来的样子，普通的镇痛药只能维持一两个小时，如果不这样他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好觉！换成你们，你们会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他一直痛下去？” 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看天乐的样子，他此时承受着比其他人大好几倍的压力。 肖晨没有想到小滨竟然承受着这么巨大的痛苦，而且默默忍着没有跟任何人说，他的身上留着屈辱的疤，并且每时每刻都在与疼痛在搏斗着，这一切都加注在他不满17岁的身体里，你忍心去责怪他的偏激吗？能去指责他的仇恨吗？ 肖晨的手臂承受着小滨身体的重量，那重量仿佛压在了他的心上。 空气变得异常地沉闷，谁也想不出新的话题来冲淡小滨给他们带来的沉重感，肖晨深知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现在进退两难，但他们必须立即做出决定：“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需要再去追究什么了！没有保护好小滨，我们其实都有责任！我们作为一个团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在小滨情况好转以前，所有的行动都取消！我们先回到营地再说！” “不，不需要！” 不知什么时候，小滨醒了，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双眼清澈地望着众人。 “谢谢你们一路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不愿成为你们的累赘！我不会死，也不想死，我要一直在这末世活下去！其他的都不用说了，现在我们最应该去的地方是黑市！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那里。” *** 黑市，内厅。 鬛狗将身体倒在沙发里，半眯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他的一名手下站在他跟前两米处，他汇报完情况已经有一会了，鬛狗却始终保持着不死不活的姿势，没有任何表示，手下不清楚他有没有听明白，又不敢开口询问，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天气不热，却感觉后背有汗水顺着背脊往下直淌。 “你是说，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终于鬛狗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里传来，那名手下一个激灵，像是听到了天籁一般，连忙应道：“是的，大哥！枪声就在不远处，看样子是老季他们碰到了什么麻烦。” “是吗？”鬛狗突然立起身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面，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忧，令人琢磨不透，“依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那名手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深知自己的老大是什么货色，兴致来了随手就会赏一大笔钱，有时看着高兴，翻脸就是一顿责罚，下手毫不留情面，他的手下最怕的就是老大问这句话，答的好与不好，都是错的，没人敢揣摩鬛狗的心思。手下听到鬛狗的问话，想死的心都有了，见鬛狗那双小眼盯着自己，没办法回避，只好硬着头皮回道：“那个……我们是不是派人去看看？” “哦？你很担心老季他们？”鬛狗扬了扬眉毛。 “不不不不！”手下连连摇头，“我没那个意思……”虽然已是秋天，但他额角的汗水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淌，突然福至心灵，他想通了某个重要的东西，脱口而出道：“我是说，我们是不是趁这个机会……”他伸手在胸前虚切了一下。 就在不久前，鬛狗慷慨地将黑市里枪支弹药的存货分了一半给老季，这一举动放在鬛狗手下的眼里就太反常了，鬛狗是那种是块骨头都要敲出骨髓来的人，突然如此大方不像他的风格。联想到晚上激烈的枪战，这名手下想明白了，鬛狗刚开始用言语激老季，玩的就是借刀杀人的游戏。 鬛狗的嘴角一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蠢货！下去吧！密切注意和老季交手的那些人的动向，必要的时候帮老季一把。” 那名手下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出去了。 鬛狗重新倒回沙发里，用指头敲击着扶手。 吞并掉蟒蛇的势力后，鬛狗的实力上升的很快，在乐园里能与他抗衡的只有毒狼了。场主救女心切，抛开了一切跟着毒狼南下，黑市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鬛狗的掌控之中，这对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从南区逃来的那伙人，暗中帮了鬛狗大忙，杀死蟒蛇，又牵制住了老季，但他没打算除掉老季，要想灭掉毒狼，老季还是颗有用的棋子。最关键的是，在接收蟒蛇地盘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才是鬛狗下决心吞并乐园组织的关键所在。 鬛狗正在思考着他的大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鬛狗皱起了眉头，怒骂道：“马的，一群没用的畜牲，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一人慌张地闪身进来，汇报道：“大哥，刚刚有个人突然闯进了基地……” 一只烟灰缸飞了过来，这人连忙低头闪过。 “这种事也要来问我？巡逻的那些人TM都是吃屎的？！” “大哥，那人说他是蟒蛇的手下，要找蟒蛇！” “你说什么？”鬛狗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人受了伤，看样子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指名要找蟒蛇！” 两道精光从鬛狗的眼中闪过，他沉思了好久，然后命令道：“快去把他带过来！” 不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名手下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四十来岁，瘦瘦的体型，左胸似乎受了伤，用手捂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进房后见到只有鬛狗一人，神情愣了愣，站在了原地，鬛狗快步向他走了过去。 “快过来坐吧！你们两个去叫队医来，帮这位兄弟看看伤势！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来人被鬛狗拉着坐在了位置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鬛狗露齿一笑，道：“你放心，这里是最安全的！” 来人这才将目光落在鬛狗脸上，脸上仍带着狐疑的神色。 “我就是鬛狗，蟒蛇的朋友，你应该听说过我。” “我老大呢？我要见他！”来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鬛狗脸色突然黯淡了，重重叹了口气：“你们的老大蟒蛇已经遇害了，我们都很难过。不过你放心，你们的兄弟都在这里，他们在这里住的很安心，以后你们跟着我，我会替蟒蛇照顾你们的。” “蟒蛇哥他，死了？”来人吃了一惊，牵动身上的伤口，忍不住**了一声。 “别动！队医马上就来。”鬛狗扶住了他，接着他的话说道，“是的。蟒蛇被一群从南区来的逃难者给偷袭了，很遗憾没有能挺过来。” “那，玖叔呢？” 鬛狗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场主为了找他的女儿，带着玖叔往市区方向去了。” “那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来人追问道。 鬛狗递过去一杯热水，耐心地解释道：“当时他们走的匆忙，没有告诉我什么联络的方式，现在他们出发已经五六天了，恐怕我也没办法找到他们。”鬛狗突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但是临走前玖叔交待了我很多事情，他的意思是，蟒蛇走后，有些事情只能转交给我来处理了。” 来人手里的杯子顿了顿，随即仰头将水喝完，他静静地看着鬛狗，鬛狗同样望着他，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还有水吗？”那人将喝空的杯子递还给鬛狗，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变化。 鬛狗笑了笑，重新倒了杯水，送到他的面前：“这里全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进来的，程武！” 水杯剧烈地晃了一下，水洒在了地面上。 程武是他的真实名字，这些年在外面一直都用外号，他的真实名字只有少数人知道，此时从鬛狗嘴里叫出来，他不得不相信鬛狗说的是真的。 “玖哥还说了什么？”程武将水放在桌子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鬛狗满意地笑了笑：“玖哥说十分担心你的安全，他吩咐我万一有机会碰到你，一定要好好犒劳你。” “其他的呢？” “还有他说没等到他回来，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你所做的事情，只管安心地留在这里，他让我全权负责你的安全，等他回来。” “可是他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急着要找他。”程武追问道。 鬛狗露出了难色：“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玖哥走的匆忙，没有更详细的安排。总之你先住下来，一切等见到他再说。” 程武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再是紧绷的状态，脸色也轻松了许多，他冲鬛狗笑了笑，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 鬛狗见他放松了警惕，暗自松了口气，微笑地看着程武，只听程武突然又问道：“对了，鬛狗哥，我身上的东西，玖哥有没有说怎么样处理？” 鬛狗心里一震，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笑着应道：“哦！你说这个，玖哥说了，那东西你如果觉得不安全，可以先存在我们的保险库里，等他回来了自然有安排。” 听完他的话，程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鬛狗知道是队医来了，起身开门，手还没触及门把，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只听程武痛苦地**道：“鬛狗哥，我，我的伤口……快救我！” 程武胸前的衣服上又渍出血来，鬛狗吓坏了，连忙开门叫道：“快快！把他抬去抢救，都TM动作快点！” 程武恍惚中感觉到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了起来，放到一间空房子里，周围亮起了几盏灯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正在检查他的伤口，另外有个女的在旁边帮忙，剩下的几个人有两个守在门口，鬛狗在外面训斥了几句，被医生给劝走了。 程武暗中积蓄着能量。刚才鬛狗的话让他几乎相信了他，但是最后一句的试探让他的心又跌到了谷底，玖哥和蟒蛇安排的任务里，根本不存在什么东西，身上的这个东西是他在无意中弄到的，除了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现在除了找到玖哥，他没办法再相信任何人。 刚才趁鬛狗起身的时候，程武用手撕开了自己的伤口，现在医生正在替他缝合。程武闭上眼睛，感觉到冰冷的纱布盖在伤口的位置，他知道手术已经结束了。 就在医生转身收拾器具的一瞬间，程武突然弹身而起，双腿往前滑出踢中医生的背心，医生还没倒地，他的双脚已经着地，还没等护士惊叫出声，程武猛地冲向窗户，撞开玻璃往外跳了出去。 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喊声：“大哥！大哥！那人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