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听完石佛对他们遇到刘国能带领的残余部队的事情之后，肖晨突然提出了一个让石佛很意外的要求：他要见刘国能。 石佛的脸上出现了费解的神情，他斟酌了一会，语气换了一种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味道：“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肖晨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平淡地回道：“你帮我安排就是了，不行的话我叫天乐去。” 石佛的眉毛一挑，嘴角挂起了冷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石佛双手抱在胸前瞪起双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肖晨，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怂了？以前那个丧尸围在门口还能开玩笑的肖晨哪里去了？我们从南城开始混到现在，什么时候求过别人？！现在你要找他们？找他们干吗？我们千辛万苦等你回来，可不是要看你去向别人求情的！我们和刘国能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石佛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通，肖晨却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石佛吼完，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说完了没有？” “你……”石佛气得不轻，额头上仿佛可以听到血管崩裂的声音。 相处了这么久，肖晨已经摸透了石佛的性格，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样子，骂起人来也是句句带刺，但是不管他骂的多凶，只要开口就没什么事，真正发怒的石佛是不会跟人理论的，直接动手就干了。 石佛被肖晨轻飘飘地顶了一句，气得头上冒烟，但又拿他没办法，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把椅子压得吱嘎直响。 “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石佛冷静了下来，眼前的肖晨确实跟以前不同了，但是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 肖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石佛听得皱起了眉头。 房间里没有了声音，两个人各怀心思，石佛的不再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而是铁着张脸，冷静下来的他却给人更大的压力。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像是燃烧着无形的怒火。 “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 石佛的嘴角往上弯了弯，像是个轻蔑的嘲笑：“你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还对别人抱着幻想？我混黑道混了这么久，保命的诀窍就是从不相信任何人。” “我明白你的处世原则，石佛，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或许我们能够熬过半年一年，但是之后呢？从南城到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队友，我们承受不住任何损失了。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为了保证生存……” “够了！”石佛粗暴地打断了肖晨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似的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听你最后一次。记住了，是最后一次！”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队员们很早就听到了他们的争吵，现在看见石佛摔门而出，惊讶地合不拢嘴。这两个在队里至关重要的人物，居然一碰面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让所有人始料未及。从门口望去，肖晨的脸上带着痛苦、挣扎、迷惘和很多说不清楚的情绪，使得他的身影看上去更加的落寞。 天乐他们面面相觑，印象中这两个人从来没有争吵过，现在却好像出现了很大的分歧，石佛虽然脾气暴躁，说话也难听，但却很少见他这样生气。 “怎么办？要不要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天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小滨和雯菁，他加入的时间比较晚，没有这两个人对他们那么熟悉，如果要调解，让他们其中一个去会比较合适。 小滨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雯菁也是一副出神的样子，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天乐催促道。 “怎么劝？两个人都是固执得跟牛一样，而且天知道他们为什么吵起来！”雯菁撇了撇嘴，不过倒是一语中的。 天乐拿她没办法，只好又看着小滨。 小滨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劝也没有用，让他们各自冷静一下吧。”小猫开口道。 见队友都望向自己，小猫又补充道：“他们身上的压力都很重，有些压力我们想都想不到，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现在去谈只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想到肖晨现在的状态，其他人都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只好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轮到小猫给肖晨换药，她打开房门却发现床铺已经空了。小猫吃了一惊，连忙来到屋外，眼睛搜索了一圈，看到肖晨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站着。 小猫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向他走去。 “你怎么起来了？你需要休息。”小猫走到肖晨的身边，跟他并排站着。 肖晨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眼睛仍看着前方，那座像个巨大的坟墓的城市。 小猫从侧面打量着他，肖晨换了身衣服，左手吊在胸前，他的脸比以前更瘦削了，皮肤也黑了许多，头发被天乐剪短了。相比这些看得见的变化，肖晨气质也变了，自从回来之后，他说的话很少，以前那清澈果断的眼神也看不见了，而是透着化不开的忧郁，以前的肖晨给人阳光般的感觉，永不放弃，果敢坚决，可是刚才看他站在这里的背影，却是那么的孤独无助。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该换药了！”小猫柔声说道。 “我知道了，等会再进去。我想再站一会。” 小猫看着这个让自己心动，现在又让她怜惜不已的男人，嘴里泛起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她往前站了站，跟肖晨靠得更近了些：“你能够回来，真的是太好了。我们想过很多种可能，也出去找了很多次，却没有丝毫你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失去联系，我们都觉得再碰面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可是我们对你有信心，相信你还活着，石佛还顶着压力，坚持留在码头附近住着，后来碰到些意外，才搬来这里。石佛常对我们说，你没那么容易死，我们也愿意相信他。他这个人虽然凶巴巴的，心却软得很。” 肖晨转过头看着小猫，浅浅得笑了一下：“我跟他没事，只是意见上有些分歧。” “你刚回来，不要再为这些事费神了，好好休息吧。我相信你们都是为了团队着想，但是人总要休息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这样下去真的是要崩溃的！” 肖晨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小猫以为他伤痛发作，连忙扶住了他，连声问：“怎么了？” “没……事。”肖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小猫突然现出怒容：“你为什么还要死撑着？！真的以为自己是超人吗？你不愿意说你的经历没关系，可是不要把我们都远远地排斥在外，我们是你的队友，是值得你信任的人！我们不需要你成为无所不能的队长，只希望你成为我们的伙伴，一起生活一起欢笑，难过的时候也可以相互分享。你以为一个人扛着就很伟大吗？那是笨蛋！” 肖晨惊讶地看着愤怒的小猫。小猫说的没错，自从扛起队长的责任后，肖晨一直在努力地把最勇敢的一面表现给大家，为了能让他们安心，把痛苦和挣扎都放在了心里。可是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已经承受了超越别人很多倍的压力，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肖晨的表情开始慢慢变化，所有的委屈和压力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直到现在，他终于在小猫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软弱，泪水慢慢地从他的眼眶里渗出来，他的身体在清晨的寒风里摇摇欲坠。 小猫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所有的怒气都化成了怜爱，不顾一切地将肖晨抱在怀里。 “你还有我们！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小猫的个子跟肖晨相差无几，她的头靠在肖晨的脸侧，肖晨感觉到她冰冷的皮肤贴在自己的耳边，她身上的气息清晰地钻进他的鼻子，小猫的双手绕过他的脖子，轻轻扶着他的头，像是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有冰凉的液体滴到他的脖子上。 肖晨第一次见到小猫如此温柔的一面，印象中她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富家女，喜欢飙车喜欢刺激，处处显示着她张扬的个性，可是再次重逢后她的气质变了，性格收敛了许多，变得体贴，会为别人着想。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其中和他有关。 肖晨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抱住她，但是手刚举到一半，却又放了下去。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环绕，让他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一个场景又清晰地回到他的脑海，在江陵市的时候胡宁宁出事的那个夜晚，唐静和李一妍都被赶到了危险的街上，他救出唐静的时候，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唐静的影子开始在眼前晃动，他在野外度过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无数次地出现过幻觉，那些熟悉的人不停在眼前出现，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小猫感觉到了肖晨细微的动作，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含着眼泪的双眼看着这个让她日夜思念的男人，然后露出一个凄然的笑：“从那晚遇到你去肥龙的地盘救人开始，我就很欣赏你。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我不会乞求你喜欢我，只要你能回来，其他都无所谓。失去你的这些日子里，我祷告了无数次，现在你真的没事了，我很开心，我一直希望能够像刚才那样抱一抱你，现在我满足了。” “小猫……”肖晨只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猫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去给你拿药。” 小猫干脆利落地越过肖晨向屋子里走去。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肖晨的心纠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晨，肖晨起床和队友们一起用餐，小猫从楼上下来，小滨看了一眼，叫道：“哇哦，小猫，好酷！” 小猫重新把头发剪成了以前那种很短的寸头，左边鬓角仍带着那三道猫爪印，以前的那个夏凉音又回来了。雯菁在桌子底下踢了小滨一脚，小滨十分的莫名其妙。 肖晨向她望去，刚好接触到她的眼神，小猫平平地把目光移开，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地坐下用餐。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就在快要沉闷地结束的时候，天乐从外面赶回来，冲肖晨说道：“肖晨，已经联系好了，刘国能说让你过去！” -----------第24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