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美人迟暮
他们穿过一个长长的石阶隧道，只见一路上的石阶盘旋而上，很是陡峭。两旁怪石林立，树木虽然不算高大但郁郁葱葱。风景倒十分秀丽。 但沈秋水无心欣赏风景，因为此刻的她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只好靠着石阶旁的一块石头大口喘着粗气。对还在兴致勃勃往上爬的何夕摆摆手，断断续续的说 “不行啦，何——何夕。我——爬，爬不动啦！”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了下去。 何夕听到她的话，只好折转下来，把背上军用水壶的水瓶和毛巾递给她，柔声说道：“那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爬。” 沈秋水白了他一眼，也不接毛巾，只是结过水瓶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何夕心神领会的解释道：“这毛巾是干净的，你已经满头汗了，我帮你擦吧。”见秋水没吭声，他就拿起毛巾认真而又小心翼翼的擦起来。 “小气样，就不知道递个纸巾吗？”沈秋水任由他擦着汗，不满的说道。 他嘻嘻笑着：“环保。” 沈秋水顿感被他打败，合起双手：“please，别整天把这俩字挂在嘴边好不好。这样容易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 何夕就像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似的，正色说道：“为什么不能呢？我这么说，也在这么做。因为环保这种意识已经深深刻进我的骨髓里，我一定会把它坚持做到底，难道你怀疑我的动机或是毅力？” 沈秋水不去看他：“感觉你像是要极力证明什么似的，比如证明你是个有责任感有公德心，很高尚的人。而且你还那么急切的想改变别人跟你一样。不可能的，何夕！”她忽然转过头坚定的告诉他。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但随即用笑容掩饰了。他站起身并伸手拉她：“来，我们接着往上走。” 沈秋水没有把手递给他，只是摇摇头：“不爬啦，不爬啦。我爬不动啦。” “不行，快点起来。”他不由分说的拽她起来：“难道你想半途而废。你爬不动还有我，我可以扶着你，也可以背你。但是不能说不行。明白吗？”他变得倔强而霸道。沈秋水只好在她的搀扶下一步步往上挪着步子，总是还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要停下来休息。 “体力那么差，都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带团的？”何夕开始讥讽她。 “大景点都请景点导游，我才没心情给他们赔笑脸，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们，毕竟我没拿他们一分工钱。” “这个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奇葩的导游了吧，别人再怎么不情愿也会装装样子，但是你，连装都懒得装。” 沈秋水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自己一个人开始往上走：“不如不要做了，和我一起开酒吧。”何夕突然在后面说。 沈秋水愣了愣，转过身去：“开什么玩笑，你那个酒吧那么冷清，还不够养活你自己呢。”说完又转身往上走。 何夕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追上了她，又开始笑嘻嘻的，不知道为什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像是沉静在某种悲伤之中，可是现在怎么越来越爱笑了：“所以需要你帮我管理管理，说不定生意就越来越火了呢。” “那您也太看得起我，我这个人不懂生财，只会花钱。”她说完继续往前走。 “你不快乐，秋水。你一点都不快乐，我希望你快乐。”他的声音纯粹中带着真诚，直抵人心。 她顿了顿：“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快乐的。” 很快他们来到了山顶，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来到一片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的空地，风从山谷像冲锋陷阵的战士义无反顾的冲上来，随处都听得到它们慷慨激昂的呐喊声。他们也瞬间被这样的狂风包裹起来，衣服头发瞬间变得凌乱不堪。 沈秋水找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坐上去，大风到把她吹得有些轻盈起来，她捋捋伏在脸上的乱发。就那样坐着，鸟瞰着山脚下的整个城市和一池碧水。虽然这座城市已经被雾霾包裹在一片朦朦胧胧之中，虽然山脚下的那湾碧水已经被墨绿色的蓝藻侵袭得面目前非，惨不忍赌，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反倒觉得有一种心胸豁然开阔的感觉。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谢谢你带我来。”她说。 “地方自然是好地方，古人建造一座城池前，必要审山龙，察地脉，别阴阳，定子午。最后选址必是选择风水极佳的地方。而这里聚风得水，依山傍水。三面湖光抱城郭，四面山势锁烟霞。东南西北都有山将其团团维护，可以挡住外来的狂风及冷空气，而且还有这个湖泊，孕育了多少生命！“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山脚下的那池碧水，并伸出手由衷的赞道 “是多好的一块风水宝地啊！” “行啦，别跟我在这儿卖弄学问啦。风水我比你懂。“沈秋水已经带上了她的大太阳镜，因为风和阳光一起合谋攻击她的皮肤，让她还是有些吃不消。 “可惜。”他似乎并不理会沈秋水的意思，接着说：“可惜这个本算高洁的城市最终也将像中国其他城市一样要被雾霾吞噬，这里的人最终也会处在昏天黑地，暗无天日的恶劣环境之中。而下面这池碧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读过关于描写它的诗句和文章，那时候它曾带给我多少无限的遐想。不想当我真正看到它时，却是今时今日这个样子。只让我想到一句话：“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现在的人们对大自然失去了敬畏之心，所以言行变得放肆而没有尺度。只知道一味的索取，占有，破坏，无限膨胀的贪婪心和虚荣心会毁掉这个地球的。” “地球不生不灭，怎么可能毁得掉。要毁也是人类自己毁了自己。何夕，你这是在给我上环保教育课吗？一逮着机会就说个没完，真没劲儿。”沈秋水不高兴的把头偏往一边：“你还是省省吧，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成为你那样的人。” 何夕默默地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坐下，面前这个以为熟悉其实越发陌生的人，真是让他心如刀割：“秋水，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忘了我们以前是最喜欢讨论这个话题的吗？而且我们还约定毕业后要一起做环保。可你为什么会什么会突然退学，现在见面又装作不认识我或者你真是失忆不记得我了，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问题一直在何夕的心里纠结着，从她第一次走进他的酒吧时，他以为是自己因为太想她而出现了幻觉。可是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他就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他就是沈秋水。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他，所以他一定要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好先装作不认识她，接近她，去了解她这三年的经历，等有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他们以前的事儿。 沈秋水看到他一声不吭的走到一边坐下，想着他可能在生气。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声：“真是个孩子。”于是走到他面前坐下柔声解释道：“何夕，你的执着，你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你的所作所为。我都很佩服，真的。可是，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你不能勉强我的。” 何夕这次来K城是组织了一批和他一样热衷环保的人士一起骑自行车宣传低碳减排的活动，地点是从他们所在的L城骑到K城。接近六百多公里崎岖不平的山路，他们是在三天之内用自行车轮胎丈量着土地走过来的。他们一边骑还一边用红布挂起条幅，有一前一后两个人把它拉起来，上面写着减少雾霾和暖化，让自行车回归城市，这是一种文明的回归。 当沈秋水看到何夕和他的伙伴们每个人脖子上挂一块白毛巾，在K城的大街上气宇轩昂的走着，一路上引来了无数的观望着，许多人都发出赞许和肯定的声音。她看着他们的身影无比高大，她的心头有那么一刻忽然热乎乎的，他不会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个可以骑在自行车上“招摇过市”的他们，而她是再也做不到了。 所以当何夕满头大汗，笑容璀璨的来到她面前时，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并递上一瓶绿茶。他迟疑了片刻，笑道：“我自带了水瓶”然后从脖子上拿下了他那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裂开嘴露出一口的白牙，傻兮兮的对着沈秋水笑着。 沈秋水粉脸一沉：“真没劲儿，难道你当心我放了毒药不成，你喝这个就会死啊？”然后走到垃圾桶旁边准备扔掉。 “别，别扔。不带这么浪费的。我喝，我喝还不行吗？”何夕小心翼翼的哀求着。 沈秋水这才喜笑颜开：“出门在外，别那么矫情，很扫兴的。” “不是，只是养成了习惯。而且我们得以身作则是不是？对啦，我们这个活动要在全中国开展，下一步我们会计划骑遍中国所有的城市，你要不要参加？”他满心期待的看着她。 她却不去看他：“不了，我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她知道自己的话刺伤了他。可是她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何夕，我实在没有资本和精力去这样任性。” “为什么？秋水，你到底有什么难处。难道就不能告诉我吗？不管是什么，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他从草地上起身面向她，双手抓住她的细长的手臂，真诚的看着她。 沈秋水轻轻挣脱他，他们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朋友，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那么不见外的想要闯入她的生活呢？莫非他以前认识自己？沈秋水正心烦意乱的想着。手机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