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就是这里了！”白军摸出一根烟悠闲地点上，然后指着那间破旧的船厂说道。 “就差最后一步了，白军！”李奥紧盯着那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建筑物低声回应，“这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殷实那个笨蛋，他还在犹豫不决，还妄想能在城市里继续生存下去。他和那些幸存者一样，到死都不愿接受事实。” “那不正好便宜我们吗？等控制了这里后，我们可以马上乘船离开。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新的生活在等着我们，我已经等不及开香槟庆祝了！” “以殷实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的，受了伤的狼是最危险的动物，随时都会回头和你拼命。我们等了这么久，不能在这最后一步犯错误。” 白军挑了挑眉毛：“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也随时有可能开船走的，那我们不就全完了？！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来送他一程吗？” “他带着那么多人，想偷偷摸摸离开是不可能的，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要说食物和弹药他肯定消耗不过我们，到时候先着急的一定是他，我们只要等他露出破绽就行了。” “就这么干等着？”白军有些恼火，“现在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候，等他喘过气来，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兄弟，你未免太保守了！” 李奥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焦躁情绪，重重地出了口气：“越是到最后的关头，越要沉得住气。叫他们打起精神，密切注意里面的动静！” 白军还要说什么，李奥已经转身走了。他看着那间船厂，恶毒地吐了一口痰。 午夜，一切都归于沉寂。一轮弯月发着微弱的黄光，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在一个突出的土堆上，一个捧着枪的人努力睁了睁瞌睡的双眼，将视线聚焦到那个已经看了无数遍的远处的门口。那里照样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感觉不出里面有人，他打了个哈欠，回身走到同伴身边坐下。 “怎么样？”他的同伴懒洋洋地问。 “老样子呗，一点动静都没有！妈的，快要困死了。”第一个人缩了缩脖子，想找到一点温暖的感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在基地里呆着，跑这里来受苦，不知道图什么！” 他的同伴连忙制止：“嘘！你轻点！”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白军的帐篷看了一眼，“要发牢sao你自己发，别把我牵进去！要是让他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仍是满脸不满的神情，但嘴巴却乖乖地闭上了。 “以后少说两句，能有吃的有住的就不错了！要是不跟着他们，我们早就变成点心了！” 第一个人还想说什么，被他的同伴给制止了：“听，有什么声音？” “什么？”那人还没反应过来。 “后面有人！快去把大家叫醒！”他的同伴察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呼地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往帐篷那里跑去，他刚来得及回头，就看见一个黑影从身后阴影处窜了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嘴巴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往营地跑的那个回头看了一眼，吓出一声冷汗，刚张嘴要喊，只听空气中传来嗡的一声，然后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脖子，他身体一软，往前栽倒。 殷实将那人放倒后捡起掉在一旁的枪，伸手一挥，十几个人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向他靠拢。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先找到李奥和白军，不能让他们跑了。其他人如果反抗，直接干掉。” 其余的人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两三个人一组，往营地方向摸去。准心走到被他射死的人面前拔出那支箭，低头时看到那人睁着的双眼里还带着恐惧和迷惑，不由得有些失神，直到鲨鱼过来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见鲨鱼不解地看着自己，准心调整了一下情绪，收好箭往前走去。 “他没事吧？”季臣凑过来小声问道。 鲨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等这事结束后就去找肖晨吧！” 不远处的帐篷里突然传来火光和一串清脆的枪声，不知是谁先开的火，片刻之后，安静的营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小小的平地上叫喊声四起，李奥的手下们都惊醒过来，被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到了，分不清是来了丧尸还是什么，拼命地穿上衣服，有的四处找武器，有些干脆跳出睡袋直接就往外跑。在对方还摸不清头绪的情况下，殷实的手下占了先机，惨叫声不停响起，更增加了恐惧感。 殷实刚听到枪响，便迅速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向一顶安置在后面的大帐篷冲去，直觉那里最像是李奥睡的地方。他在帐篷外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心地拉开门闪身进去，借着微弱的光发现里面没人，连忙往后退，突然身后传来风声，连忙弯腰低头，可还是晚了，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下，感觉有粘稠的液体流出来，他顺势往前一滚，伸手捂住了伤口处。 藏在暗处的李奥见突袭成功，没等殷实喘过气来，又纵身扑了过去，两个人扭成一团。李奥紧咬着牙，双手甩开殷实的手，凭着感觉往他的脖子伸去，殷实拼命甩头闪避，李奥几次都没得手，情急之下又挖向殷实的双眼，殷实的眼球被手指划过，惊出一身冷汗，用尽力气把上身往后一仰，同时抬起双脚，像剪刀一样夹住李奥的肩膀，将他往后掀了出去。 两个人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像狼一样盯着对方，外面不时传来一两声枪声，刺激着他们本来就紧绷的神经。 “你完了！”殷实摸索着捡起掉在旁边的刀，平静地说了这三个字。 “是吗？”李奥没有流露出惊慌，“你们就这几个人，能坚持多久？你太过自信了！” “我已经告诉他们这里有船可以离开，还告诉他们你们要把船抢走，你想想，为了保住这逃生的机会，他们会不会拼尽全力呢？” 李奥没有回答，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来我们都是孤注一掷了！这样也好，胜利的人坐船离开，很公平！” 殷实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就像猎豹一般往前扑去，匕首像突出的尖牙，李奥没想到殷实这么凶狠，真的准备生死相搏，不由得气短了几分，殷实的凶狠他是最清楚的，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殷实的身体带着风向李奥扑去，李奥侧身想要躲开，但还是慢了半步，被殷实的手臂撞到，感觉像是撞到了钢铁一样，顿时失去重心，两个人同时滚出了帐篷外。外面已经是一片混战，由于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双方都看不清楚对方，使得局面更加混乱，根本没有时间找自己人，每个人都是摸着黑四处乱窜，到处都是危险，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加让人恐惧。 鲨鱼他们凭借着自身的能力在黑暗中战斗，对方都只是普通的市民而已，哪怕手里有枪，也被恐慌给占据了身体，失去了开枪的气势，只是握在手里增加一点点安全感，有些到处找自己的朋友，希望能够聚集在一起。另一方面，殷实却事先做了严密的安排，他先带着人偷偷溜出船厂，绕到了李奥他们的身后，然后突然袭击。殷实的命令是不能让李奥和白军跑掉，其他的人只需制服就可。鲨鱼和季臣他们的重心放在了寻找白军上，毕竟以前是战友，由他们来处理比较合适。路上碰到几个慌不择路逃到自己面前的人，鲨鱼很简单地一个个敲晕或者把他们的手弄脱臼，但就是没看到白军的影子。 季臣在混乱中差点被一个人擦枪走火的子弹射中，吓出一身冷汗，劈手夺过还呆在原地的那个人手里的枪，本想给他一刀子，想了想还是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那人顿时软了下去。季臣别好枪更加小心地往前走，生怕哪颗不走眼的子弹又打中自己。周围的人一看到迷彩服的颜色全都自觉地逃开了，季臣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感觉到异样，与此同时，身旁的角落里突然有个高大的黑影向他扑来。季臣本能地往旁边翻滚，起身的时候手枪已经握在了手里，面对他的同样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董玮！” 等看清那人的脸后，季臣叫出了他的名字。 董玮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 “你还跟着白军？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昔日的战友重新见面，却是如此难堪的场景。季臣见一向木纳耿直的董玮变成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眼睛里还带着戾气，季臣敢肯定那是杀过人后才会有的眼神。 董玮干巴巴的声音传来：“你们呢？不也一样吗？” 季臣的火爆脾气上来，怒冲冲地吼道：“听着，今天所有的事都要了结，你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别到时候落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落到什么地步，又有什么差别？”董玮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不管在哪里，还是跟着谁，结果都是一样，你觉得你们就活得正义一点吗？那地上躺着的尸体，难道不是你们杀的吗？” 季臣噎住了，虽然表面上他们是为了反击才进行偷袭，但董玮所说的却是事实谁也没法否认，他忽地想起刚才准心脸上出现的那个神情，听董玮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了那表情背后的意思。 见季臣愣在那里，董玮接着说道：“老季，这个世界已经变不回去了，我们也是一样，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有想过吗？就算我们能活下去，但是两年，三年过后呢？你想象过吗？我们没有出路，你懂吗！”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声音也变得沙哑。 季臣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道：“不管你怎么想，跟着白军只有死路一条！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自己想清楚！” 董玮抬起头，双眼通红地嘶吼着：“我当然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上了船，就能永远的离开这狗日的地方，再也不用回来！就差最后一步！你说的对，所有的事今天都能够了结，谁阻挡我们抢船的，我都不会放过他！” 季臣越听越觉得不对，到最后全身处于警戒，连呼吸也觉得不顺畅起来，董玮像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季臣只来得及偏了偏头，颈侧就被剧烈地疼痛给占据了，在他倒地的时候手里的枪也响了，然后四周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 董玮就倒在他的面前，头部中弹，两只眼睛还睁着，像是还有话要说。季臣耳边还嗡嗡直响，他用手捂住不断出血的脖子，艰难地翻身仰面躺着，痛觉传遍全身，他却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捡回了一条命，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却先失去了知觉。 闫启昕在外围走着，四处都找不到队友，好几次碰到逃窜的人，对方都是一脸惊慌地逃开了，饶是如此，还是吓得不轻。他开始后悔跟过来，现在这个局面，是不是应该先避一避？他拿不定主意。李万一开始和他走在一起，不知怎么就走散了，想了一会，闫启昕决定不再往前，按原路回去，先找到李万再说。 他摸黑往回小心地走，忍不住小声叫着李万的名字，在走到一个帐篷边的时候，突然传过来打斗声，他连忙跑过去，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扭在一起，分不清是谁，但他感觉其中有个人是李万，连忙迈开步子往那边赶去。 “李万，坚持住！” 认出李万的衣服后，闫启昕大叫了一声。或许是听到同伴的声音精神一振，李万的身体猛地一掀，翻了个个，把另一个人压在身下，同时叫道：“快来！我顶不住了！” 闫启昕连忙加快脚步，就快赶到的时候，突然从李万他们身后的几个帐篷中间走出一个人，闫启昕一看到那人，感觉全身震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快……快跑！李万，快跑！” 白军双手握着一把冲锋枪慢悠悠地走到李万身后，闫启昕叫出声的时候，白军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射出一股寒意，他不理会闫启昕，慢慢转过枪，把枪托对准了李万的头部。 “不！”闫启昕脚步都乱了，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李万觉察到身后有人，刚要回头，枪托重重敲在他的后脑，传来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头部变了形状，李万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倒在了草地上。 闫启昕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白军没有看一眼李万的尸体，转过枪头对准了闫启昕，闫启昕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双脚往旁边一蹬，顺着旁边的坡滚了下去。白军迈出两步，想了想，停止了追上去的打算，转身往营地中间最混乱的地方走去。 到处都传来打斗声，白军阴沉着脸，一步步往前走，前面看到四五个人正挤在一起混战，白军认出殷实的手下，想也不想，手里的枪喷出火舌，子弹轻松射穿他们的身体，连同那些营地里的人一起全都倒在了血泊中。白军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往前走，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惨叫。 白军的闯入让原本就陷入恐慌的人们更加慌乱，那些还保持着一点理智的人终于明白过来，只要还站着就会有中弹的可能，他们连表明自己身份的机会都没有。这一点击垮了他们最后的防线，不知谁带的头，还在抵抗的李奥的手下开始往外跑，再也不回头了。 白军连续翻了好几具尸体，都没看到殷实的脸，心里更加烦躁，他站在原地听了会动静，然后往有打斗声的地方走去。 前面突然转出来一个人，白军一眼认出是鲨鱼，这边迷了路在乱转的鲨鱼也同时发现了他，看见白军举枪的动作，鲨鱼手里的匕首也已经丢了出去，白军躲了一下，鲨鱼已经冲到了他跟前。 白军被冲撞过来的鲨鱼扑倒，他的手伸向刀子，慌忙中却够不到，鲨鱼的拳头已经雨点般轰来，白军只好曲臂挡住，同时不停扭转身体想要翻身站起。鲨鱼卯足了劲左右开弓，血从白军嘴里喷出，飞出好远。白军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突然挺起身体张嘴咬在鲨鱼的肩膀上，鲨鱼感觉到皮rou要被撕下来的那种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不敢把他往外推，而是照着他的侧脸拼命挥拳，在打到第五拳的时候白军才松口，鲨鱼连忙滚到一旁。 血已经渗透衣服流出来，鲨鱼用手按住伤口向白军看去，白军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来，嘴边还挂着血，脸上带着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你现在已经和疯狗没什么区别了！”鲨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们来找我们，就该有这样的觉悟！”白军笑道，“殷实那个缩头乌龟哪里去了？把你们骗过来当枪手使唤？” “他去找李奥了。你们的计划落空了，我劝你收手吧，趁还有退路的时候！” “退路？”白军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笑的一个笑话，笑得两个肩膀不停抖动：“你好像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啊！无知真是一种幸福！知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抢这艘船吗？你们真的以为殷实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偶然找到这里？” 鲨鱼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没兴趣听你讲故事，到现在想拖时间是不是太迟了？” 白军没有理会，继续往下说：“当初殷实接到湶岛市一个重要领导的指示，要他一定要去救一对母女，那次行动中他手下的消防员差不多都死光了，只救到那个女孩。这个地方，原本是为她们逃生准备的，当殷实得知这对母女只是那领导的情妇和私生女后，他突然爆发了，对着电话破口大骂，说要让他偿命。” 鲨鱼没有出声，白军接着说道：“后来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和那个死掉的副市长一样，都妄想从丧尸手中抢回这个城市，只是殷实更加极端，对自己的手下也隐瞒了有这么个地方的事实。”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鲨鱼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当李奥找他谈这个事的时候，殷实突然翻脸，后来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他始终不肯放开对这船厂的控制权，当成是他的王牌。” “你们斗不赢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鲨鱼不无讽刺地说道。 “那你确信殷实会带你们走吗？”白军反问。 “走不走无所谓。” “哈哈，你想的太天真了！”白军笑道，“你们去过那个军事基地了吧？是不是觉得那里在研究这病毒的抗体，所以还有生存的希望？这种病毒为什么突然大爆发，你有想过吗？原因就是这根本就是人为产生的结果！” “什么意思？”鲨鱼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只需要知道，这种病毒根本没有解药！”白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它会无限地繁衍下去，就算全人类都死光了，它还能存活。” 鲨鱼终于动容了：“生化武器？那为什么只针对中国？” 白军摇了摇头：“不，全世界都一样。这是意外泄漏的变种病毒，所以连制造它的人都无法控制。不管怎么样，我们眼前还有一条路！”他突然流露出哀求的神情，“帮我对付殷实，然后我们一起逃走！相信我一次！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鲨鱼开始陷入沉思，白军双眼盯着鲨鱼的每一丝表情。过了好久，鲨鱼抬起了头：“我还是没法相信你！” 白军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懊恼再到愤怒转了一圈，到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殷实的声音：“他说的是对的！” 白军看到殷实，瞳孔猛地收缩：“你……”突然发现自己人都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失声叫道：“李奥呢？” “我杀了他。”殷实应道，“他告诉了我所有的事，和你说的都一样。” 白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慢慢地往后退。 “你们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想就这样逃走？就算我答应，恐怕没有人愿意和你们一起走吧？”殷实一步步向白军靠近，“你的日子到头了！” 白军露出一丝惨笑：“那个叫温蒂的，昨天回基地去了吧？你居然放心让她就那样回去，不知道路上很危险吗？” 殷实脸色一变，喝道：“她怎么样了？” 刚才白军偷偷后退了几步，现在趁着殷实分神的时候，突然蹲下就地一滚，捡起脚边的枪，鲨鱼叫了一声小心，急忙往旁边扑倒，白军随手扫了一梭子弹，人已经往后狂奔，跳上一辆汽车，飞快地开走了。 --------第44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