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被囚鲜卑(六)
涂水钰轻轻喘着气,她的心跳过快,导致她都不能集中精力思考。 万俟望就睡在旁边,随身带的银链刚刚也被放到了远处,若她现在出手的话...... 万俟望送她的斩马刀就在左袖之中。来到鲜卑,她一刻不敢怠慢。尤其是发现万俟望对她的态度怪异难测后,更是夜不能寐。 面前的墙上刻的是百花,远处是旭日,屋内熏的是梅花香。万俟望的呼吸声很浅,涂水钰不得不翻个身才能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一阵冷气“嗖嗖”的趁着涂水钰翻身的时候钻进温暖的被窝。万俟望闭着眼,神态很放松。他的睫毛长长弯弯,鼻梁挺直,嘴角尖尖的。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涂水钰的心跳的更快,夜晚静谧安宁,心跳声“怦怦”,充盈了整间寝宫。 涂水钰毫不犹豫从袖中拔出那把传说将军用过的斩马刀,刀背反射出涂水钰挣扎又坚定的脸。 万俟望忽然睁开眼。 然而只听到了破风的尾声,寒气逼人的刀刃已贴上他的脖子。 “放我走。”涂水钰冷声道。 “你要拿我送你的刀杀我?”万俟望的声音冷若冰霜。涂水钰的发已乱,眼睛却亮的可怕。 “我可以还你。”涂水钰的刀刃贴的更近,万俟望还是纹丝不动。 “那你就把我杀了吧。”万俟望微微一笑,刚才出现的一丝惊讶也消失殆尽。 涂水钰也不多说,冲门外叫道:“来人!” 万俟望猛的从床上坐起,涂水钰手一抖,身体后撤,失声叫道:“你干什么!” 刚才要不是她反应快,万俟望肯定会被斩马刀刺伤! 万俟望无视还稳稳靠在他脖子边的短刀,欲扯过涂水钰时,门外登时冲进了四个人。 “滚出去!”万俟望冷道,却还在盯着涂水钰。 冲进来的四个护卫面面相觑。 “你们亲王在我手里,去给我备马!”涂水钰跳下床,右手抓着万俟望手腕上的空门,走了出去。 几个护卫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个人迅速的离开,剩下两个人持刀与涂水钰对峙。 “涂水钰,你觉得你逃的出去?”万俟望淡淡问道。 “本来觉得不能,谁知道万俟兄会平白把机会送到我手上来。”涂水钰四处打量门外的状况,一草一木都不敢大意。 “柳小七你也不管了?” “他要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涂水钰道。 万俟望轻笑,“你每一次话都说的漂亮,可从来没实现过。” “那是我仍顾及旧情。”刺骨寒风打在涂水钰的身上,她已不知冷为何感受。 “日后,你会后悔。” “那也是我回中原以后的事。” 柳小七和柳门其他三个人,连同四匹马很快被带到。 “去把他们的衣物都拿来。”万俟望见远处亮起通明的火光,又道:“你们都下去吧。” “涂水钰,你就算现在走了,两个月内,定然还要再回来。” 万俟望说完,施施然回到了寝宫,将二人的衣物都穿戴整齐后,看着涂水钰的眼睛道:“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涂水钰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我回去,日后......你还可以到涂天宫来。” 万俟望淡然一笑。 下一秒,涂水钰就晕了过去。最后看到的是万俟望毫无表情的脸。 ...... 醒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朦胧的纱帐,鼻尖传来若有还无的香气,手脚都是麻木的,想要动弹,手腕处传来闷闷的悉索声。涂水钰脑中一炸,心道怎么可能?挣扎了几次手腕都没有抬起,确是被一个极重的物什压住了。扫了一眼屋内,显然既不是她的厢房,也不是万俟望的寝宫。 门外射进刺眼的白光。涂水钰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时,一个看上去眉目慈善的奶奶站到了她的面前。 涂水钰动动嘴唇,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那奶奶先说话了,“奴婢侍候亲王已有二十余载,姑娘可称奴婢一声麽麽。” “胡麽麽?”涂水钰虽然脑昏目眩,也还能记得万俟望和她提过的胡麽麽。 胡麽麽应了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装了药丸的小蝶,又给涂水钰端了水,“涂姑娘,把药服了,就有力气了。” “亲王呢?”涂水钰借着胡麽麽的手臂慢慢坐起。腕间悉索声不断,涂水钰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回姑娘,奴婢只是遵照亲王的吩咐,若有不周之处,姑娘直说。” 涂水钰慢慢从被中抽出手。 下一秒,她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万俟望只是当时怒极,忍不住将她的手腕刺伤,事后后悔,又给她包扎了而已。而此时,暴露在空气中的,赫然是一根粗黑的铁链! “你们这是......囚禁?”涂水钰磕磕巴巴,眼睛里透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这是哪里!我要找万俟兄!我要见他!把我放了!” 胡麽麽对上她的眼,恭敬道:“这里是紫宣园。亲王今早进了皇宫,尚未归来。” “我睡了一夜一天?这铁链......是他让你们绑的?”涂水钰不知该作何表情才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是。”胡麽麽将药又递近了几分道:“姑娘先吃药吧。明日就有课了。” 涂水钰自嘲一笑。“我吃不吃药有什么分别?反正哪里都去不了。” “姑娘还是吃了吧。”胡麽麽盯着涂水钰,见她丝毫没有要吃药的意思,联想到亲王走之前吩咐的话,膝盖一磕,狠狠压制住涂水钰露在外面的右手。 涂水钰闷哼一声。 胡麽麽趁机一手扒开涂水钰的嘴,另一只手捻起药丸,准确无误的将药丸投了进去,药丸夹着精准的内力,只听“咕噜”一声,涂水钰咽了下去。 “这药,不是......”涂水钰话说到一半,胸口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这是离味散!” 胡麽麽从旁边拿了早已准备好的痰盂,“正是离味散,姑娘若是想吐,就请吐在这里吧。” 涂水钰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痰盂狂吐。 “呕......” 胡麽麽若无其事的去开窗,夕阳的光洒进屋内,可是涂水钰却无暇欣赏了。
只听胡麽麽开完窗,又飘回了她的身边,语调毫无起伏道:“明日姑娘便要开始学习规矩,今天先将身子清净,晚上自会有人将洗澡水送来。姑娘只管放宽心就是。” 说完,又冷冰冰的补充道:“还有,亲王让奴婢转告姑娘,请你安心在宫内修养,到时候了自会让你回去。” 涂水钰吐得脑袋都被倒空了一般,头疼欲裂,还是忍了忍,问道:“柳小七他们呢?” “只要姑娘不做出越矩的事,自然相安无事。”胡麽麽淡淡道。“亲王也十分关心姑娘身边人之安危,故而叫奴婢将您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以免您一时冲动,连带着伤了身边的人,到时候伤心。” 涂水钰听完,更觉恶心,不仅是胃。 “你出去......去吧。”再看你一眼我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结果是果然出去的很彻底。不仅出去了,连晚饭也没人送进来。 涂水钰不知昨夜自己到底因何晕了,平白错过大好机会,更不知万俟望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或者说,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头好像要炸裂,眼睛苦涩不堪,嘴唇也干干的,可是坐在床边,一动也不能动。本该被消化的东西全被弄吐出来了,右手腕上的铁链更像是压在她的胸口,连喘气都颇觉费力。 夜色完全黑了后,终于有个人进来了。 涂水钰抬眼看了看。 是一个长相温和从容的姑娘,看到涂水钰轻轻叫了句“姑娘”,给她换了蜡烛,捧起门边的痰盂就要出去。 “我饿了。”涂水钰不知怎的,忽然戾气横生。从没有人让她如此狼狈过。她可以忍受刀剑所造成的皮rou之苦,却不能容忍一个之前还能够推心置腹的人对她使出这样肮脏的手段。 那丫鬟脚步顿了一下,回道:“姑娘先忍忍吧。” “你叫什么?”涂水钰问她。 “回姑娘,奴婢宛然。” “宛然、宛然,再忆相识时,宛然犹在目。”涂水钰苦笑,她两年半前和万俟望机缘相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就沦落为了他的阶下囚。 之前救他,错了么? 宛然听完,拉开门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宛然又回来了。只是不再和刚才一样从容不迫,捂着心口,像是被追了才跑进来。 “怎么了?”涂水钰好奇,动了动手腕想冲她招手,耳边却传来刺耳的声响。 刚举起的手僵硬的放下。 宛然唇边似有一丝笑意,“姑娘......馒头你可愿意吃么?” 涂水钰嘴唇动了动,宛然从胸口掏出两个还散着热气的馒头,“还热着。” “你,我......”涂水钰感动的眼泪差点涌了出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唉,真不知姑娘为何要哭。”宛然替涂水钰抹掉眼泪,叹气道:“多少人盼望被亲王看上,可亲王连一眼都不肯给她们哩。姑娘该高兴才是啊。” 涂水钰接过馒头,没有接话。