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伤痛

    入夜，密云遮月，群星璀璨。

    李轩阴郁的内心还未能完全平复下来，每当他静一下，他的脑海总会回想起田雯那张阳光灿烂的脸。世界给予田雯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但李轩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对世界的不满，她总是文静地披着一头长发，满脸笑容的说，我真是太幸福了。

    李轩感到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一个善良而坚强的女孩，命运要给她这样的结局。她总是满怀善意的看待着整个世界，而世界却对她充满了恶意。

    “有没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很短很短，短到一天，两天？就像彗星擦过了地球，太阳忘记了东升？”李轩耳畔又回响起了田雯的声音，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恬静的女孩，端坐在断桥沿边，沐浴在米黄色的夕阳里，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她的身影如此孤单而落寞，落寞得湖水不敢说话，夕阳也闭上了眼睛。

    还有米兰，那个固执的说自己喜欢哆啦A梦的女子，原来她曾经历过如此深邃的痛苦与黑暗，就像是陷在泥泞沼泽的野花，它拼劲全力，只是为了看一眼明天的太阳，触摸一次久违的空气。

    真是令人讨厌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李轩站在湖边的栅栏上仰头望天，夜空深邃，斑斓的星空下，是一个独眼少年无声的怒吼。

    “一定很难过吧？小轩。”温柔的声音从李轩身后传来，李轩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沐小颜。

    沐小颜走近李轩身旁，她穿着一件无袖的吊带裙，露出两条纤细的手臂，“我能理解你呢，小轩。”沐小颜侧着头静静地注视着李轩的侧脸，她的眼里光华似水，“也只有我能真正理解你呢，小轩，你的孤独，你的悲伤，你的无助，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你很自以为是呢。”李轩冷漠地说道，“从不曾真正走进我的生活里你，凭什么能说你能理解我？只认识我短短不到半个月的你，究竟是凭些什么能以为自己很懂我？啊？”李轩的声音越说越大，“你有试过一个人生活十八年吗？你有感受过放假整整两个月都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感觉吗？你有试过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空虚到泪流的感觉吗！你懂我的孤独吗！”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正如你没有试过一个又一个对你好的人死在你身边的感觉，那种无力与悲伤，你懂吗？你根本就不懂！”像是压抑了很久，李轩的情绪在一刹那全部释放出来，劈头盖脸地对着沐小颜说道。

    沐小颜低着头，情绪似乎也很低落，“假如我说，你全部的孤独痛苦的经历，我都同样经历过，而且可能比你更深刻。你觉得怎么样？”

    李轩怔住了，沐小颜抬起头，她粉嫩的脸上挂着泪痕，微风吹过，撩起沐小颜粉色的长发，她的眼瞳一刹那深不见底，“可是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最深邃的痛苦，就是离开小轩你啊！”

    刹那间，仿佛有惊雷劈过，李轩的灵魂震颤起来，这句熟悉的话语令李轩的头仿佛要炸裂开来，刹那间无数混乱的画面在李轩脑中浮现，但李轩什么都看不清楚，各种男女的话语，对白在李轩耳边喃喃响起，像有老僧在耳旁诵经，嗡嗡不绝。

    李轩痛苦地抱着脑子哀嚎起来，沐小颜惊慌地扶住李轩，急切地问道：“小轩你没事吧？”

    李轩其实很想吐槽一句，都疼成这样了能不能不要问我有没有事这种弱智的问题。但他没有力气去开口吐槽，像是有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地在他头皮处来回切割，他的脑神经仿佛都快要崩裂，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也再次揪心地疼痛了起来，与上次和米兰一起碰到神秘人的那次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痛感要更加强烈！

    李轩心想，上刀山下火海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种极致的痛苦，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喊着他，想用这种痛苦去唤醒某些东西。

    在一片混沌之间，李轩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双翼璀璨的天使，她全身像是沐浴在朦胧的圣光里，她从王座上站起，长发漫卷如云。她的脸庞笑意暖人，手中却挥舞着沾血的匕首，她是天使，她也是魔鬼。

    “真是见鬼了。”李轩脸色愈发的苍白，他苦笑一声，随后在剧烈的疼痛下，眼前一片昏暗，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耳边处，只细微着回响着沐小颜急切的呼唤声。

    “干吗对我这么好呢……傻丫头。”李轩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轻声呢喃道。

    ……

    叮铃叮铃，好像有风铃响起，又好像有人在唱歌。

    是有人在呢喃吧？还是有人在哼着歌？是在做梦吧。

    奇怪，谁在喊我呢，那声音好熟悉，好熟悉，像泉水，清脆甜美。

    到处都是雾，漫天漫地的雾气，世界好像被掩盖在这片朦胧的雾气里，真讨厌，什么都看不清。

    那是个女孩吧？她在喊我吧？该死，我怎么看不清她的脸呢，她的身影好熟悉，好熟悉，像美丽的樱花，粉嫩妖艳。

    她怎么越来越远了，她不是一直在向我奔跑吗，为什么我离她这么远了。

    我怎么会感到伤心呢，咦，我流泪了吗。

    好奇怪。

    ……

    清晨，几缕金色的光束穿过窗户，落在李轩的床上，李轩朦胧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但又带着些许憔悴的脸庞，她茂盛的粉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刘海下是一双惊喜但又有些困倦的眼睛。

    “你昏迷了整整两天，而且发了高烧，自言自语说了一天的胡话，我很担心你。”沐小颜长舒一口气，“看到小轩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轩从床上直起身子，脑海还有些许疼痛，但并不严重。

    “谢谢你。”李轩面色难看地看着同样憔悴的沐小颜，“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的。”沐小颜挤出一个微笑道，“只要小轩你没事，我就感到非常开心了。”

    李轩走到窗户前，叹了一口气，“也许我该振作一点了。”

    窗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只雀鸟飞过，鸣声清脆。

    “我总是那样的懦弱，一味地沉湎于过去生活的痛苦，其实我很佩服像你们这样的人，无论遭受过怎样苦难，却表现得那样活泼，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善意。”李轩说道。

    沐小颜难得地没有回答，空气一阵沉默。

    李轩回过身去，却发现沐小颜已经趴在李轩的床上睡着了，她紧闭着双眸，呼吸匀称。

    李轩轻轻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盖在沐小颜的身上，“也许，我也该对这个世界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